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老友樊楼相聚

夕阳西下,一抹晚霞映照着汴京城,街道上,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茶肆、客栈、娼院纷纷亮起红灯笼,汴京城的夜生活由此拉开帷幕。

颜昭提议今天晚饭去夜市摊点,于是两人沿御街,走过龙津桥,往州桥夜市走去。

街头两旁,进城摆摊设点的小商贩,生意兴隆,往往为了一文钱,与主妇们争执不休。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万般嘈杂的声音中,一个颜昭颇似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昭兄弟,好久不见啊!”

颜昭回头,看见一个秀气的白面书生,身着锦衣,腰挂香囊,在向他打招呼,这人似曾相识,却一下想不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书生走到颜昭面前,笑着说:“我是田家的小儿子田风呀!”

田风,比颜昭年长一岁,两人一起在汴水镇长大,又在同一家私塾里读书,从小彼此交好,只是五年前的一场浩劫之后,两人再未见面,当年的懵懂少年,如今已变成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

“哎呀,真是田风兄,五年未见了,你让我如何认得出,惭愧呀!”颜昭连声致歉。

“我也是那天你去我家,才知道你到了汴京城,当时,小妹告诉我,是你来了,我赶忙找出来,不想你已走远。”

傅鹏见颜昭和旧友相聚,自己夹在中央挺尴尬。

“颜昭兄,今日你们老友相逢,我就不陪你们晚饭了,你们在一起多聊会儿!”

“好,那明天上午见!”

傅鹏向颜昭、田风一一行礼告别。

“今晚我请颜兄弟到樊楼一聚,两人喝个小酒,听个小曲,不醉不归。”田风提议道。

樊楼,又被唤作“丰乐楼”!颜昭此时的心里微微一动,他想起了那晚初遇李师师的情景……

想起李师师,那是最美的相遇,是初开的情愫,也是最让人留恋的瞬间!颜昭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颜昭跟着田风,走进樊楼。

田风衣着华贵,外表儒雅,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颜昭衣着普通布衣,倒像是田风的跟班。

守门的看护,对着田风点头哈腰,又发现颜昭就是前些日在门口见过的穷小子,对着他揶揄了一句:“你这小子,终于找到主子做事了。”

颜昭没有理他,那看护忽然看见颜昭腰间的捕快铁牌,瞬间又变了脸,一副媚笑挂上眉梢,对着颜昭道:“看我这瞎眼,对不住了,原来是捕快呀。欢迎您来樊楼作客。”

捕快虽然身份卑微,可是权力不小。

长长的走廊,张灯结彩。倚栏边,静静地站着一群的美艳女子,等待着客人们的挑选。

殷勤的店小二在前面带路,田风左右扫视之后,扭头对着颜昭悄悄说:“这一楼陪酒的,只是些普通女子,我们上三楼。”

上到三楼,却不见一个女子,但闻琴音歌声,从阁子(房间)里隐隐传来。

每个阁子门前,流光溢彩,珠帘绣匾,匾上刻有阁子的别称。田风带着颜昭,穿过楼与楼之间相连的飞栏,来到北面的一间阁子,阁子上的额匾,刻着:清平乐。

田风指着这间阁子,对店小二道:“就进这个阁子吧。”

颜昭环顾四周,每间阁子皆用词牌来命名。

田风对颜昭说:“颜兄,这三楼西边的阁子,进去后可以望见宫廷的东华门,宫廷墙内的情形,尽在视线之下,所以,一般人是不能进去的,据说,是专门为天子留着的。”

“田风兄对这里倒是非常熟悉呀!”颜昭道。

田风略略一笑,顺手掀起珠帘,请颜昭走进阁子。

这阁子里,布置的古色古香,红木桌椅上,摆放着精美的青瓷盘盏和银制酒具,装饰台柱上,红烛闪耀,整个阁子里暗香缭绕。

阁子有个里间,也用珠帘隔开,里面放有一张摆台,一张小椅,那是专为陪酒唱歌的女子准备的琴音室。

田风和颜昭刚刚坐定,便有三楼的管事走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众多的木牌,牌子上刻着今晚前来陪酒的歌女姓名。

“先点个歌女,再点酒菜。”田风笑着去翻托盘里的木牌,一边翻着一边问:“今晚师师姑娘可来?”

