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出事了,王爷

沈清宁默然不语,任由侍女将她缓缓推进铺满柔软地毯的船舱。

她步履蹒跚,似不堪重负般,就这么进去了。

船舱之内,暖炉散发着微微热气,熏染着室内的袅袅烟雾,室内点了熏香,那淡淡的檀香之气,萦绕在她的鼻尖,

可沈清宁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她嗤笑一声,

“竟是连媚香都用上了。”

“你家主子打算让我以何种方式报恩?”

“二王子对姑娘有相救之恩,姑娘以何种方式报恩,皆是应该的。”

侍女说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

“沈姑娘,请喝茶。”

侍女将茶盏放在她手中,虔诚的跪拜,恭敬的称呼。

沈清宁抬眸,目光越过侍女,停留在那杯茶盏之上,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多谢!”

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侍女一愣,随即笑着回以微笑,语气里含着几分劝慰。

“姑娘,你这是何必?”

“跟着二王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从此高枕无忧,这结局不知羡煞多少人。”

“且姑娘还这么年轻,未来必会无比风光。”

“是吗?”沈清宁放下茶盏,嘴角噙着笑,

“那就多谢姐姐一番好意提点了。”

侍女闻言, 顿时喜笑颜开,心中终于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说服了她,达到了目的。

想着,便将目光落在了那茶盏之上,

二王子的手段果真有效,此计甚妙!

她跪拜在地,语气真挚,满含敬畏,

“哪里哪里,姑娘抬举奴婢了,奴婢怎担得起姑娘一声谢。”

“姑娘能够想通,我家主子定会十分欢喜,待姑娘伺候好主子,姑娘的前程将会一片光明。”

侍女说着,便要起身,准备服侍沈清宁更衣,

然,沈清宁却是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她临窗而立,透过窗户,望着远处那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江边码头。

“我即将离开家乡,可还有归来之日?”

她忽的转身,朝那侍女盈盈一拜,

“姐姐,可否让我留下一物,随波逐流,代替我看看那远方的家人,也算是解我一生之憾。”

侍女心中顿生怀疑,

“人都要给了二王子,还留什么物件?”

她思索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清宁,

“哎,亦是可怜人!罢了,区区一个顺水漂,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心中警惕不消,便寻了纸笔来,道:

“姑娘,有何话,写下来便是。”

“不用如此,我不能给姐姐添麻烦。”沈清宁摇摇头,淡声拒绝。

看着沈清宁如此懂规矩,侍女甚是满意,最后一丝怀疑之色尽消,却又带上了几分敬重,

“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将来即便真的得了二王子的宠爱,也必定不是那趾高气昂之人,”

“那么我也定会水涨船高,说不定二王子也能……”

念及此,

她顿时笑脸相迎,谄媚的凑近沈清宁,

“那姑娘想留下何物?奴婢替姑娘代劳便是。”

沈清宁一笑,素手纤纤,掏出一方罗帕,

“我之罗帕,还请姐姐将它扔到江中,任它漂流。”

那罗帕很是漂亮,刺绣工整,做工精细,在那左上角,绣着一朵寒香梅,

此梅凌霜傲雪,铮铮傲骨,若活物般,有跃然枝上之感。

且墨色勾画的梅花蕊,如同点睛之笔,使得这寒香梅,在冰天雪地之中,也能娇艳盛开。

更显得这罗帕,熠熠生辉。

侍女接过罗帕,很是欣喜,

“如此漂亮之物,姑娘为何不要?弃之岂不可惜?”

“我又为何要将它留下?”

沈清宁淡淡反问,语气轻吐,却自带着一股难言的冷香,

“它虽美,却是要在寒冬腊月受苦。“

“既然跟了二王子,享受荣华富贵,那它自然要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她摇头,目光幽深,语气坚决。

侍女闻言,甚是满意,依照沈清宁之意,将罗帕扔到江中,任由它随波逐流。

……

“时辰不早了,还请姑娘跟奴婢来,”

沈清宁跟她去了内室,任由衣裙从自己身上滑落,

那沁人的寒冷,彻骨的冰凉,蔓延至心间,荡起一层层的涟漪,那般深刻,那般难忘。

她踏进雾气缭绕的浴盆,任由温水淹没腰身,吞噬胸口,

那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眼,

她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到盆内,

将她的发丝熏染,湿透,凌乱,

发丝贴着肌肤,显得那般诱人,沈清宁长舒一口气,似是吐出了心中的污秽。

侍女看了,竟然呼吸一窒,

怪不得那么多的姑娘,二王子偏偏将她抢来。

“姑娘,这水可还舒服?”

