“语风,语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袁语风费力地睁开眼,看见辛夷满目焦急地望向自己,她想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现在正半躺在林惊羽的怀里。
“大师姐……”
她刚一开口,却是“哇”地一声呕出一大滩血,浸湿了衣服前襟。刚刚平息下来的五脏六腑,仿佛被看不见的手在内搅动着,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让袁语风本就苍白的脸更没有血色了。
就在不久前,辛夷听见林惊羽的无力嘶吼,回过头来才发现袁语风被偷袭,身受重伤。
众人立刻支援,齐力干掉了那个怪物。辛夷当机立断,待阵法彻底崩溃后,下令全部撤退。未免身后有敌人追上来,他们直到离开禁地十几里,扫去所有痕迹才敢停下。
一行人中的几位女弟子,欲为袁语风清理伤口,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破碎的衣衫后,俱是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被獠牙穿透的血洞中,残留着不是为何物的黑气,随着袁语风的呼吸上下起伏,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辛夷取出净水给她清洗伤口,然而只洒了一点上去,这黑烟立刻挣扎起来,拼命地往她体内钻去。
以防处理不当,反而造成更深的伤害,辛夷只好与肖晗合力,封住了袁语风周身几大要穴。并用玄冰石暂时封住她的灵气,尽力拖延些时间,借此保存生机。
那名被救下的女弟子看着仍在昏迷的袁语风,心里酸涩得不行,既愧疚又感激。她取出自己储物袋里没上过身的衣物,帮袁语风换上,并擦拭掉脸上干涸的血迹。
未过多时,袁语风悠悠转醒,她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之时,隐约能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她相信同门不会抛弃自己,即便身上难受得不行,也还是要撑着一口气坚持下去。
可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一大口鲜血就涌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各处出现的抽痛。
袁语风抬起虚弱的右手,手掌中赫然是一枚沾血的玉佩,上面沾染着同样的黑气,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这是她在被咬住的时候,从那怪物第三个头颅上取下来的,希望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辛夷接过玉佩,用灵力使其悬浮于半空,仔细翻查着。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这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不过辛夷还是把它放进一个可以隔绝神识的玉盒里,准备送回宗门研究。
“别担心,会没事的。”辛夷握住袁语风冰凉的手,安慰着她,“事不宜迟,我会立刻派人将你送回宗门。”
袁语风心里还记挂着任务,虽然现下她无力言语,但还是用眼神表达着不赞同。
“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你必须要回去。”
“对,我送你回去。”一直沉默的林惊羽此刻也开了口,他定定地往着袁语风,眼里全是不容拒绝。
“还是我送她回去吧,”袁语堂起身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膀,从他怀里接过袁语风,“毕竟你身上还有任务,也露了脸,若是突然消失,大师姐那边也不好交代。”
“还有我。”这是刚才被袁语风救下的女弟子。
林惊羽刚才也是一时冲动,他心里清楚自己走不开。可是一看到袁语风气若游丝的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就这么看她离开?
辛夷看着林惊羽木然的表情,长叹一口气,“你们即刻启程送语风回宗门,这个玉佩你也带回去。剩下的人继续执行任务,我们要把这事差得水落石出,才不会枉费她受过的伤。”
众人皆默默点头,一行人就此分成两队。辛夷等人还要快马加鞭赶回城中,也不知道今日这一遭是否会打草惊蛇。
回到黄金屋已过未时三刻,辛夷快速洗掉了脸上的易容,换上来时的衣裳,又做回那个知书达理的靖安侯府四小姐。
被她留下的素珊、素瑚还在隔壁,辛夷今天也是借着由头,给她们放了小半日的假。她们可以四处去逛逛,借此弥补素瑚没能随她参加琼华宴的遗憾。
“小姐,怎的未见袁夫人?”素瑚问道。
“啊,她……,”辛夷垂下眼眸,“袁夫人有家仆来找,有要事需要解决。她刚才托人给我传了口信,这几日可能就不回侯府了。”
“这样啊。”素瑚不疑有他,自家小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哪怕辛夷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一看就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走吧,去珍馐楼。”
袁语风本是借着交流画技,才和林惊羽等人约在黄金屋见面的。但是,毕竟今日辛夷要设宴答谢,他们还是得去一趟珍馐楼,那里提前订好了席面。
终于吃上了这顿迟来的午膳,哪怕坐在了视野最好的厢房,四人仍是食不下咽。
林惊羽更是频频看向那空着的座位,这席面是袁语风亲自订的,为此她不知期待了多久,然而现下最为期待的人却来不了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满室寂静内,辛夷突然出声,“看看你们这萎靡不振的样子,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出事了。一会儿走出这个门后,都给我表现得自然点,语风的帐,我之后和他们一点、一点算!”
