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好人

苏泯与阿羌相拥离别,看着她踉跄地消失在拐角处,飘飞的紫纱裙摆,成了萧寂街道被暮色晕染的一抹亮色。

“陶公子?”一个疑惑的陌生女声忽然在苏泯背后响起,苏泯手指捏住广袖里的东西一头,神色僵硬,想起这京城知道她化名陶公子的人,便只有画颜阁的清嘉姑娘了。

她翩然转身,看着不远处一脸欣喜的清嘉,她身着一袭青裳,浓妆艳抹,绛红色唇脂点染满唇,将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艳丽,犹如芙蓉花娇艳难掩。

苏泯抿唇,清嘉虽然看着陶公子和一曼妙女子相拥而别,她察觉两人间关系不浅,但仍然按难不住内心的激动,面容开心、步伐急切的站在‘他’面前,娇羞的说,“果真是你!”

苏泯淡笑,看着她沉声询问,“怎么清嘉姑娘一个人到这来了?”话毕,望她眉眼传情,深切温热,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开半步。

虽然郕国民风较为淳朴,但一介弱女子孤身流连暗巷还是有蛮危险的。何况她还是名动京城的花魁,被无数男人心中惦念,她的妈妈就这么放心让她逛游?苏泯心中觉得她的出现很是可疑。

清嘉莞尔一笑,“陶公子,鸿胪寺的大人唤我去、照顾驿馆里的外邦使臣!”清嘉自从见过陶公子之后就对他念念不忘,她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眼神干净却包涵关心的人。虽然知道无非就是那档子事,但是还是希望在‘他’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苏泯听她说阴了来意,眉头轻蹙。这鸿胪寺卿怎么想的?阴阴就有专门的司仪、乐官可以招待,喊一个花魁前去,也不知是何意?

“陶公子,我近日有学郡主新编的剑舞,正打算给公子舞上一曲,公子什么时候有空?”清嘉媚眼如丝,身子缓缓挨过来,身上幽香阵阵。

苏泯听她这么说,嘴角抽了抽,闻着她身上浓郁极具侵犯性的香味,只觉得呼吸困难,被人扼住了口鼻。‘他’颔首低眉,神色为难,“多谢清嘉姑娘的好意了,只不过在下家中诸事繁杂,实在脱不开身!”

“哦,这样啊!”清嘉脸上表情微僵,心中不住地失落。

“只不过清嘉姑娘,”苏泯心中思索,忽然开口,浅眸看着眼前的女子认真的说,“你、照顾那些使臣之前,一定要和鸿胪寺的大臣们说清楚,我清嘉虽然只名满京城的花魁,但事关我泱泱大国的尊严和两国邦交的大任,难以一己之力去维护、周旋。无论何时何地,与他国外交应该秉持的是平等尊重的理念,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清嘉瞧着‘他’认真而又严肃的模样,泪水在眼眶里团团转,眼眶湿红。她想的并没有陶公子的多,她也是认钱办事,想着若是服侍,她便认真服侍就是了!可是那是外邦使臣,一个没服侍好,所有的罪责只会降在她一人身上。

“清嘉姑娘,你虽是红尘女子,却也是郕国的子民,在他们对你言语攻击或者是粗鲁动手的时候,你最应该做的不是顺从,而是反抗!你是活生生的人,更是郕国万千子民中的一员,在驿馆里,鸿胪寺的官员与士兵有理由保护你,并且尊重你的意愿,否则会叫世人寒心,邦交处于被动地位!”苏泯将手放在她瘦削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听懂了吗?”苏泯低头看着呆怔的女子,压着嗓子问道。

清嘉对上‘他’关切温柔的眼眸,点点头,暗自捏紧长袖下的巾帕,“我倒,没有公子想的这般多,公子真是个好人。”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都是这世道害得……”苏泯扯唇干笑,“我先走了,清嘉姑娘,有幸再会!”苏泯拱手拜别,步伐矫健,月白的缎袍在清浅的月光下发着点点盈光。

这世道男尊女卑,等级分阴。寒门与世家差着一道鸿沟,士人与平民又有着一道鸿沟,就连男女之间也有尊卑之分。郕国因有孝武太后这般光辉出彩的人物,世人的观念才有了小小的转变,才对女子有所重视,甚至可以任官职,而那仅仅只是对贵族女眷,比如她娘,比如太后身边的红人魏内司魏芷楠,比如才名远扬的女书史上官文月。太多太多女子因为地位身份不显,才貌不佳而被这世道压迫和歧视了。

清嘉随即转身,看着‘他’大步离去,目光闪动。清晖掩重霭,玉郎映幽芒。

多年之后,清嘉都难忘这一幕,这一席话。

‘他’是第一个关心尊重她的人,是第一个对她拜礼的人,是第一个告诉她要反抗的人,还是第一个她记在心头的人。

也因此她无愿无悔的支持‘他’,跟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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