“嗯。”

沈清宁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

那白皙的肩头在浴盆的掩映下,显得那般诱人。

“姑娘,奴婢得罪了。”

她说着,便取过旁边的药膏,细细的在沈清宁身上涂抹着,

“姐姐可是喜欢这荣华富贵,那与我易位而处,如何?”

“易位而处?……”

侍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悄然缩回了握住药膏的手。

“姑娘,这是何意?”

沈清宁缓缓抬起了头,眸中泪花闪烁,轻轻一笑,

“得罪了。”

……

一路不停的奔波,吴漾终是打马进了城门,恰巧碰上了打算去校场练兵的谢云骁。

“吁……”

双方勒马停住,

“吴公子,你这般匆忙是为何故?宁儿那丫头呢?”谢云骁笑着开口,宛若随口一问,却是竖起了耳朵。

吴漾闻之,脸色有些不对,他并未回答,而是给了谢云骁一个眼神,调转马头,又出了城门。

谢云骁见此,眉头紧蹙,心中顿感不安,亦有不解,

御玄澈那小子与灵溪国公主大婚无法进行,此乃大快人心之事,

宁儿该高兴才是?

这吴公子为何如此神情?

想着,

谢云骁再也坐不住,调转马头,追上吴漾而去。

“吴公子,可是发生了何事?”

吴漾不答,一直带着谢云骁来到黑风涯,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墨沉般的黑夜犹如墨汁一般化不开,看不到一颗星辰。

吴漾收紧缰绳,将马拴在一旁树上,

眼见着谢云骁脸色越来越难看,吴漾终于开口:

“谢将军,战王为救灵溪国公主,沈伯父不甚跌落悬崖,如今,他生死不知……”

最后几句话轻若蚊蝇,却仿佛重重锤击在了谢云骁的胸口,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脸上除了痛,再无其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跟本将军开玩笑吗?”谢云骁有些恍惚,他有些听不清吴漾说了些什么,

他不太愿意相信,于是,带着几分希冀,几分痛苦,揪住吴漾的衣襟,

“你说,你在跟本将军开玩笑,宁儿那丫头呢?是不是她出的鬼点子。”

吴漾脸上痛苦闪过,他垂眸,沉默不语,并不与谢云骁对视,

“哈哈哈,本将军就知道是宁儿那丫头出的鬼点子,定是气愤我没去看她。”

谢云骁突然大笑,并且后退松开吴漾,说着,他转身便走,

吴漾闻之,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他疾步拦住谢云骁,

“对不起,谢将军,我所说之言皆是真的。”

“还请谢将军加派人手,去寻找沈伯父。”

“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是不是?滚开,本将军还有事,没有功夫与你闲扯。”谢云骁欲要挥手推开吴漾,

然,吴漾纹丝不动。

……

“他,他怎会出事?他武功那么好……”在一番争斗之下,谢云骁总算认清了事实,他一个晃神,踉跄着后退几步。

“沈伯父就交于谢将军了,在下还要去寻师妹。”

“告辞。”

吴漾说完,抱拳九十度鞠躬,转身下了黑风涯。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兄婿,你在哪儿……”

谢云骁垂眸呢喃,眼神却是越来越痛。

夜晚的黑风涯,冷寒无情,却有许多晃动的“萤火虫”在不停的寻寻觅觅。

……

御玄澈一路疾驰,他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满是血丝的眼眸,布满了痛苦,冷声吩咐道,

“发出信号,动手……。”

然,不等他吩咐完,便见龙一快速驰骋而来,急急禀报道,

“王爷,出事了。”

“噗通”,马儿突然一声长嘶,匍匐在地,口吐白沫。

龙一飞身而起,落在御玄澈跟前,垂首跪下。

御玄澈见此,只觉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要穿透胸腔般,

“何事?”

他极力克制着,声音那般清冷,那般克制,却仍是掩饰不住那微微颤抖的右手,

“回禀王爷,属下联系不上潜伏于拓跋齐船只的风影楼暗卫,”

“他们恐怕是出事了。”

“什么?”

御玄澈闻言,瞳孔猛的一震,身心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摔落,

“王爷,王爷有……何吩咐?”

