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秋登时愣在那。
他们周围不仅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有严冬秋的一个助理，听到这话都竖起了耳朵，严冬秋的助理更是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帮严冬秋挡了，去用套话说联系公司如何如何……这可是严哥的偶像。
见他呆住，钟青漾轻笑，本想再逗他一句的。
但宁哥出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看似压着声音，其实恰好能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跟你讲了圈里你要是有什么想要合作的艺人你先跟我说，大部分都是要先走公司的，哪有这样问的？”
钟青漾稍偏头，还没说什么，严冬秋就立马道：“哥，给你拍，我免费。”
他甚至还记得补了句玩笑：“说好了给你做牛马的。”
众人：“……”
众人：“？？？”
饶是宁哥这种见识过钟青漾究竟多受欢迎的他都有点麻——这种受欢迎不是说桃花，而是钟青漾这个人，从小就是有人抢着想和他玩，跟里的万人迷一样。
只不过这其中也有不少是因为知道钟青漾家里情况所以想跟钟青漾打好关系的，这些钟青漾都看得透。
宁哥用玩笑的口吻试图化解这古怪的气氛：“知道你见到偶像激动，我听说他要回娱乐圈时也激动，但这事肯定是要走你公司的。”
宁哥看着总是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但其实骨子里都是成年人的可靠与成熟：“你要真想和你偶像合作，那还得跟你公司讲一讲，劝一劝。”
噪点娱乐和超级娱乐是对家。
当年严冬秋签公司时，噪点娱乐和超级娱乐其实还不是这种对家关系，就都是娱乐公司，但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噪点娱乐主要是打造偶像、男女团、歌手，更像是一个流水线的梦工厂。那时候严冬秋和国外那个大公司解约的事闹得太大，那家公司为了控制住严冬秋，甚至还编造了好多他的假黑料，闹得沸沸扬扬。
热度的确有，可问题是当年不少公司都和那家国外的公司有合作，那家公司放话出来，大公司就愿意卖一下人情，不签严冬秋。
诚然，严冬秋当时的价值是很高，可在资本家眼里，不能立马兑现的价值都是有风险的。
当时只有噪点…还是噪点因为想拿严冬秋赚钱，所以向严冬秋抛出了橄榄枝。这也是为什么严冬秋现在风这么大，带他的经纪人却不是噪点最好的，有很多事也没有办法置喙。因为他签的合同摆在那。
然后这么些年，偶像兴起，超级娱乐也开始走这一块，就像噪点娱乐也开始签演员，拿剧本资源……
严冬秋的助理也有点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严冬秋：“严哥，我们合同是要问过公司的。”
严冬秋抿唇，冲钟青漾低下了脑袋，明明也有一米九几的个头，看着却像个小可怜：“哥。”
他想试试钟青漾吃不吃卖惨这套，所以声线压出了几分委屈感：“你等我搞定公司，好不好？”
钟青漾被他这眼神戳了下，原本只是温和的语气都软了些：“没关系，你去谈就是了。”
他语气随意，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能牵动这位小粉丝的心：“我本来就是因为看到你才想重拍一下那个MV，谈不下来我就不拍了…你也别说免费，重拍了就肯定是要替换掉旧MV的，我这是商用，又不是私藏。”
钟青漾又玩笑了句：“再说以你现在的热度，我就算是私藏也该付钱。”
严冬秋微微垂下眼，掩住眸中的算计。
果然，钟青漾是吃这一套的。
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怔在那，慢半拍地：“哥是因为看到了我才想重拍MV的。”
不是确认的疑问句，而是一个需要再次肯定的肯定句。
钟青漾是真觉得严冬秋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怎么会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毁自己形象。
他看得出来严冬秋最近在练身材，昨天无聊刷微博的时候也看到了他们公司的营销手段，大概知道他们给他包装的是什么人设。
跟在他面前的严冬秋完全不同。
钟青漾弯起眼：“嗯。”
本来是想明说之前在电视上看见他时就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说出口，毕竟也不是很重要。
但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音节，足够让严冬秋绽放出粲然的笑。
二十岁的年纪，本来就是青春的代言词之一，多少人在这个时候还在大学，理应是带着点青涩的，像是将熟未熟的果实，很是勾人。
“加个叮咚好友吧。”
钟青漾说：“你跟公司谈好后就叮咚跟我说一声，我先找场地和导演。报价你就走公司的账。”
他语气随意，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点像是上位者独有的从容，没了录制节目的逗弄和玩笑，就是几分成熟男人独有的风韵。
