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贵妃站出顶替罪责,皇上心内稍有波动。
他凝视着这位陪伴自己数十载的女子,心头百感交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心头怒火也逐渐平息。
身为皇后的庄眉,在凌贵妃跪地哀求时,便已知皇上必会心软,
然而,如此将这贱妇彻底踩在脚下的良机,她怎会错过。
正当皇上欲挥手示意放人时,
庄眉猛然起身,移步至皇上身侧,跪地哭诉,端庄娴雅之态尽显,须臾间已泪如雨下,
“皇上,臣妾统领后宫,理当统率妃嫔,宫内安稳,皇家颜面方能得以维护。”
“可凌贵妃身居正位,却对其子疏于管教,致大皇子行此丑事,令皇家蒙羞,臣妾失职,臣妾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臣妾恨自己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劳,不能为皇家正名。”
言罢,已是悲恸欲绝,手抚胸口,几欲昏厥,伤心之态令人动容。
其言辞间,将自己的委屈、宽容、以及对皇家的考量表达得淋漓尽致,
“只是,臣妾实在不明,究竟何处冲撞了贵妃妹妹,竟令她如此容不下臣妾,不惜指使大皇子在凤仪宫犯下如此大错,也要诬陷臣妾。”
她抬手抹去泪痕,望向皇帝,眼中尽是委屈与疑惑。
“皇上,大皇子之过确凿无疑,若您轻易赦免,皇家颜面何存?太子何地自处?臣妾又将置身何地?”
“臣妾深知您心地善良,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此次纵容,将来如何服众?”
“臣妾自知有罪,甘愿受罚,恳请皇上整肃后宫,以正皇家威严,以示警戒。”
话毕,皇后再次叩首。
“臣妾斗胆,请皇上降罪。”
后宫中,皇后一党的嫔妃们皆愤慨地跪了下来,齐声附和。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恳请皇上降罪。”
皇上听着皇后“义正言辞”“情真意切”的话语,心中冷笑。
这个女人,不愧是皇后。
然看着她泪眼朦胧,却仍一心为自己着想,皇上心中不禁动容,但更多的是冷笑与不屑。
他怎会不知皇后的心思,她无非是想借此事将凌贵妃彻底击溃,使其再无翻身之机。
他目光冷峻地扫了一眼下方的温倾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心中已有定论。
只见他满是感动地伸手将庄眉扶起,柔声说道:“皇后,你何错之有?此事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宠溺,“皇后一心为朕,为皇家,朕又岂能不知。”
“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庄眉顺势起身,用罗帕轻拭眼角,“多谢皇上,臣妾只是担心皇家颜面有损,皇上为难。”
“朕知晓你的想法,不必担忧,朕自会有所定夺。”
“他闭眸深呼吸,佯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皇后所言甚是,此事事关皇室尊严,朕岂会徇私枉法,自当给众人一个交代,尤其是战王。”
说罢,他看向御玄澈,目光却落在沈清宁身上,
“战王,对于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朕该如何处置?”
御玄澈抬眼,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眸中的讽刺意味尽露无疑,皇上尽收眼底,
他微微勾起唇角,声音冷淡,
“此乃皇上家事,一切,但凭皇上圣断。”
闻此,皇上眯起双眼,脸色阴沉至极,
“岂有此理,这杂种竟敢讽刺朕,简直是在拿乔,他这是在挑衅朕的权威。”
“他怎敢如此以下犯上,真以为朕不敢动他吗?”
想到御玄澈在军中的声威,以及他所掌握的兵权,皇上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
“朕此时不能轻举妄动。”
他心中忿忿不平,却只能强忍下来,
目光再次落于御玄澈身上时,已恢复冷静,
沉声道,“战王,朕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话毕,他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正欲再次开口,
便听到那“该死的混账”悠然的声音传来,
“陛下错了,应是给臣的妾室一个说法。”
此番话传入皇上耳中,气得他差点昏厥过去,
只见他的身体向后踉跄两步,吓得曹公公脸色剧变,赶忙伸手扶住,
“陛下……”
皇上瞪了他一眼,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他握紧拳头,极力克制着想将御玄澈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深知,若自己胆敢下这样的旨意,那么下一秒,身首异处的必然是他这个大定国的皇上。
毕竟,那该死的龙卫仍在这个杂种手上。
如此深思熟虑一番,心中的怒火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他转头看向仍在不断求饶哭诉的凌贵妃,语气冰冷至极:
“凌贵妃教子无方,诬陷皇后,妄图扰乱后宫,即日起,打入冷宫,无诏不得出。”
凌贵妃闻言,瞬间瘫倒在地。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皇帝,眼中满是绝望。
自古以来,帝王皆薄情,她不应有奢望。
她知道自己完了,但只要能保住她的皇儿,她都认了。
“皇上,臣妾知错,但大皇子是被冤枉的,请皇上开恩饶了大皇子……”
“够了!”
“朕意已决。”
皇帝冷声打断她的话,“来人,将凌贵妃带下去。”
“哈哈哈哈……”
整个宴席,回荡着凌贵妃凄美的冷笑声,充满了讽刺。
此时的大皇子,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侍卫强行带走,心中毫无波澜,也没有为母妃说半句求情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清宁身上。
突然间,一股凛冽的杀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是她,都是她这个贱人,毁了他的一切。
他完了,他的母妃也完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他要让她血债血偿!
御玄澈似有所觉,眼眸微闪,不动声色地将沈清宁护在身后。
沈清宁看着大皇子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心中疑惑不解:“这,与我何干?”
霎时,
大皇子挣脱侍卫的钳制,抢了侍卫手中刀剑,
他红着眼眶,状若癫狂的朝沈清宁扑了过去,
“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恨极了沈清宁,恨不能立刻杀了她。
“小心!”
