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都城幽兰城,是西戎千年来来最为繁华富庶的城市,
然而,此刻已然变为人间炼狱,
城下满目疮痍,死尸无数,
城中之人,溃不成军,死伤惨重。
城内百姓流窜,皆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幽兰城,而今在百姓口中已然改名,幽鬼城。
其内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可供战马肆意奔跑,
是将军阵列,拼死相搏的最佳地点。
御玄澈正领兵驻扎在此,连日征战的他,早已疲惫不堪,人形消瘦,神色沧桑。
因,唯有此,他才能稍微不那么痛苦,
唯有此,才能让他暂时忘却沈清宁,
唯有此,他才能稍微慰籍一下自己,
沈清宁,她还活着,只要他结束了这天下纷争,他便能够去寻回她,
他就能带她走,带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带她去一个平静安宁的地方,然后……
守着他们的家,守着他们的余生!
此刻的御玄澈正伏于案上假寐,以求梦中与沈清宁相会,哪怕片刻也好。
忽然,传来阵阵战鼓声,
那马蹄声如雷,逐渐临近,
他蹙眉,抬手揉捏眉心,
“报,”一小兵快速而至,跪在御玄澈面前,
王爷,灵溪国大军压近。夜寒尘已至幽鬼城下,正在叫战。”
御玄澈满脸倦容,闻言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夜寒尘,他竟来了?”
“是,殿下。”
夜寒尘的到来,却让御玄澈眸底生出了一丝兴趣,
他宛若感受到了捕猎野兽时的兴奋,
御玄澈抬眸看了一眼那报信之人,
冷声问道,“夜寒尘?有多少兵?”
“回王爷,敌军约有五十万兵马,欲与王爷决一死战。”
“夜寒尘,倒还真是有胆量。”
御玄澈嗤笑一声,言语中满是轻蔑,
他挥了挥手,继续道,
“传令下去,让大军即刻整军,准备迎战。”
“是,王爷。”
随着小兵的退去,御玄澈蓦地起身,
或许是由于起身过猛,竟一头撞上了桌案,
顿时,额头上流下了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玄色衣袍,
恰逢这时,慕容枫走了进来,见此一幕,眉头紧锁,一股不安萦绕在他的心头,
“王爷,未战便见血,此乃不详,”
“此战,由我替你吧?”
“无碍。”御玄澈拒绝,
语毕,
他便急切地穿好衣服,便朝营外掠去。
此刻,
城下,
夜寒尘身着一袭白衣染血,身披黑甲,头戴金冠,千里奔袭,气势汹汹,带兵而来,
他此刻宛如从地狱浴血奋战而归的修罗,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鬼魅般的狠厉气息,令人生畏。
身后红旗飘舞,迎风猎猎,
灵溪国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奔腾在无尽草原上,马蹄声响彻云霄。
夜寒尘满目肃杀,欲将满腔怒意全部挥洒于沙场之上,
似欲在这沙场之上,将所有的遗憾全部弥补,
这一战,他必要御玄澈死无葬身之地。
御玄澈一身玄衣,身披银甲,玉冠高束,站在城头之上,淡看风云。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城墙之上,狂风呼啸,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但他的身影却始终稳如泰山。
当他看到夜寒尘的身影,还有其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敌军时,
那淡然的眸子瞬时染上浓郁的杀气,便如同沉睡千年的火山突然爆发一般,炽热而凶猛,
眸底满是疯狂,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与夜寒尘一战,
……
但见眉宇间犹带着淡淡倦意夜寒尘,勒马停驻在队伍最前端,
他抬手搭在弓箭上,眸光冷戾的看向城头上那个俊朗的男子,他的劲敌,御玄澈。
这一刻,他眸红欲裂,冷漠的开口,
“御玄澈,你欠沈清宁的,今日本太子便要一一替她讨回。”
其声音如滚落的岩浆,嘶哑而低沉,
御玄澈闻言,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他忽然大笑出声,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城下夜寒尘皱起眉头,正欲发火,
却闻御玄澈突然停止了笑声,
遂,只听他冷哼一声,
“夜寒尘,你还真是让本王意外啊。”
“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可笑,”
“夜寒尘,你究竟以何身份替沈清宁向本王讨个公道?
她,可是本王的女人。
如今,她生死不明,本王还都未曾向你要给说法,
你,又凭什么替她讨要公道?”
