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从卓灼那出来的时候,心头压的那块石头比进去的时候还重。
她满脑子都是卓灼的那句,我恨你。
飞柳和云泽站在远处等着她,见她一直站在营帐门口不动,飞柳迎了过来。
“公子,您和卓司主?”
她刚才有听到卓灼那句提高声音的质问,也注意到沈归舟的脸色不是太好。
沈归舟回过神来,“无事,回吧。”
她不能把卓灼的二哥哥还给她,因为这个世上从没有那个人。
至于卓灼,恨就恨吧,有时恨比爱慕会好很多。
她率先离去,飞柳和云泽立即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时,听见吵闹声。
三人下意识寻声望了过去,看见不远处的营帐前有两拨人正在争论。
沈归舟看着那个气性最大,披着厚重狐裘的中年男子,眼生得很。
“那是穆稹。”云泽认出了人,“任职御史台。只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一听他报名字,沈归舟就知道那人的来历了。
前段时间,云中楼收到了一个消息。
因穆维生被杀,江州兵马又遇折损,穆家认为是晋王借机清除异党,坑杀朝廷忠臣与边疆将士,上表请奏天子立即召回晋王,严查此事。
穆家乃江南世家大族,在南方士子中的影响力极大。穆家一上表,就纷纷有人跟着上奏。
穆维生的死也让和谈一事生出变故,过后不久,南垚纳降,更让此事变成了笑话。当初主和的丞相一党,失了颜面不说,还被政敌质疑居心不良。
对晋王不利之事,他们自是也愿意推波助澜一番。
如此一来,此事在朝堂上被讨论了好些时日,热度居高不下。
好在还有人认为目前北疆战局才是当下之重,若非晋王大才,哪有今日他们金銮殿上在这讨论这等是非。
先不说晋王不是这种人,这种时候召晋王回朝,谁来打仗,让他们这些主张召晋王回京问罪的人去顶上吗?北疆城池丢了又当如何?
一说到让那些文官士子来打仗,那些说得慷慨激昂的人立即熄了气势。
两方人马几番唇枪舌战下,天子为暂时安抚穆家,想出折中之策。
向北疆派出监军,并调查江州一事。
穆家当家人也聪慧,知道这是天子给的台阶,也是他给穆家的面子,见好就收,暂时没有再闹。
随后,在有心之人的推动,天子的有意成全之下,这监军人选落在了穆家人身上。
沈归舟给云泽解惑,“他是来做监军的。”
这监军刚进北疆她便收到了消息,当时荒海连城还在围困中,她怕多生事端,还曾打算让这监军在路上多留几天。
哪知,这位来自御史台的监军自己直接在安和繁荣的运城住下了,这让他也躲过了卧松岗的雪崩。
等荒海连城局势稳定,他才赶来了荒海连城,听雪夕说,他是昨日到的。
一到这里,这监军明知郭子林和沈峰等人都在前线安营扎寨,他却来了后方军营。
这么一会时间,沈归舟已经从他们双方带着火药味的对话中听出了这矛盾的缘由。
穆稹想要见陈穆愉,被拒绝了。或者说,他一来就被变相禁足了。
从昨日到今日他不仅没见到陈穆愉,也没能离开他营帐那一亩三分地。
今日请见晋王,再次被阻,他心生不满,才有了三人眼前的这幕。
沈归舟听着他说是自己陛下亲派,心里发笑。
一个七品御史也敢在此处如此嚣张,看来这穆家的影响力还真是不一般。
云泽听她之言,有些惊愕,穆稹竟是监军。
他有想不通的,已经习惯性问沈归舟,“夫人,陛下这么快派穆家的人来做监军是何意?”
今日来这军营,沈归舟带了帷帽,是想避去一些人的目光,却也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比如穆稹。
沈归舟还没回答云泽的问题,穆稹就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沈归舟。
他问拦住他的士兵,“那女子是何人,军营重地,怎会有女子出入?”
挡住穆稹的人,都是韩扬从神州营调来的。
沈归舟虽然蒙着脸,但能做这番打扮进入军营的人,神州营的人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
被问话的人笑道:“穆监军,您这话可就有意思了,那卓将军不就是女的?”
穆稹尬住,他一时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个卓灼了。
那人又补充,“不仅是她,她手下女兵可不少。”
穆稹:“……”
憋了半天,穆稹缓过味来,看着沈归舟,灵光乍现,“她就是晋王带来的那个红颜祸水!”
他这声音不小,沈归舟三人本就耳力非凡。
沈归舟诧异,她这名声已经这么大了?
众人心惊,仿佛已经听见了飞柳拔剑的声音。
穆稹不觉异样,更加义愤填膺,“军营之中,裘马声色,晋王莫不是要学周幽商纣之流,成何体统。”
众人:“……”
之前答话那人最先回过神来,喝道:“穆监军,还请慎言。”
在神州营的人看来,这人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辱骂王爷。可在飞柳看来,这就是将他们公子比做褒姒妲己那些祸国殃民之人,简直是找死……
沈归舟按住飞柳已经按在剑柄上的手,收回视线走人。
这种小角色,大庭广众的,不值得她动气。
身后穆稹被吓住几秒,已经回过神来,然后又在义正言辞的辩驳与批判。
飞柳听着心中愤慨,但沈归舟不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和云泽跟上。
但她却记住了穆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