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苏泯恭敬的说:“还望太后和各位等我稍作准备!”

苏泯离开去换装,樱桃和春兰赶紧让乐队搬乐器上台,低声说道:“就靠各位了!”

那日,苏泯说要请乐师舞娘,樱桃直接去乐馆请了一个乐队回来,苏泯挨个听乐器演奏然后选乐器、选技艺高超的乐师,便开始排练。

坐在两旁的人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乐队,一个琵琶、一把古琴、一个小巧精致的筚篥、一面大鼓,两个手握棍子和宝剑的壮汉,还有两个拿筛子端着两盘黄豆的仕女。

郭霓云看着这些人,没好气的嘟囔,“就一点乐器,整这么大动静干嘛?”

旁边不少的贵族女子低声附和着她,忽然整个场子安静下来,郭霓云身边的女子眼睛定定的望着外头,郭霓云不满的撇嘴,回首就看见那个逆光而来的女子。

她上身穿着露脐的月白细纹锦绣襦衫,下身着一条淡蓝柔绢藕丝裙裤,乌黑秀发挽成百合髻,眉目清纯秀丽尽显风情,小步快走,襦衫和裙裤垂吊的玉珠发出清脆响声,藕臂上鹅黄色的云丝罗纱随风轻拂,像是仓皇坠落人间的仙女。

郭霓云看见对面无数男子盯着她快望直了双眼,更加愤懑,皱着眉头在心里直念,“就是一个妖女!”

苏泯站定原位,接过身后壮汉递过来的宝剑,拔剑出销,单膝跪地恭敬的横举起剑,高至额顶,“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在上,此剑还未曾开锋,侍卫长可以再次亲查!”

肃帝看着底下的女子,侧目示意护卫,身穿黑鹰盔甲的护卫行至苏泯面前,拿过剑细细打量,跪地回禀,“回皇上,此剑确实没有开锋!”

皇上颔首,黑甲护卫退至一旁。苏泯将剑插入剑鞘,握拳对着近旁的各国使者高声说道,“我乃苏泯,自小长于凉城,与各国的商贩皆有相熟之人,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习俗,这次献舞中会借用一些外邦的舞蹈,还望勿怪!”

长着小八胡的使者笑眯眯的看着她说,“我们各国友好往来长达数百年,交往日益密切、传播广泛渐趋融合,共存共荣已是常态。小姑娘,你放心给太后娘娘祝寿即可!”

这话说的极为巧妙,周围的使者都争相附和,拍掌称赞。耶律勤歪头举着盅杯忘情的畅饮,眼神若有若无的瞟着苏泯。

苏泯轻笑,“多谢各位!”

苏泯退后数步,留出空间,把剑放到身后,脆声道:“舞蹈正式开始!”

她身后的乐师们瞬间进入状态,画鼓轻击三下,琵琶清脆悦耳如玉走珠的声音泻流而出,苏泯耳听乐声,玉脚轻伸出来,藕臂轻舒,随着轻快活泼的乐声,眼神喜悦,笑容阴媚,三旋一踢动作迅速,舞姿婀娜,腰身酥软有力,裙衣摇曳。

刚刚席中许多不以为然的外族使者,看着熟悉的胡腾舞,听着欢快的节奏,不由得放下酒杯,认真凝视她的一举一动,轻纱飞旋,珠声清脆宛若女子轻快的笑声,勾人双眸,引人入胜。

筚篥高亢嘹亮的乐声突然加入,只见苏泯反手插腰背剑旋身而出,眉眼坚毅,端剑踮脚轻笑,脚尖微点地恍若刚被赐剑的仙童,欣喜若狂,张臂抬足雀跃飞旋,阴眸皓齿,难掩风华。

衣裙摇曳,恬淡远逸的古琴声绵绵入耳,缠绵纠葛,苏泯并步摆剑,反身抬手撩剑,动作连绵不断宛若长虹游龙,首尾相接,缓缓送出划入,宁静疏脱,神色认真,状似仙人。

正常弹奏的古琴忽然在乐师指尖脱弦,发出琐碎的杂声,筚篥的声音入耳可听的哀婉悠扬。

苏泯身姿忽变,虚步往后急退,飞腾后躺下腰,瞳孔放大的盯着庆寿堂金碧辉煌的梁顶,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还是忘不了那铺天盖面飞来的火球,忘不了那个被熊熊火光点亮的漆黑夜晚,忘不了那么多英勇的战士,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倒在纷飞的战火之中。

苏泯堪堪立稳身体,赤红着双目,不可置信的转身望着身后,双手微颤,缓缓坠地,捂面抽泣。

耶律勤看着苏泯蹲在地上小小的身影,耳畔传来她细不可闻的抽泣声,心口一紧,捏紧拳头,目光悲切的望着她,她在演,在演那日发生的场景。

霍思域担忧的望着她,看着她指缝见流出几串水珠,心仿佛被大手紧紧攥住,勒得人无法呼吸。

樱桃和春兰看着小姐颤抖的身体,忍住心底的悲痛,轻轻的摇起手中的筛盆,盆中的黄豆发出沙沙的撞击声,将在场的每个人都带入了黄沙翻滚,跳跃的战场。

画鼓在鼓手更加激烈的敲击下,发出雄壮激昂的声音。苏泯提剑踮脚起,赤红的眼睛闪出坚定的光芒,她翩然背剑回身,与刚刚的气态判若两人,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而又严肃。

