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春稻成熟。
从来没下过田的苏轼,穿上了麻布衣服,脚踩着草鞋,顶着斗笠,在烈日下收获稻谷。
在没有袁爷爷的年代,水稻的产量十分感人,亩产还不及后世最次水田的一半。
虽然不到一亩的水田,只收获了寥寥几百斤稻谷,可苏轼还是十分高兴:看得见的成功,沁人心脾。
为了庆祝自己种田的第一次收获,苏轼找人舂了水稻,请一众粉丝吃了一顿新米饭。
所幸,一群粉丝都十分知趣,赴宴的时候,都带了不少礼物,让自家偶像不至于为了庆祝收获,把上半年的收获全都搭进去。
席间,众粉丝都能看得出来,苏大家是真高兴。对于事业心爆棚的摩羯座来说,工作捞不到一丝起色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虽说苏大家是被贬谪,可实际上就是发配,顶着黄州团练副使的名头,可薪俸少得可怜,连吃饭都不够,而且,名字上是官,可没有丝毫的权利,还得接受黄州团练的监视。
酒过三巡,苏轼那颗因为乌台诗案而沉下去的事业心又起来了,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看着陈祎:“明心,我来黄州这么久了,还没见过黄州团练训练呢?”
陈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已经年过四旬的苏轼,情商再怎么低,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苦笑道:“明心,但说无妨。”
“苏大家,”陈祎面色古怪,“按理说,我应该是您手底下的大头兵……”
苏轼彻底没脾气了:禁军已经苟成那个熊样了,地方的民兵更差劲,连基本的训练都不做。
纠结之余,苏轼也有点佩服王安石:变法可能会抹掉一部分人的利益,可不变法,我大宋朝就要亡了……
只是,一想起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团练副使,苏轼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很糟糕……
算了,喝酒!
酒席上,苏轼喝得酩酊大醉。
不过,苏轼到底是苏轼,第二天酒醒之后,又开始跟陈祎合计秋稻的种植。
虽说秋稻的种植跟春稻差不多,可炎炎的夏日,给插秧工作增添了几分难度。而且盛夏时节的蚂蝗,堪称神出鬼没,等腿上感觉痒的时候,蚂蝗基本上已经喝饱了。
夏忙之后,就需要避暑了。
炎热的三伏天,在柳荫中,支起鱼竿,边钓鱼,边品茶,自然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苏轼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开年陈祎以借的名字,送来了几百斤稻谷,可事后还是收到了苏轼的欠条。
大家也都知道苏轼的脾气,只能借着聚餐的时候,或明或暗地接济一下偶像,让偶像不至于陷入困顿。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数次接济无果之后,陈祎只能授人以渔。
当然,对于去苏轼来说,钓鱼还有另外一重意义:给家里增添一些肉食。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苏家的老二老三,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而且需要吃得有营养。
苏轼和一众粉丝钓鱼的湖泊,遗爱湖,是云梦泽消退后残留的湖泊,在捕捞业不发达的北宋,像遗爱湖这种连通长江的湖泊,自然是河鲜成群。
北宋的皇家不姓李,吃鲤鱼不会掉脑袋,而且,鲤鱼跃龙门的传说,更是让鲤鱼的身价倍增。
对于有着丰富钓鱼经验的陈祎来说,鲤鱼是食材,是孔方兄,也是上天给偶像的馈赠……
虽然没有航空铝合的鱼竿,也不可能有五颜六色的鱼漂,更不会有合金的鱼钩,可对于高手来说,细竹鱼竿、鹅毛七星飘和缝衣针鱼钩,已经足够了。
看着陈祎随随便便就能拉出来大鱼,周围的小伙伴们都变成了柠檬精:同样是苏大大的粉丝,为什么只有你这么秀儿;下棋吊打了元也就罢了,可钓鱼这种体力活,你也玩的这么溜?
让小伙伴们更绝望的还在后面:中午,陈祎利用鲜鱼做的一道清蒸鲤鱼,让苏轼赞不绝口……
炎炎的夏日,让人意志消沉,而在这样的日子里,不期而遇的暴雨,最能舒爽人的心情。
当然,如果暴雨中少点狂风就更好了:苏家的房子漏雨了。
头铁的苏大大,有困难,绝对不会求人,某个阴雨连绵之后的短暂停歇,前来串门的陈祎,发现苏家全家都挤在家中的角落里。
“那个,这不挺好的嘛!”
陈祎有点无语:“您还打算效仿杜工部来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话一出口,陈祎就有点后悔了,这首诗里有一句让苏轼推崇备至的句子: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果不其然,还没等陈祎怎地,对面苏轼的脸就生气一片黯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杜工部当年是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写下如此的一首诗?”
纠结了一阵子之后,苏轼脸上的黯然,又变成了羞愧:“当年的杜工部已经年迈不堪,还有着如此的包袱,我苏子瞻,只不过是遭遇了贬斥,就变得如此消沉……”
苏轼倒是想开了,可在人生得意的中年,遭遇如此大劫,内心的阴郁,却不是一两天能消散了……
天很快就放晴了。
澄空万里,蛙声一片,鱼戏荷间,莲叶田田。
看着如此美景,苏轼突然生出了泛舟湖上的念头。偶像想要游玩,做粉丝的自然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雨后的湖面,波光粼粼,涟漪荡漾,陈祎架着借来的小船,顺着凉爽的雨后微风,从容地荡开水波,驶向湖心。
“劫后余生”的苏大大,心情不错,一边欣赏着湖光山色,一边教两个儿子唱词。
陈祎还是第一次听人唱宋词,有点好奇,可听了一阵子之后,就放弃了,不是因为听不懂,而是因为苏家父子的唱腔实在是太诡异了。
苏轼老家是四川眉山的,口音自然是以川音为主,而苏轼又在汴梁呆了很多年,染上了一点河南口音。两种口音单独用本来都没什么,可掺在一起就有点诡异了……
出来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在湖心晃悠了一圈,太阳已经开始在山间跳跃了。
红红的太阳,将湖面染成了红中带金的颜色,看上去温馨,而又恬静。
唱了大半个下午的苏轼,嗓子已经有点哑了,见陈祎腰间挂着笛子,微微一笑:“明心,你都听我们父子三人唱了这么久,要不你也来一个才艺表演。”
这个可以有!
陈祎环顾了一下四周,想了想,将笛子从腰间取下来。
悠扬的声音,抚平了湖水的涟漪,一曲《渔舟唱晚》,让苏家父子突然有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