御玄澈低喝一声,同时将沈清宁推离自己的怀抱。
沈清宁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御玄澈动作迅捷的挡在她身前,
“砰!”
一声闷响,大皇子手中的刀剑落地,人也因惯性摔了出去。
御玄澈冷冷的看着他,眼底的杀意尽显。
“找死!”
他冷声斥道,话音落下,他抬起脚,狠狠的踹在大皇子的心口,
大皇子被踹的滚出去老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经是力不从心,
只能眼睁睁看着御玄澈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
他恐惧的后退,声音都在颤抖。
“孽障,还不快向战王赔罪。”皇上脸色骤变,大声急斥,
被吓破胆的大皇子闻声,眼中瞬间爆出生的希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心中甚是害怕,
他连忙抬头看向皇上,眼中满是求救之色,
“父皇,救,救命……”
皇上却是并未理会他,只目光阴冷的看向御玄澈,
“战王,朕知你心中有气,但他是朕的儿子,还请你给朕几分薄面。”
御玄澈冷嗤一声,脚下动作却是未停,
“孽障!”
皇上又是一声怒吼,
“还不快向沈小姐赔罪。”
然,大皇子闻言,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
他看向沈清宁的目光却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一切尽收御玄澈的眼底。
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艰难地跪伏在地:“沈小姐,我错了,求您饶我一命。”
话音未落,
御玄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刀剑,正直直的插在他的胸膛。
此时此刻,
宴席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皆是被御玄澈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忘了反应,就连呼吸在这一刻都忘记了喘息。
“大皇子死了,被御玄澈亲手杀了。”
“皇儿!”
皇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你,你竟敢……”皇上瞪大着双眸,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手指着御玄澈,嘴唇哆嗦着,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一句完整的话语皆说不出口。
他怎么也想不到,御玄澈竟敢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儿子。
御玄澈垂眸,看着直直跪在自己面前的大皇子,眼底一片冰冷,
“他,该死。”
大皇子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那没入半截的刀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艰难的转头看向御玄澈,想要问,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女人,他就把他杀了吗?”
他想说,
“红颜祸水,沈清宁乃祸国殃民之女,人人得而诛之。”
然,话未出口,他便感觉到体内一股热流急速流失,他想说的话,也都尽数淹没在了喉间。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鲜血染红了衣衫,再慢慢滴落在地,溅起一朵朵的血花,
可惜,他没有力气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御玄澈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刀剑,冷漠的转身离去。
一口鲜血自大皇子口中喷洒而出,他的双眸也在此刻缓缓的闭上,身子也向后仰倒而去。
他死了,死在了御玄澈的剑下。
宴席上,众人皆是一脸惊恐的跪伏在地,不敢稍有抬头,
大皇子,就这般死了?
皇上看着御玄澈冷漠离去的背影,再看向已经断了气的大皇子,瞬间悲从中来,
“皇儿,朕的皇儿……”
他悲痛的呼喊着,想要上前抱起自己的儿子,
然,还未等他走到大皇子的身边,他便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身子也向后仰倒而去。
宴席顿时一片骚乱,
“皇上!保重龙体啊!”
众人惊呼,
“快,快传御医。”
皇后也被惊吓得花容失色,她连忙起身,上前搀扶皇上,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宴席乱成了一锅粥,
御医、宫人、妃嫔、朝臣……皆乱成了一团。
皇上却是一把推开众人,他挣扎着起身走到大皇子的身边,紧紧的抱住他,
“皇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他痛苦的嘶吼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御玄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朕的面杀了朕的儿子,朕,朕要诛你九族。”
御玄澈脚步一顿,冷眼凝视着他,嗤笑一声,
“九族?那皇上先将自己诛了吧!”
“你!”皇上被他怼的无言以对,只能用猩红的眼眸,愤怒的瞪着他。
御玄澈却是不再理会他,语毕,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却似没事人一般,转身走向沈清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你没事吧?”
沈清宁看着眼前的场景,秀眉紧蹙,她并非圣母,但看到大皇子这般下场,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她抬头看向御玄澈,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为何?”
御玄澈看着眼前清澈的眸子,心中轻叹,
沈清宁,你在本王面前,又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他收敛心中的杂念,摇了摇头,拒绝回答。
随即拉着她的手,向宴席之外走去。
一处的凌寒烟,望着如此混乱的场面,脸上竟是嘲讽之色,
“堂堂一个大国,竟是这般的乌烟瘴气。”
随即想到了那已经快速回灵溪国的夜寒尘,眼底尽是杀意,
小杂种,你敢回,就做好命丧黄泉的准备吧!
随后,便也离开了宴席。
……
太子望着这一切,心中畅快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些许惧意,
他望着那宛若一对璧人的身影,眼底皆是不甘,
这时,却见自己的衣袍再次被扯动,他低头一看,竟是温倾城跪伏在他的脚底,
不等温倾城开口求上半句,太子便一脚将她踹到在地,
“贱人,活的不耐烦了吗?”
“来人,还不快将她拖下去,押入大理寺,等候父皇的发落。”
……
而此时的温苒,早已被吓的三魂七魄丢失,她紧紧的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这一幕幕的血腥与混乱,早已将她吓得神志不清,
她不停的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不,不……大皇子没死,我是大皇子妃。”
而正满怀期待等在丞相府的温丞相,此时还不知晓一切,还在做着自己重回朝堂的美梦。
随着宴席渐渐散去,这场闹剧也终是落下了帷幕。
然而其背后隐藏的暗涌却远远未平,正当御玄澈与沈清宁手牵手,步出喧嚣,踏出宫门之际,
一道急迫的喘息声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战王殿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