龙一望着御玄澈,小心翼翼的问道。

却在这时,听见一声呵斥,

“驾,驾……”是慕容枫疾驰而去的身影,

御玄澈转身望去,眼底已是一片猩红,猛然挥剑,他冷声道,

“吩咐下去,调集所有龙卫,跟本王走。”

语毕,

他身形一闪,已是在十丈开外,驾驶着马儿飞速而去,

更是不顾胸前传来的痛苦,运起内力,加快速度。

龙一忧心忡忡的紧随其后。

江边,

玉容望着手中从江中捞起的罗帕,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小姐……”她她触摸着那方罗帕,似是触摸着沈清宁的脸,梦呓般呢喃着。

“玉容姑娘,我等……”

“噗通”一声,玉容直直的跪地叩首,阻拦了对方的话语,

“奴婢多谢诸位壮士大恩,我家小姐就拜托给诸位了。”

“奴婢在下一个城池等候诸位凯旋而归。”

玉容朝他们再度叩首,而后便起身,将那方罗帕,紧紧的握在掌心,转身朝着相反的路走去。

那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玉容姑娘放心,我等就算没了性命,也会将沈小姐救出。”

“噗通,噗通……”是一道又一道的入水之声。

不久,江边便迎来了“哒哒”,连绵不绝的马蹄声,

慕容枫不等马儿停下,便已经飞身而起,朝江中那困于沈清宁的囚笼掠去。

里面哪还有那抹淡蓝色的倩影,他触摸着囚笼的绳索,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心急如焚的在江面上不停的扫视着,

可天太黑了,拓跋齐的船只已然看不见了半分影子,

他不知沈清宁的去向。

“沈清宁……”

他疯狂的呼唤着,发出心中那一声声悲泣。

可惜,毫无回应,他甚至一度的跳入江中,

沉去水底,寻找着那一抹可能,

“王爷安排了后手的,沈小姐定是被救出了!”

“她在水底,定是在水底逃窜。”

……

“啊”,

他不知浸了多久,也不知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他的衣衫早已被江风凛冽的吹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满是泥泞。

他朝着江边嘶吼着,

“沈清宁,你出来,你出来啊!”

……

赶至江边的御玄澈,耳畔除了呼啸而过的江风,便是随风而来的呼喊声,

“啪”的一声,御玄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猩红的血液从唇边溢出,

“王爷,王爷,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龙一见此,上前阻拦,

他知晓,王爷的计划是难成了,而沈小姐也将陷入危险之地。

他知晓,王爷他在自责,可……

御玄澈冷漠的眸光扫过龙一,他嘶哑的嗓音,冷冷道:

“火折子呢?”

龙一没有反应过来,他便上前,一把夺下龙一手中的火折子,眼神悲戚的望向江边,

他哽咽着,颤抖着,用火折子将江边所有的船只点燃,唯余一艘很小的渔船得以逃脱升天。

“轰”的一声,火光蓦地照亮了整个江边,

也照亮了御玄澈那张满目狰狞的脸,这般模样,是因胸口的疼痛,亦或者是因自己的那份失算。

“王爷……”

龙一望着御玄澈,他不知王爷这是何意,但直觉告诉他,不能阻止。

慕容枫透过火光,望向御玄澈,眼底是愤怒,是痛楚,他大喝,

“御玄澈,都是你的错,是你……”

御玄澈望了他一眼,

“将慕容枫带回来,看好。”

遂,落于那艘渔船之上,一掌拍在水面,在那冲天的火光映照下,朝拓跋齐最大可能离开的方向追去。

身后龙一等人不停的呼唤,御玄澈恍若未闻,唯有从指尖滴落的鲜血,在昭示着他此刻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此时此刻的吴漾,在逼问了战王府那守在灵堂的龙卫,也已经得知,

御玄澈正拿着他师妹去换灵溪国的雪见公主,

他气的浑身颤抖,懊悔自己竟然错信他人,

“御玄澈,神医谷,与你,势,不,两,立。”

他一身白衣,已然在疾驰中染上了尘埃,甚是狼狈。

拓跋齐的船只也正如御玄澈猜想那般,走的并不是直接回西戎的路线,而是先去了那江南富商,绕了个大圈,再从那扬州,一路向北,再取道回西戎。

如此,即便御玄澈发现不对,他也难以猜出他的路线,

“想救走小王的小美人,痴人说梦!”

“小王便要于沈清宁醉生梦死一回。”

拓跋齐手握酒盏,斜靠在软榻边,那酒盏之中,已是红浪翻涌,他轻轻摇晃着,深邃的眸中,满是玩味。

侍女轻手轻脚的给他揉着肩,动作轻柔,却将他弄得极度不适。

“滚,没用的东西,下去。”

“王爷,奴婢……”

“还不退下!”侍女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酒入愁肠,七分醉意,

拓跋齐嗤笑一声,眸中皆是些淫靡之色,

“小美人,小王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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