辛夷的话里带着怒意,姚锦发誓,她甚至从大师姐的眼里看到了杀意,顿时更是点头如捣蒜,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一顿没滋没味的答谢宴过后,几人在珍馐楼门口告了别。林惊羽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过姚锦和肖晗笑得很是灿烂,临别时还对辛夷依依不舍。
天色渐晚,辛夷倒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还要费心思应付侯府的人,听那些个酸言酸语。
主仆三人步行去了西市,吩咐车夫驾着马车跟在后面。她觉得还是要捎些东西回去,打算先发制人,堵住他们的嘴。
才有几日未曾出门,这街上的姑娘家眼见的多了不少。也对,毕竟最爱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可是被仙长教训了一番,哪里还敢上街来招惹好人家的姑娘。
不知不觉间,身后的马车上也堆了不少盒子,有东家的糕点,西家的胭脂。就连今早少见地、没对辛夷冷嘲热讽的楚行玏,也能得上一刀上好的宣纸。
辛夷四处张望着,路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拾起一枚颇为奇特的簪子,看不出什么材质制成的,雕工倒是不错,只是上面雕的都是尚未绽放的桃花,少见极了。
她刚要开口询问老板价格,突然从后方有道声音插进来:“这个簪子我要了!”
辛夷回过头去,是她。
身后的宋怡然见辛夷看向她,顿时扬起头来:“多少钱!还不给我包起来?”
这老板也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看着两个姑娘家的穿着,肯定都是大户人家出身,无论卖个谁都会得罪另一个。奈何他嘴又笨,嘴唇直哆嗦,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位姑娘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吗?”辛夷微笑地回过头去,这举动在宋怡然看来,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就算先来的又怎样?只要没付钱,那就不是你的。”
“是吗?”辛夷甩给老板一小锭银子,“那现在是我的了。”
“你!”宋怡然哪里见过这样的操作,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妹无状,还望这位姑娘多加海涵。”
一个白面书生快步走上前来,他知晓自家小妹平日里娇惯坏了,不远处就看到宋怡然好像和人起了口角,怕妹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才急急忙忙地过来打圆场。
辛夷没想到,她重生回来,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和宋修然见面。
“宋修然见过楚四小姐,”他上前后才发现,和妹妹在一起的人竟是辛夷,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她,“修然在这里替小妹赔罪了。”
“哥!”宋怡然跺脚,没想到哥哥不是帮自己撑腰的,反而还要给辛夷赔罪。
“你认得我?”辛夷睨着他。
“是,在下曾受邀参加琼华宴,有幸得以识得楚四小姐。”
“这样啊,”辛夷倒是意外,没想到宋修然这么早就得了楚安邦的青睐,就连琼华宴的帖子都给他安排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多嘴一句了,”她直视宋修然说道,“公子的这位妹妹可真不同寻常,敢在琼华宴上妄议嘉荣长公主,这胆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小心,祸从口出啊。”
“哥,你别听她瞎说——”宋怡然急了,她后来也才意识到妄议皇家是多大的罪名,本以为琼华宴过去,大家也都忘了,哪成想今日又被辛夷再度提起。
“闭嘴!”宋修然未等她讲完就打断了她,而后又是深深向辛夷拱手躬身,“多谢楚四小姐提醒,在下回去后必当多加约束小妹。”
辛夷没再多说什么,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再施舍给这兄妹二人,转身就上了马车。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了,索性还是尽早回府吧,也省得再遇到什么闹心的人。
然而靖安侯府里,管家王叔急匆匆地赶去松鹤堂,递给楚安邦一封信。
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五皇子凤知常送来的拜帖,还有一个纸条。明日他要拜访一下袁夫人,交流画技。
楚安邦看过纸条后,取下灯罩,让烛火把它烧得只剩灰烬,随后吩咐道:“把拜帖送到夫人那里去吧,明日早早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