御玄澈的出言,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夜寒尘的心脏,他眸底满是痛意,
他欲纵马上前,一声令下,攻城,
却听御玄澈再次开口,言语间满是嘲讽,
“你如今还不是为了一身荣辱,带兵至此,舍弃了她吗?”
“这不过是你为了出征找的借口罢了,
你既做得出,又何必在这儿虚伪的替她讨个说法?
夜寒尘,你不配!”
闻此言论,
夜寒尘他,努力维持的防线,被御玄澈一点点瓦解,他握紧拳头,眸底满是愤怒与恨意。
然,却再也控制不住。
他拉满弓箭,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朝直朝着御玄澈的面门而去。
“王爷,快躲开。”身后传来阵阵惊呼,
御玄澈眼神一禀,身影一闪,便于原地消失不见。
再次现身时,已然掠于黑风的马背上,
他转头朝着身后众将士,大声喊道,
“众将士听令,杀。”
身后将士闻之,瞬间激动起来,纷纷跃马而起,从缓缓打开的城门冲入阵地。
于此同时,
夜寒尘亦是倏地一扬手,冷声令下,“众将士听令,给我攻城。”
……
两军陈列,夜寒尘带领的灵溪国士兵,举着盾牌气势汹汹,一步步向前压近,
而大定的士兵,则举着火把,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将火把扔下,企图用火将灵溪国士兵逼退。
然而,灵溪国士兵早已做好拼死一战,
他们身着黑色铠甲,举着刀剑,他们不顾危险,穿过重重火焰,嘶吼着拼命杀入敌军腹地。
一时之间,惨叫声充斥在天地之间,
无数士兵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喊杀声与血腥味,随着空气飘荡在空中,四处“流浪”。
双方主将的战马快速奔来,渐渐将对方锁定,
夜寒尘的战马践踏在幽兰城的大地上,
他挥剑如虹,几乎要斩了御玄澈。
此刻,御玄澈玄色锦袍上沾着血迹,发丝散乱在眉心,脸上满是血污。
他举着手中的长剑,不停挥舞,
身负浑厚的内力他,已然达到武林高手的境界,
且,他自小便历经沙场,身经百战,
以勇猛铁血相称,又怎会轻易,败给夜寒尘?
两个人此时的样子,宛若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双方士兵不断撕扯着,勇猛的冲入对方阵营,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他们或持剑或持刀,或赤手空拳,不断挥舞着,
他们杀红了眼,就连战马都似乎知道主人的意图,纷纷加速奔跑,
整个战场如同锅中沸腾的开水,
火光照亮了幽兰城的整片天空,仿佛十八层地狱开启,人间处处充斥着死亡与血腥。
轰然一声,
幽兰城的城墙终于坚持不住,被撞击得崩裂倒塌,
于是,大片大片的弓箭羽箭朝城下飞去,
惨叫声顿然响起,
两军杀得难舍难分,
不知双方厮杀了多久,
夜寒尘一剑正中御玄澈的左肩,鲜血汩汩直流,染红了他的面庞。
而御玄澈的长剑却刺穿夜寒尘的腹部,
只差一点,夜寒尘便会就此丧命在御玄澈的剑下,丢了性命的。
就在这时,
御玄澈嘴角噙血,却对着夜寒尘嗜血一笑,
夜寒城见之,却毫不在意,
只是冷眼看着御玄澈,眸底一片冰冷,眸光在杀伐与血光中氤氲着,
御玄澈欲拔剑,
却不料,夜寒尘先他一步,
他竟硬生生将御玄澈的长剑折断,
然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短剑,直抵在御玄澈的喉咙处,
夜寒尘的异色双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嗜血兴奋。
而御玄澈眸中则满是疯狂。
不知何时,
双方人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因,两方各有五千骑兵将战地团团围住,羽箭弓箭齐齐对准对方的将领。
双方将领但凡有一人有所动作,便会被万箭穿心,死得惨不忍睹。
御玄澈轻笑出声,却带着些许释然,
“夜寒尘,你卑鄙。”
夜寒尘闻言,亦是轻笑出声,带着久别重逢的温润,
“御玄澈,彼此彼此。”
下雪了。”不知是谁惊呼出声,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所有人顺着声源的方向,抬头望去,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天地之间,被白雪染成了一片白茫茫。
只见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阳春飞絮一般,轻轻落在两人的剑刃上。
化了又落,落了又化,
直至最后,剑刃上的血迹随着雪花一同消失,不见。
此刻,天地间一片寂静,素白的雪花成了这世间的主角。
雪花缓缓飘落,在无声无息的拭去黑夜留下的残红,慢慢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
“夜寒尘,你瞧,这雪,如大朵大朵的梨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不,它是一只只白色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似乎都有些怔住了!
