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缓缓停下,顾雷马上飘起,感到强烈的失重感。
他按广播提示,提着哈古拉斯、抓住栏杆,翻着跟头转了一个圈,转而把头朝下。
很快,电梯继续运行,重力又骤然回到身上。
但顾雷却没狼狈不堪地用脸着地,而是正常地用双脚着地。
此非他反应神速,快速旋转回了正常体位,而是重力180度地调了个头。
这时,他已来到了下区,接下来的商业考察之旅大多在下区。
那里的地比上区便宜得多,但环境也差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危险得多!
接着,一天半下来,顾雷先是浑浑噩噩,后又不由渐渐感到焦头烂额,最后更是急得火烧眉毛。
赞巴鲁克作为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商业氛围浓郁,连刚刚那几个开出租的师傅都能和他侃一侃股票债券。
因此,当地优秀的投资人谁不知战争将至?
他们都晓得股市恐怕将很快进入有史以来最长久的低迷期,无不想趁最后机会大捞一把,再收割一波地里嫩黄嫩黄的韭菜芽。
反正战火一来,韭菜还不得都被战火烧个精光?
也就是说,当地投资人早把当地那些股票挖地三尺地犁了一遍,对所有有炒作潜力的股票进行疯狂地包装炒作,连说相声的都被他们请去讲股票,轮番花言巧语、成功地把那一支支垃圾股楞是说成升值空间巨大的潜力股、新概念股,引得散户纷纷跟投,把股价推得节节升高。
在这种情况下,剩下的股票要么是炒都炒不起来的特垃圾股,要么就是像泉盛酒厂那样不愿炒的罕见异类。
是故,顾雷作为一个股市小菜鸟兼后来者,在移民内部辛苦考察两天,什么收获都没其实是很正常的。
可想到又不能去追那些股价已经被炒得太高、指不定哪天就会庄家一起收割的垃圾股,顾雷简直要上火。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妄语着:
“诶,能不能通过西娅或伊曼搞点内部消息呢?”
当然,那是不可能哒!
纳斯塔西娅没渠道,伊曼做不到。
可是,偏偏股市末日前的狂欢又让顾雷嗅到越来越浓郁的异样气息,内心越来越焦急。
他仿佛能听见战争巨兽在咆哮着步步紧逼,并张口对他吐出刺鼻硝烟。
见赞巴鲁克和“铁卫1号”一样存在吃人的凶残黑暗,
他知道,他必须得抓紧时间。
他知道,他必须要尽快筹措到尽可能多的资金。
他知道,或许再万全的准备也不可能保得住第一分团的万全。
那应该是现实,却是他不愿接受的现实。
突然,顾雷烦躁地皱紧眉头,不由停下脚步。
他头顶又不知第几次地响起了地震一般的轰然响动。
贪狼已抬头望向矮矮的岩土苍穹,绿色的通天狼王眼又探查到危险的高能反应,并捕捉到远方正呼啸落下的巨石之雨,将它们放大传给顾雷。
“不用传给我!”
顾雷有些恼怒地喝骂一句,贪狼也马上把图关闭。
但下一秒,哭泣声、惨叫声、绝望的尖叫声,却连连不断地随风飘来,异常清晰。
这令顾雷愈发烦躁恼怒,冷着脸加速继续赶路,而他眉心的绿色纹章也无奈地稍现即逝。
下区虽空间更大,却比上区照明条件更差,实际上各方面都更加黑暗。
由于在上面底区发生的灾难逐日深重,下方受到的波及亦日渐深刻。
为此,以阿尼西娅为主导的地方国会曾接连不断地拨下一笔笔专项款,用于强化下区的天穹。
国会做出的决议本是欲要在下区原有的合金质天穹上,再覆上一层强韧的合金制天穹,至少得是铁质的。
奈何经过层层盘剥,顾雷也不知道阿尼西娅到底有没有治理过腐败问题,甚至是有没有参与过被贪墨资金的瓜分,总之最后建成就是这样一层脆弱不堪的钢筋混凝土天穹。
而且,混凝土里面包裹的钢筋还是最劣质的钢筋,讲真不如没有!
混凝土一受冲击就会破碎并扯烂里面的钢筋,那样大块大块的钢筋混凝土将像陨石雨一样不时漱漱而落,不仅建筑物常遭损坏,人更是会被直接砸成肉泥。
如此就导致,下区不仅环境比上区更加脏乱差,连人也比上区的更加阴郁绝望。
和上区相比,他们不仅同样饱受异常重力的困扰,承受着一般大小的肉体负担,精神负担还远比上区沉重,真是不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在这里,谁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落石砸死,或是被泄露出来的毒气毒死。
常常有五颜六色的诡异气体从上方混凝土天穹的裂缝里冒出。
再或就是被逃跑出来的怪兽吃掉,乃至是虐杀……
因此,他们不仅同样身躯佝偻、浑身灰扑扑的,脸上还都会早早地就爬满皱纹,里面藏污纳垢也不去清理。
他们都用恐惧的、疲惫的、麻木的、苍老的目光,木讷地呆呆打量着顾雷这个衣着光鲜的顶区人。
更有甚者,听说下区还有一种人,叫“匍匐者”,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乞丐。
而之所以不叫他们乞丐,偏要用专门的“匍匐者”来称呼,却是因为乞丐都比他们更像个人。
“匍匐者”们就像已经彻底屈服于命运一样,会把打印出出来的大大云付款码贴在后背,然后,完全放弃抵抗重力一样地趴在地上,把脸贴到泥里,顺从地,像蛆虫一样爬着前进。
他们每天都那样漫无目的地在下区到处爬行,有没有人施舍都无所谓,哪怕被车碾死,或是被巨石或毒气杀死,乃至被黑帮捉去进行人体器官交易也还是无所谓。
见顾雷没什么需要使唤的,正自顾自赶路,下区的人们便不再关注顾雷。
他们连去讨好的念头都没,都再次低下头,像行尸走肉一样地低头赶路,也不知去往何方。
顾雷把双手插进裤兜,慢慢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在遍地垃圾的街道上,表情愈发漠然。
他所过之处,那些下区民都会很自觉地主动给他让开一条道来。
可突然,顾雷不由又停下脚步。
他低头便看见一个小男孩拦在他前进的路上,正徐徐抬起头来,迷惘无知地看着他。
顾雷低头用精神力扫过,却发现,小男孩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般死气沉沉。
别说比之林宏那样的上区富家小孩,就是比之上区的普通小孩,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没有活力,竟是小小年纪就像对未来彻底丧失一切希望一样。
而这时,周围人亦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围观他们,贪狼环视尽是一双双灰暗无光的眼睛。
顾雷情不自禁地有亲自用精神力仔细扫描一圈,只感觉他们更像一具具活尸了。
哈古拉斯兴奋地围着小男孩左右打转,但小男孩依旧毫无回应。
顾雷低下头,下意识地想张口问小男孩一声“你爸妈呢”。
可想了想,顾雷还是提起绳子,强行拉着哈古拉斯,绕开了小男孩。
这两天,越来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无法抑制的本能同理性,使得他内心的界限轮廓反复收缩膨胀,终趋于渐渐缩小,并越来越清晰冷酷。
到这时,连他眉心那似目似焰的绿色纹章,也越来越罕有浮现。
顾雷无奈地想到:
人不自救,我等又为之奈何?总不能光叫我和我的人舍己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