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雯凌是靠着自己两个侍女托扶着才下了马车,软绵绵的步子进了霍府院门。
沿路的侍女仆从瞧见了她苍白的脸色、还有微红浮肿的眼眶,当下有人辩明了情况,偷摸着去给当家继母报信。
侍女阿恪用坚实的两臂搀着霍雯凌躺在床上,阿恪将压金丝裯给自家姑娘盖上,替她掩好被角,心疼的看着神色凄婉、双眼暗淡无神的霍雯凌,幽叹一声,“小姐,向来是最拎得清的人,怎的也犯着糊涂?要让江夫人晓得,还不得暗地责怪你!”
霍雯凌抿唇似笑非笑,“我这娘亲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在乎罢了!”不在乎她一丝一毫的感受,暗地里就和郭家商量好了。
霍雯凌话音刚落,院外就有脚步声款款而来,那人伸出如玉柔白的手掀开面前的水晶珠帘,露出那张温柔动人的面容,檀口轻盈,浅眸凝视着床上僵硬躺着的霍雯凌,“听人说,你出去一趟,病了?”
霍雯凌僵硬的弯唇一笑,“让娘亲操心了!”
江渚雨秀眉轻挑,“雯凌,听娘的,好好休息,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霍雯凌嗤笑,“不会害我?说的倒是轻巧!那郭尚书的次子郭骏是个什么人?那是个寻花问柳之辈!自己院里抬了多少个姨娘贱妾,外头还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是京城出了名的浪子!这些你不是不知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对我好!”霍雯凌愤然捶床,悲愤交加的怒视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淡然缄默的样子,泪水疯狂滴答在金丝绸面上。
“霍雯凌,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江渚雨对她的悲愤漠然置之,厉声说道。忽而神情变柔,抬手敲个响指,亲仆端着一盘饱满可口的挂绿荔枝搁在霍雯凌的床柜边,温柔地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增城挂绿,吃完就消消气!”
说完,也不等霍雯凌的半点回应,带着人自顾自地离开了。
霍雯凌望着她清瘦曼丽的背影离开,回眸望向柜边那泛着点点水光的荔枝,心头冒火,猛地拂袖一把连荔枝带盆打翻在地,泣声道:“我不喜这物!”
阿恪眼瞧着盘子里的荔枝滚落四地,连忙蹲下身体不停去捡,口里不住念叨,“好姑娘,好小姐,这可是皇上御赐给将军的,独这一份呢!”
走到门口的江渚雨听见银盘哐当落地的声音,悄然回首。一旁的亲侍低声劝道:“夫人,为何为小姐选择这般姻缘?”
江渚雨凄然一笑,“爱情这苦,让她再尝,终究是重蹈覆辙而巳。一个浪子而巳,若能收心,最为痴情;若不能,也不会让她徒生留恋,郁结于心。郭氏百年富贵、恩宠不断,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霍雯凌抚面蜷缩在床上嚎啕大哭,双手紧抠着怀里的鸳鸯凤枕,母亲和父亲的婚姻她看得无比清楚,母亲爱而不足,父亲心有所属,时日渐长,如今只剩下责任,难能长久,可她不爱那郭骏,一丝情意也无,曾可委身与这厮?
阿恪再三劝说不成,反被轰出门外,听着房间里凄婉不绝的哭声,阿恪咬唇,心底也不住地担心。
霍思域大步进来时,看见的就是阿恪跪坐在雯凌房门前,听着里头的低泣不停的劝说。
“怎么还在哭?”霍思域眉头紧锁,幽眸凝望着薄纱板门。
阿恪回头看向少爷,“刚、刚…”
霍思域瞧她结结巴巴的样,“她来过?”幽眸渐沉,面色变得冷凝。
“是、是的!”阿恪感觉到他周身气压变低,更为紧张。
霍思域眼神扫过阿恪的脸庞,她畏怯的望旁边站开。
霍思域大手一把推开房门,看着霍雯凌行号卧泣的模样,他可真想问问,苏淮那家伙给自家妹妹到底下了什么药。
霍思域将门带关,深吸一口气,渡步走到霍雯凌床边,看着她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缩着身子失声痛哭,“雯凌!霍雯凌!”
霍思域伸手扯下裯被,露出霍雯凌泪流不止的眼睛,沉声说道:“你先别哭了!听哥说!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郭骏那个玩意的!除了那巳逝之人,你想嫁谁,哥哥都成全你!好不好?”
霍雯凌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自知哥哥言出必行,她哽咽出声,“可我是霍家的女儿!”
“只要你看上,他就算是个街头乞丐,哥也能让他受到重用富贵有余,让他心甘情愿的娶你,让族老和父亲都承认你的婚事!”
霍雯凌瞧着哥哥诚恳的模样,破涕为笑,“那、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到做到!前提是,你不准再想苏淮了,也别再与苏泯闹得不愉快!”霍思域看着眼角挂泪的霍雯凌低声嘱咐。
霍雯凌坐直身子撅了噘嘴,心里泛着苦涩,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忘呢?
“哥,那我能不嫁吗?”霍雯凌眨巴着眼睛,讨好问道。
“呵,你想得挺美!总得为老头子他想想吧?”霍思域扯唇一笑,起身看着她,“可别再哭了!为那没心没肺的哭,没必要!”
霍雯凌待霍思域走后,久久不语,她的哭泣,为的是那早巳生根、言之于口、蜕脱于心却被命运无情斩断的爱恋,为的是那个看似鲁莽、却最为恣意洒脱,最为知礼守节的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