“师师今天要晚些时间过来,不过,她的牌子已被别人选走了。”

“是谁?这么早就来樊楼定了师师?”田风惊讶地问。

“这两位公子爷,师师一晚有十曲,您看,等这师师的头曲之后,我马上来告诉您,您两位来听师师的第二曲,如何?”管事小心地建议道。

“这怎么行,若是这位客官要听师师十曲,今晚我等岂不白来?”田风恼怒道。

“来的都是贵客,你这位爷可真是让小的难办呀!”管事陪着笑脸道:“今晚崔念月也在,她的小曲也是汴京城有名的,不在师师之下,您看,就先点了月奴,行不?若是师师有空,再让师师前来献上一曲也不迟啊!”

“不行,这第一曲,必须得让我们听了,是谁点了师师,去跟他说一下,我们只听一曲即可。”

“今日点师师的可是汴京城的监税官周邦彦大人,小的可不敢去招惹他。”管事小声回应道。

是的,在汴京城做生意,谁敢得罪监税官周大人!

“哦,原来是周大词人来了,在哪间阁子?走,去看看。”田风兴趣盎然地站起身来。

“我这就带两位公子爷前往周大人处。”

樊楼的管事殷勤地走在前面,为他俩带路。

路上,田风告诉颜昭,自己多次前往周府,拜访周邦彦,跟他学习诗词歌赋。

“颜昭兄弟,今年秋后,将举行三年一次的省试,为兄已经报名,据尚书省礼部发文称,今年的考试内容,除了传统的经、义、论、策之外,还要加考诗赋,所以,多向周大人请教,乃是上上之策也!”

两人说话之间,来到周邦彦所在的阁子:蝶恋花。

站在走廊上,透过珠帘,只见一位面容清癯、白须飘飘的老者,手里拿着一张纸,独自沉浸在刚刚作完的一首新词中。

“周大人,近来可好啊!”

一声称呼打断周邦彦的思绪,田风等人掀帘进门。

周邦彦见到田风,十分高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连声道:“原来是田风小兄弟啊,快来,快来,看看我这首为李师师写的词,已谱好曲,就等今晚师师来唱。”

田风拿起纸,只见上面写着:夜游宫·叶下斜阳照水!

周邦彦吟诵道:

“’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沈沈千里。桥上酸风射眸子。立多时,看黄昏,灯火市。

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不恋单衾再三起。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

“怎么样,怎么样?”周邦彦高兴地手舞足蹈,完全不理站在一旁的颜昭和酒楼管事。

“周大人真是一位多情的词人,字里行间是无奈的情绪,万般的痴情尽在心头。”田风称赞道。

“错也,老夫虽与师师相识数年,可是,万般爱慕之情皆藏于心中,我和师师,只能在梦中神往,恨自己早生几十年啊!”

周邦彦不禁感慨自己的韶华不在,美好的青春岁月已逝。

颜昭此时却瞥见桌上放着刻有李师师名字的木牌子,他暗暗催动“意念术”,将自己手中崔念月的牌子与李师师的牌子换了过来。

颜昭心里想:这周大词人,若是他与李师师教起新曲来,只怕今晚就再也见不到李师师了。自己只想听师师唱一曲,剩下的时间再交给周邦彦也不迟。

“周大人,这位是我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们有五年未见,今日前来樊楼,这师师的头曲就让给我们吧?如何?”

周邦彦这才注意到阁子间还站着两个人,他上下打量颜昭一阵,道:“不可,不可,今晚老夫太想见到师师了。”

颜昭向周邦彦行礼道:“晚辈见过周大人。其实,今晚这师师的头曲是我们的,再说了,我们只听一曲。”

“年轻人怎可如此骄狂,师师的牌子我已经摘了,如何让你?”

颜昭笑着说:“小辈不敢骄狂,只是周大人先前摘错了牌子,不信,周大人且去看看自己摘的牌子。”

周邦彦连忙走到桌前,拿起牌子,牌子上分明写着崔念月。

“老夫明明摘的是李师师的牌子,难道摘牌时眼花了吗?!”周邦彦一脸懵懂,连连摇头。

“你瞧,我手中刚刚摘的牌子,才是李师师的。”颜昭说着亮出手中李师师的牌子。

那站在一旁的管事,望着手中的托盘,也是不断摇头。

“罢了,罢了。今晚就让师师为你们唱头曲,我就在这里等师师的下曲吧。”周邦彦说完,将手中崔念月的牌子交给酒楼管事,说:“这崔念月,老夫不听她唱了。不过,师师头曲唱完,你可要马上通知老夫。”

“周大人,您放心,师师的下一曲,小的一定会安排好的。”

管事托着盘子,躬身行礼后,走出“蝶恋花”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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