严冬秋看着，缓缓眨了下眼，而身体本能已经让他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叮咚。
钟青漾拿出刚从宁哥手里拿到的手机，低头操作：“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严冬秋其实仍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加到了钟青漾，他本来都想好要怎么拿到。
严冬秋果断点开了自己的扫一扫：“我扫你。”
钟青漾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让严冬秋扫了他后，直接当着严冬秋的面点了通过，备注直接备注的严冬秋的名字，没多看一眼，速度快得甚至让严冬秋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叮咚ID和头像。
严冬秋稍顿，准备点备注的手暂时先挪开了。
那头节目组又喊钟青漾去采访。
于是钟青漾冲严冬秋挥挥手：“回见。”
他还又逗了句，但听上去好像少了些意思：“下次给我展示一下你的读心术。”
严冬秋弯眼：“好。”
严冬秋目送着钟青漾离开，看着他的球鞋在拐角处消失，才收回视线。
助理小声喊了句：“严哥。”
严冬秋嗯了声，但好像还没回神。
助理看着他这样，叹了口气，却又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严冬秋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喜欢钟青漾——他们以为是对偶像的那种喜欢——助理对这件事更清楚。
严冬秋休息的时候就喜欢看钟青漾的电影、采访、MV，连带着他都对这些熟记于心。
严冬秋这个助理跟严冬秋也有两年了，他是职高肄业，但人胜在细心懂眼色，处事也圆滑。
他跟严冬秋一周他就知道严冬秋并没有那么好摆布，也清楚要想不被严冬秋开，就不要插手严冬秋的私事、不要对严冬秋太好奇，更不要觉得严冬秋是个小绵羊。
但只有在涉及钟青漾的事情上……
严冬秋就变得纯粹了起来。
钟青漾做完简单的采访后，上了宁哥的车才把电话回拨给家里。
宁哥说家里给他打了个电话。
那边是秒接的。
电话里是个慵懒的女声，听上去带着些沙哑，漫不经心的，很容易让人脑补出一个掌控别人生杀大权的御姐女王：“工作呢？”
钟青漾应声：“刚结束。”
“你待会还有行程安排么？”
“哪有那么忙。”
钟青漾不是很在意地笑了下：“我这都多久没接通告了，估计要忙起来还得等综艺播出后，甚至要是递到我面前的本子我不喜欢，我可能还要空窗一段时间。”
他语气随意：“继续做个摆烂的咸鱼。”
钟绯漫闻言挑了下眉：“你喜欢的本子？你喜欢什么？最近IP改剧很火，你把你喜欢的名单列给我，还有导演那些什么的…我投钱给你拍。”
这话听着很像是玩笑，但钟青漾知道钟绯漫真干得出来：“别。”
他无奈：“二姐，你这话真的很像个暴发户。而且我不想暴露家里。”
娱乐圈脏且乱，他当年火的时候私生狗仔尚且没那么猖狂，他还是常常因为只戴了个口罩出去玩又或者做义工被各种拍，猜测家庭如何如何。
这得亏是那会儿钟青漾热爱步行，且当时因为不爱住家里，又喜欢老房子，所以跑到了爷爷家去住，因此没有人觉得他家里有钱。
当时上热搜，蹭他热度的营销号都是说“穷人家也可以养出贵公子气质”这一类的话。
钟青漾的爷爷家确实没钱，他爸是入赘，他跟他姐都是随母姓。但钟青漾的父亲算是书香世家，不说都是什么很牛的教授，可爷爷奶奶和姑姑伯父都是老师。大学高中初中小学幼儿园都有。
钟绯漫语气随意：“那就让他们觉得你被我包养，那不就行了吗？”
钟青漾：“……二姐，你顾一顾你的名声吧。”
他语气诚恳：“你再顾一顾我的名声吧。”
钟绯漫才笑了声，钟青漾就听见她那边响起个有点委屈的声音：“你又要包养谁呀。”
“我弟。”钟绯漫言简意赅，说话语气总是有点浅淡，因此不熟的人听不出喜怒也分不清玩笑：“我扶弟魔，不乐意？”
钟青漾不想成为自家姐姐跟她新交的男朋友py的一环，故而果断道：“姐，我要赶飞机了，先挂了。”
说完，钟青漾也不等钟绯漫说什么，径直挂了电话。
宁哥这才看了司机一眼，示意司机可以发动车子。
钟青漾脸上的底妆还没卸，他准备回酒店再处理。
他靠着车窗看着外头的风景，司机和宁哥坐在前座，他在后座，因为司机也是“自己人”，所以宁哥聊天没怎么顾忌：“欸，说起漫姐，你要是真想跟严冬秋合作，可以找下漫姐。”
钟青漾微微抬眼：“他公司跟我姐有关系？”
宁哥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他们公司老板的儿子在追漫姐。”
钟青漾闻言，并不意外：“那算了，她现在身边有人。”
这种东西欠了就是人情，会很麻烦。
钟青漾：“你也别放消息到他面前暗示我和我姐的关系。”
宁哥：“行吧，随你。”
钟青漾坐飞机回到自己在国内绥广后，因为有人来约他，就暂时把严冬秋这事暂时抛之脑后了。
但他不知道有小伙子拿着手机坐立不安。