……
“不,它是飘落的残花,是血花,是荼蘼。
“是啊,如雪如血,冷漠又无情。”
“仿若你一般,冷情无爱。”
夜寒尘倏地松开手中的短剑,任由它“哐当”一声,落在雪地里。
“唰唰,嗖嗖,……”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仿佛瞬间消失不见,
不,它们只是化成了水,依附在剑刃上,欲一展风姿,却最终敌不过地心引力的魔力,
不甘的顺着剑刃,缓缓滴落而下。
霎时,
那不甘飘落的寒雪皆是变成了利箭,朝二人猛射箭雨,毁天灭地。
“不,王爷, 太子。”龙一与风影大喊,
“谁让你们射箭的?”
“谁让你们动手的?”
“住手,快住手。”
……
然,一切,都已来不及……
“噗”
夜寒尘欲挥剑挡下这突来箭雨,却牵动了腹间的伤口,
他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几步,
御玄澈见状,欲上前扶他,
却被夜寒尘狠狠推开。
“咝”的一声,利箭刺入御玄澈的胸口,
又听“咝”的一声,右肩也被无情的箭矢狠狠刺入,
“你做什么?”
夜寒尘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想要用手抓住御玄澈的手臂,
却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御玄澈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为他生生挡下了第二支偷袭的暗箭。
“咝”
被利箭贯穿了胸口,奄奄一息。
一滴滴鲜血,无情的滴落在雪地里,
瞬间消失不见了踪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夜寒尘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扶住御玄澈。
霎时惊觉御玄澈的血在他手背上蔓延,
他一把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欲为他止血,
而这次,御玄澈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一双冷冽的眸子,如冬夜的寒星,充满渴望与乞求,
“替,本王找到她,替本王跟她说一声,本王错了!但,本王,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放了她。”
“梨花,甚美~~”
生命垂危的御玄澈先他一步闭上了双眸,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御玄澈。”夜寒尘痛呼一声,
“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傻不傻,傻不傻?”
“你疯了,你当真疯了。”
“你为了什么?”
“明明,明明是可以避免这些的。”
夜寒尘眼眶发红,他狠狠摇晃着御玄澈的肩膀,
“你要说,要做,自己去,本太子帮不了你,替不了你。”
他死死攥着御玄澈的衣袖,眼中的泪缓缓滑落。
……
“不要啊,太子,”
“王爷,”
“御玄澈……你特么给本公子起来。”镇守军营的慕容枫从城头飞掠而下,焦急的朝御玄澈奔来,
“给我杀,将这些弓箭手都给我剁了。”
此时的龙一与风影,所有的龙卫与风卫,死的死,伤的伤,拼命的朝自己的主子冲来。
然,又怎能敌的过那万箭齐发?
总有人在不停的死去,总有人绊住他们前方的路。
“咻,”一支利剑自夜寒尘后方偷袭而来,狠狠刺入他的左肩,
夜寒尘眸中闪过厉色,喷出一口血,他愤然的握紧剑柄,
望向那偷袭的刺客,自万千剑雨飞身掠去,
那刺客便倒在了血泊中,
他斩了那刺客,
可他,却被弓箭穿过了身体,又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哈哈哈,……”
“天地同悲,万物同泣,”
夜寒尘仰天大笑……倏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宁儿,你那冷吗?我,好冷,好冷……”
他伸出手,接住了那翩翩起舞的“蝴蝶”。
“我抓住你了,宁儿…”
“夜寒尘……”
“御玄澈……”
“王爷……撑住,属下这就去找太医。”
“太子……您醒过来,醒醒啊……”
“不要,不要啊,你们快起来,别吓我。”
“你们给我起来,别死,别死,我求你们。”
“你们给我起来啊,起来啊,我求你们。”
……
然,受伤的又何止他们二人,
凡箭矢所过之处,便是片片哀嚎,
残肢断体,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