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无霄不认识人了！
“怎么会这样……”
宋知瑜当即傻眼，万万没想到对方醒来以后，却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你、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他急切地问。
梁无霄便垂眸，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不记得了。”
“……”
糟，别是傻了吧？！
宋知瑜心里怦怦跳，也顾不得给对方擦脸上的脏污了，只想赶紧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伸手就往对方的脸上贴。
“我问你答，还有哪里不舒服，这里呢？疼不疼？”他拿手指轻轻按着梁无霄的额头。
“疼，这里也疼，眼睛，看不清楚。”梁无霄有问必答，一双清澈眼眸分外干净，没了早先的漠然和冷色，却令宋知瑜更是头大。
他倒宁愿让梁无霄冷冰冰地看着他，至少那种状态下对方是正常的，而不像现在。
这摆明了不正常！
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着急，反正肯定不是榻上的人。
此时，宋知瑜哪里还有方才面对外头人的淡定，就坐在那儿使劲的回忆，书里是否有类似的剧情可以参考——但结果显而易见，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大概率是没有的。
噬心蛊会有这种后遗症吗？
对了，他记得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对方好像已经强行把噬心蛊给压制下去了。
但这玩意儿没那么好解决。
粗暴的压制或许能得到片刻安宁，却也一定会迎来更加强烈的反弹。
正想着，宋知瑜忽然感觉手被人握住。
他转头去看，是床榻上躺着的梁无霄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好看的眉头用力皱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疼？跟我说说，是哪里疼？”
“……”
梁无霄抬不起胳膊，只能动动手指，捏着他的手掌，艰涩道：“胸口。”
是心脏吧。
宋知瑜犹豫了一下，仍旧不太敢直面他的伤口，只能用衣服拢着，随后把另一只手轻轻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这里？”
“嗯。”榻上躺着的男人分外乖巧，不动也不喊，问到了才说疼。
宋知瑜就这么把他身上的伤都给查了一个遍，听见他说左腿疼时，小心翼翼掀了裤脚，立马就感觉心里堵的发慌。
原来这儿还有一处大伤，像是被什么给砍的，深可见骨。
但他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让人根本没有办法迅速察觉。
宋知瑜只能叹着气，转身从旁边拿了一碗水，让他能抿上两口，同时嘴里又忍不住嘟囔着：“别蒙我啊，你是真的傻了？”
“……”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对，梁无霄现如今这个状态，不像是傻了，倒是像小孩儿。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暂时还不清楚。
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吧……
他也不清楚。
重新把对方裤脚放下，宋知瑜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会儿先去弄点药膏，有时间了就用蒸馏法弄点酒精，再把那些小创口消消毒。
修士会不会得破伤风他不清楚，但他实在是看不得对方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破口。
可做这些事的前提是，他得能出去。
“你先自己在这儿躺一会儿行吗？我去外头给你弄点药膏来。”
他的手还被人握着。
对方其实没用太大力气，但他却不太敢挣脱，生怕动作大了再扯着对方肩膀，那儿可是两个大伤，从前到后的皮肉全部撕裂，最疼的除了心口之外，应该就是肩膀了。
然而梁无霄不动，也不松手，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
片刻后，忽然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记得你。”
“想起来了？！”宋知瑜瞬间惊喜。
可得到的答案却又重新让他陷入失望。
因为梁无霄说的记得，和他想的不一样：“你背着我，走了很远，走到一半没力气，就靠在山边叹气，我记得你。”
“别的呢？别的还想起来什么了？”
“……好看。”
“什么？”
“你，好看。”
说着，梁无霄似乎是想要抬起手来做点什么，但手刚一动，就又被宋知瑜给压了下去，不让他乱动。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头一次被人夸长相，居然会是在这种时候——地点不对，人也不对。
宋知瑜摸摸脸颊，表情复杂。
但他是在夸长相吗？
不过是忘了点东西，就能变化这么大？
宋知瑜眨眨眼，忽然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而不是脸。
“看什么呢，不是眼睛不舒服？”他俯身轻声地问。
榻上的人便抿了抿嘴，同样轻声地答：“有个奇怪的影子。”
“……哪儿呢？”
“不见了。”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把手给拿出来，宋知瑜转头就去管门外守着的杂役要了药膏。
说起来也挺好笑，守在殿门外头那些杂役基本他都认识，其中还有个不敢吱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藏起来的王路。
这群人现在瞧见他，眼神一个赛一个的复杂，但却都不敢贸然搭讪回忆往昔，只能在得到了他的指令以后跑得快点，彰显一下自己的速度，看能不能借此机会跟他多说几句话。
然而宋知瑜哪里有空闲心思管他们？
整个凌霄宫，能信任的人只有一个许蕴心，其他人，要么管不了事儿，要么另有异心。
所以他叫人给许蕴心传了个口信，随后便在屋子里头弄了热水，小心翼翼替榻上的人擦脸擦身。
干掉的血渍很快就把盆里的水染红了。
宋知瑜坐在榻边，低着头，轻手轻脚地给他擦脖子，目光一直在那段白玉似的修长脖颈上扫来扫去。
不留神按到喉结，躺着的人便不太舒服地微微抬了抬下巴，蹭掉贴在颊上的碎发。
“是不是感觉特荣幸？我跟你讲，这种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殿里太空了，四周也没什么声音，安静下来便叫人觉得心慌。
宋知瑜索性就自说自话，弄出点声音来。
其实照顾伤患这种事儿，他以前还真干过不少次，所以才这么熟练。
都怪他那对不靠谱的爹妈，见天儿去跟人切磋，一会儿骨裂一会儿扭伤地回了家，他只能抽空在旁边伺候着。
但如今他照顾的这个人到底不一样。
宋知瑜被对方探究的目光看得擦着擦着停了手，无奈道：“你到底是在看什么？”
“你是谁？”
梁无霄再一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宋知瑜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他问的重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俩之间好像确实没有词语可以定义关系，不是朋友，不是亲人，也不是师徒。
要不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卯着劲儿想往对方眼前凑，他俩这辈子都不会有接触。
想着，宋知瑜低下头。
沉默半晌后，他忽然一笑：“我就是一个不重要的路人甲。”
榻上的人目光闪了闪，愣愣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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