严冬秋结束了采访后就也收工，他回到公司给他安排的保姆车上，一打开手机，界面就还是他跟钟青漾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只有一条，就是叮咚加上好友时系统的那句【你们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严冬秋是想跟钟青漾说点什么的，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打扰到钟青漾。尤其…他跟钟青漾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在录节目时氛围很好，但离开时钟青漾的态度也很明确。
他们只是同事。
但…同事之间也能聊聊吧？
严冬秋抿着唇，脑袋乱七八糟。想说点什么开启聊天，但大拇指才悬在手机键盘上，就又停住收回。
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好久，久到都到了酒店，严冬秋也还没想好究竟要说什么。
打声招呼问好也太干巴，直接问在干嘛更是容易惹人厌…找点有趣的事分享？可如果钟青漾不想和他聊这些，也是种打扰。
严冬秋稀里糊涂地刷了房卡进入房间，将自己丢在床上，闭着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最后严冬秋选择先看看钟青漾的动态圈。
如果钟青漾不想给他看，那就会设置，所以他看应该不算是冒犯。
钟青漾叮咚的头像和ID都很简单，头像是只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小土狗，ID是“钟”，就是他的姓氏。
他的动态圈并没有屏蔽严冬秋，但空空如也，由此可见钟青漾真的很注重个人隐私，又或者没有太多分享欲。
还好。
严冬秋想还好他刚刚没有去找什么有趣的东西发给钟青漾。
严冬秋退回来，继续在输入框纠结。
要不问一下钟青漾MV是想怎么重拍？
可他经纪人于姐还没回话，他也不确定公司会不会放他去，要是不同意的话……
严冬秋想起之前于姐跟他说既然这么不想上公司安排的综艺，为什么自己独立工作室。
他现在手里的钱也不少，他自己其实也有本事，要搞工作室肯定会有些磕绊，但不算难如登天，更重要的是自由很多。
那时严冬秋说因为麻烦。公司有公司的好处，有很多事公司都能帮忙挡、处理，尤其他算是噪点娱乐不小的一棵摇钱树。
但现在……严冬秋想到公司大概率会不同意，就动了想独立出来的念头。
他想跟钟青漾合作，不是综艺这种，而是有真材实料的作品的合作。
尤其钟青漾是想重拍他的MV。
无论是《牵线木偶》还是《杀死天真》他都好喜欢，他都愿意参与进去，要是能，别说不要钱了，倒贴钱他都愿意。
但严冬秋没想到的是，当天晚饭于姐就回他了：【公司答应了，走正常报价。】
以严冬秋现在的热度和流量，MV拍摄是按MV的时长算，而不是按他出镜的时长，常规是5分钟以内的MV要五百万，相当于一分钟一百万。
听着好像很夸张，但还是多了人想要请严冬秋参演MV，因为圈内人都知道严冬秋粉丝的消费力有多强，毕竟去年严冬秋出的单曲可是在一分钟就破亿了。
严冬秋想起当年新闻说钟青漾家里没什么钱，今天看钟青漾私服也并非大牌，他本来是想问问于姐能不能跟公司说做友情出演，但一想自己公司的脾性，连同意他正常报价出演他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毕竟在资本家眼里，他跟钟青漾合作，除了赚五百万，就捞不到更多…绝对会加价的。
严冬秋：【公司有什么目的？】
【于姐：……你也真是敏锐。】
【于姐：老板说钟青漾长相好，现在小妹妹都喜欢磕男男cp，可以试着营销一下。】
严冬秋：【？】
他眼里的纠结尽褪，只余一片冷然：【然后刺激我的毒唯和CP粉攀比消费？】
【于姐：嘛。】
严冬秋的胸膛起伏了下，他结实的小臂紧绷着，虬结的肌肉上甚至暴起了青筋。那双眼睛哪还有半点狗狗的清澈感，只剩下锋锐与寒芒。
严冬秋：【我不同意。】
他面无表情地打字：【你直接告诉公司，别的事我都可以无所谓，但你们消费他，我一定会考虑解约。别忘了我可是曾经在X男团最火的时候和JX解约退团的。】
【于姐：……】
【于姐：[语音]】
严冬秋点开语音，就听见于姐在那头叹着气说：“但是你要想清楚呀，你拒绝公司营销，公司就可以拒绝你参演他的MV，你的合同是不允许你自己接活的。”
严冬秋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电视机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缓缓放下手机。
严冬秋低眼，一双阒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脑子里有万千思绪流转，甚至有最阴暗的想法，想要不就同意，正好可以和钟青漾捆绑在一起……
但最后他坚定地打字——
【想看星星：如果公司一定要暗搓搓搞这些才同意我跟他一起拍MV，那我宁愿放弃。】
他想看星星，不是把星星从天上拽下来去看，而是想登上天梯，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去。
而且合作这事，大不了他问问钟青漾能不能再等一年…最多半年。
他会跟公司解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