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
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响起,辛夷猛地一转身,但见三个衣着破旧的人扒开围观的人群,一点一点往她站着的地方挤来。
“辛夷?”明樱见他们似是要找辛夷的麻烦,眼中带上几分担忧。
“这是刘家的人。”辛夷沉声道。
“嘶——”明樱倒吸一口凉气,她多多少少听过父亲谈论靖安侯府的事,起初也只是当个笑话听完就抛到脑后,好歹也是个一品侯爵,自家的孩子还被人说换就换了?
毕竟楚家随后也对外宣称,辛夷打小身子骨弱,在城外庄子上养大后才接回府中。然而看现在的情势,传言非虚啊,这几人就是当初换了她的农户一家吧?
“小舞儿,”刘李氏的声音颤抖着。
辛夷五岁那年跑丢后,她一度认为这个孩子是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吃了,没成想十多年后,她竟然被侯府找了回来。除了当日被楚安邦抓到和楚琳琅私自见面,只在静水堂里瞥到她一眼,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能够仔仔细细地瞧瞧她。
这一声“小舞儿”,喊得辛夷的心尖也跟着颤了一颤。她的养兄名叫刘思文,而后刘李氏又怀了一胎,养父刘大柱就期伴再生一个男娃娃,刚好凑个“一文一武”。
可是生下的竟是个早产体弱的女娃娃,后来又发生了狸猫换太子的事,于是“刘思舞”这个名字就理所应当地给了辛夷。前世长在刘家,他们平时就唤她“小舞儿”。
“娘——”辛夷静默良久,还是叫出了埋在心底多年的称呼。
附近围观的人群瞬间就像是被点燃了,这些不知内情的百姓们俱是议论纷纷。毕竟看辛夷从头到脚的打扮,还有通身的气度,怎么瞅怎么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同行的官家小姐们,有些家里消息灵通,知晓靖安侯府的隐秘,有些不知内情的就一头雾水,站在那里摸不到头绪。倒是刚才还涕泗横流的李茹沫,见辛夷的身份似有端倪,眼里的幸灾乐祸半点都不遮掩了。
“唉,唉!”刘李氏很是吃惊,没想到她到了如此地步,辛夷居然还能再叫她一声娘。要知道楚琳琅和她相认也有几年的功夫了,她可是一声娘都没听着过。
刘李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但是想到今天他们此行的目的,略微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地在辛夷面前跪了下去。她自己跪下的同时,还不忘回身拉了拉身后的刘大柱和刘思文,给二人使了个颜色。
辛夷见三人当众齐齐跪在自己面前,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看来三人还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总会觉得有些酸楚,还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不等素珊、素瑚上前将三人扶起,刘李氏就率先开了口:“见过楚四小姐,还望四小姐息怒,饶了琳琅一命吧!”
“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当年琳琅刚生下来的时候,身子弱得很,若没被侯夫人抱回府里,怕是都活不到满月。求求四小姐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体晾一下俺们这为人父母的苦心吧!”
刘李氏痛心哭诉着,鼻涕一把泪一把,不知内情的人还当真会以为辛夷就是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故意为难爱女心切的小老百姓。周围也有不少平民在看热闹,见状都向辛夷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刘大柱也适时地开了口:“这事也是俺的错,是俺这个顶梁柱扛不起家,才让自家婆娘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可是小舞儿啊,如今俺们一家也受了惩罚了,琳琅也被侯爷剥去了嫡女的身份。不求别的,念在以往的养育之恩,只恳请你放了琳琅一条生路可好?”
此话一出,辛夷差点没嗤笑出声来。
哪门子的养育之恩?是这辈子五年的养育之恩,还是上辈子亲手把她推到地狱的养育之恩?
同时她也有些困惑。
刘家虽然算不上富户,没有能力将她娇养长大。她年纪尚小的时候就要帮衬着家里干农活、做家务,不过村子里的女孩都是这样长大的,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受到苛待。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家就好像都变了个人呢?从前踏实肯干的父亲,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还有功课虽然不好,但是仍有一片赤子之心的哥哥。仿佛一息之间,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
辛夷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和他们视线相对:“爹,娘,你们当楚琳琅是女儿,那我呢?你们怜她,爱她,那我呢?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可曾有半分把我也当成你们的女儿!”
刘大柱和刘李氏二人呆愣愣地,辛夷的话就如同惊雷一样把他们定在原地。望着她清凌凌的双眼,心头突然涌上了一份愧疚,把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刘思文见状大感不妙,爹娘莫不是几句话就被辛夷这个小丫头片子糊弄过去了?这是他们最后能够翻身的机会了,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阻止他!
他神情癫狂地大喊道:“你这个鸢尾阁从出来的贱人,别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我们可没忘记,你对我妹妹到底做了什么!如今琳琅在侯府都要活不下去了,还不都是你下得黑手!”
鸢尾阁???
他们听到了什么?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得快要灵魂出窍,结合这阵子有关靖安侯府的传言,原来嫡女被换当真不是传言。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辛夷居然是从鸢尾阁里找回来的!
人群中围观的不乏一些游手好闲之辈,鸢尾阁的大名他们可都是听过的,哪成想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竟然曾经沦落风尘?这个念头一出,他们再看辛夷的眼神中不乏带上了猥琐下流的神情。
“哥,”辛夷闻言却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来到他面前,“我还记得以前和哥一起打了隔壁的小虎子,就因为他说了我一句‘又黑又矮’,咱们俩就去报仇了,事后还被娘狠狠地打了一回屁股。”
想到儿时趣事,辛夷脸上挂了一丝笑意,“直到现在,哥你腿上的疤都还在吧?那时候我被吓得直哭,然而你却一直安慰我说没事,还把自己都不舍得吃的的松子糖给了我。”
“可是为什么,哥,你今日却要置我于死地?”辛夷的目光既悲伤,又有几分委屈,“我刚一出生就被换掉,而后又流落在外多年,这些都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我去承担这些后果?”
“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