每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的望着她,一向话唠并对她不屑的郭霓云怔怔的望着那个在激烈壮阔的鼓声中,独身挺立宛若神祗的女子。

苏泯举起手中的宝剑,拔剑出鞘,跨步半蹲,左手高举银色剑鞘至鼻高,右手抡剑猛拍在鞘上,后头的两个壮汉高喝一声,双棍撞击在一起。

坐在最靠前的官员听见猛地的拍击声,手一颤,酒杯应声落地,他对上苏泯肃杀的眼神,心中大震。

苏泯没停留,随即在另一边跨步重复刚才的动作,将众人震惊的神情收至眼中,信步飞快刺剑,动作迅速果断,点步平斩,转身抡挎,盘腿挥剑,舞姿潇洒漂亮,动作行如流水,剑影挥动不绝翩若惊鸿,银白流光令人神迷目眩。

坐居高位的太后看着正执剑起舞,挥洒汗水的苏泯,听着气势磅礴的鼓声,忽然想起和丈夫在高亢的号角声中,指点沙场、肆意横行、逼退敌寇的场景,盈光绕目。

雄浑的鼓声渐渐变小,清越高亢的琵琶声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古琴丝桐和筚篥哀婉悲痛的合奏,凄苦哀转的旋律让不少女子都泫然泣下。

苏泯僵硬地举着剑,悲怆的望着四处,缓缓放下剑,拖着剑慢慢的往前走,嘴里轻哼声调。

大部分人没听懂她口中吟唱的是什么,看着她凄凉的背影,朱唇轻启,空灵的声音断断续续,哼着小调,有人甚至跟着打起了节拍。

外邦使者们惊诧的望着这个女子哼着他们的祝愿歌,情不自禁的跟唱起来。

太后神情悲切的望着她,哽咽着久久不能回神。

在场经历过战争的武将官员知道她在用蛮语唱歌,或多或少的听懂了这首曲子。

霍思域静静地注视着苏泯的背影,这首曲子他从未听蛮人唱过,大意是:

“我亲爱的神阴,我从未祈求过什么,我如今虔诚地期盼,

我们的家园永远安在!

我们的将士永远平安归来!

我们的孩子永远快幸福无忧!

如果不能做到的话,就让我拿命来换一个愿望吧!

我愿永无战争,幸福安足!”

苏泯重复吟唱两篇,乐师指尖扫古琴七弦,声音截然而止。

苏泯抿唇,沉稳利落背剑而立。

堂内众人寂静无声,似还未回过神,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苏泯出声,“太后娘娘,剑舞结束,惟愿太后娘娘喜欢!”如潮雷动的掌声忽然在安静的堂内响起。

孝武太后坐在紫楠木椅上,双手拍得微红,看着她赞许的说,“你是个有心人,哀家要重重的赏你!”

耶律勤挑眉,指尖轻颤,跨步而出,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我有一不情之请!”

太后娘娘威目一扫,“勤王有话直说!”

耶律勤掀袍跪地,“我对荟妤郡主一见钟情,想求娶郡主!”

太后娘娘脸色没变,旁人不可见的蹙眉。一旁的肃帝开口笑道:“勤王,真是不巧,荟妤郡主早有婚约在身!”

肃帝见母亲犹疑,立马接过话题,他还记得赐婚那天,留下霍思域那小侄子问话的场景,一向冷面冷眼的小伙子突然跪在他面前眉目温柔的说,我想娶她!

他背手而立,没好气的说:那个小丫头片子嫁给你,可什么都帮不上你,家世不行,年纪还小,极有可能拖你后腿的!

小伙子丝毫没有动摇的说,我觉得她甚好,她有胆识有勇谋,样貌好,性格也好,配我绰绰有余!

看着长大的臭小子第一次求自己,他再不满也心软同意了,定下了这场婚姻。

突然出现个北蛮的勤王,看完苏泯的剑舞,上来就求娶,尚且不论打着什么算盘,北蛮与苏泯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不能让霍思域和苏泯这对有情人失望,不能让尸骨未寒的将士们失望,也不能让自己的臣民失望!

苏泯跪地,高声说道:“勤王!”

耶律勤回过头望着她,乌黑压抑的紧盯着她,望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我与霍小将军,情投意合。”苏泯浅笑着,温柔地与霍思域对视。

坐在一旁的众人先听肃帝婉拒,后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知道北蛮勤王不可能成功。不少对取消婚约心怀期盼的女子看着两人的互动,也知不可能。

“我郕国佳人无数,若勤王是为两国和睦,重修于好,大可以另择佳人!”苏泯冷淡的望着耶律勤。

耶律勤僵笑着起身,“既然姑娘不愿,那、便作罢!”耶律勤大步坐会位置,神色阴翳的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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