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一声大喝,吓得刘琮与身边诸公魂不附体,刘琮这才看明白这将军府外的形势。
原来在王威三百护卫之外,还有一部人马,已经把将军府围的水泄不通,但衣着与将军府护卫全然不同,早已经把将军府与门前的众多车骑一并控制住了!
刘琮看向自己身边的大小蔡氏,都被蛮横的士兵惊吓的花容失色,不敢抬眼再看。
而拥护在自己身边的勋贵耆老,完全不像刚才劝自己北逃那般言辞滔滔不绝,如今个个噤若寒蝉,只顾自保,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刘琮看着府外数千外兵,凄惶无比,万般无奈,直接抓住面前王威的手,戚戚恳求道。
“王都尉,尚能依靠否?”
王威被刘琮忽然抓住双手,就好似突然被惊雷击中一般,僵如雕塑的身体忽然一颤,脸色仿佛青铁,万般难堪,生硬的挤出几句话。
“少将军可回府暂歇,府外皆是义军,定会护佑少将军无虞。”
说完便主动辍手,把头一转,杵在原地,无心再见刘琮之面。
刘琮听完顿时心坠于地。
这些围府的,皆是义军?
那义军已经围府逼宫,我这个镇南将军又是什么?
刘琮万万没想到此话会从王威口中说出,心如枯槁,万念俱灰。
周不疑见刘琮与诸公亲随都愣在原地,不愿主动回府,便命令魏延派军士,将车上老小尽皆请下,携入府中。
军士执刀兵,步步上前,逼得那些个勋贵元老只能默默向后,吞声忍气,退入府门之中。
眼见着这些勋贵耆老的家眷都将被自己软禁府中,周不疑心思澄铭如镜,他十分清楚,这些只是主降派在襄阳城中的家眷而已。
而如今汉北的蔡阳、章陵,汉南的中卢、宜城,这些富裕的县乡,尚且盘踞着这些襄阳高官的宗族势力,皆是当地高门望族,若得知襄阳城内已经变天,定会拒乡自守,不听驱遣,甚至勾结曹操,在襄阳背后结县叛乱。
曹操当年在官渡遇到的艰难处境,自己很可能步其后尘,岂可不慎!
处理宗族世家问题,历朝历代都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必须慎之又慎,特别是在汉末时期,王纲失落,门阀崛起,诸侯迭代如此频繁,皆是上层门阀与新兴武人集团相互博弈的结果。
周不疑深知,兹事体大,必须等到刘备与刘琦都来到襄阳之后,再从长计议,此时还是先以稳住襄阳为关键。
念于此,周不疑逐步升阶,言语温和地向刘琮言道。
“请公子回府暂歇,长公子即日便到,主持襄阳大计!届时,公子便无性命之忧矣!”
周不疑走上前去,亲自劝导刘琮,宽慰其心,也为让刘琮明白如今的形势。
听我周不疑的,你能活命。若是跟了曹操,或是被身边这些人卷跑了,那就不好说了。
刘琮一脸苍白之色,知道自己又面临选择,其实又是别无选择,这种别无选择的无力感,似乎一直伴随着他。
主母蔡氏劝他纳小蔡氏,他别无选择。蔡瑁劝他夺嗣,他别无选择。韩嵩劝他降曹,他别无选择。傅巽劝他北逃,他别无选择。
如今,面前的义军首领,周不疑劝他留府,他亦是别无选择。
呵呵!刘琮哑然一笑,看向周不疑,平淡的说道,“将军,我听汝之言,望能保我母子周全。”
周不疑默默不言,只微微向刘琮拱手而已。
刘琮点头,亦微微一笑,便携大小蔡氏一同回到府中,竟然主动下令,让门僮关上大门。
又是一个苦命孩子!周不疑暗自叹息。
府门一关,主降派最后的企图,即携主弃城北逃,也已经被周不疑成功化解,并把当年那些劝刘琮降曹的功勋耆老全部拿下。
当年这些主降派在曹操进城后,十五位元勋,全部被曹操封侯,最次也是关内侯。
这群上层世族,当初跟随刘表安定荆州,也是何等的激昂豪迈,独镇一方!
如今却蜕变得只顾营建自家门户,抱残守缺,而丝毫不能忠于仕任。通过献国邀宠,只为保全家门之私,换得沐猴而冠,弹冠相庆!
可几年之后,他们却失望的发现,他们并没有实现巩固家门的目的,曹操还是对其不放心,强制将他们的宗族拆分、迁移、入质,多数人到头来还是被逼远离故土,甚至牵涉进政治清洗之中,有的则直接沦为屯田户,连自由都没有。
曹丕当年就曾在写文章时,骂蔡瑁、张允等荆州降将,“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可见他们降曹后都不得好死,而且终究为曹氏所不容。
人必须自尊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同理,人不自强,还乞求别人高看自己一眼,痴人说梦。
而如今,天降周不疑,让这些主降派从弹冠封侯,瞬间变为阶下囚。只是,他们终于不用为了保全门楣而颠沛流离,在主战派的阶下,他们都会得到一个好归宿。
再转眼看看还杵在原地的王威,也恨不得马上刨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
周不疑看见王威的窘状,禁不住打趣的说道。
“多谢王军侯抬举,在公子面前将我等反贼称为义军,我等定不会辜负王军侯信任!”
魏延等人也跟着开王威的玩笑,使刚才肃杀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周将军料事如神,善察人心,又如此深明大义,稳住将军府大局,卑职不明事理,不辨忠奸,确实惭愧不已!”王威说完长拜不起。
周不疑赶紧扶起王威,慨然言道,“军侯忠勇,更兼年富力强,颇有勇力,区区军府护卫确实埋没军侯之才!待长公子归府后,定为军侯讃言!”
王威听完又惊又喜,自己刚刚与这位少年将军结交,而这位少年将军就如此赏识自己,长公子刘琦还未归府,就要为自己请功!
自己虽未曾读书,但亦知晓,寸功未立之人,岂能言勇!
于是王威当场下拜推辞。
“卑职刚刚结交将军,尚无寸功,岂能徒获将军拔擢!惶恐之至!”
周不疑当然知晓这王威是何等忠义之人,之所以搬出刘琦,就是试探其是否有归顺立功之意,当然,王威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放心的实施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了。
周不疑第二次扶起王威,以爽朗之态向王威垂示。
“今日便有一立功之机,军侯可愿劳身一去?”
只见王威眼神坚定,又欲下拜,便被周不疑拦起。
“只等将军下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不疑搀着王威的手,从容一笑,爽快吐露。
“如何会是刀山火海!只需借用军侯这张面容与衣着,即可成功!”
王威自然是无法理解周不疑所说,只等周不疑安排而已。
只见周不疑收敛笑容,脸色重回肃静之态,衷心谈道。
“如今将军府初定,可襄阳城中,尚有军署府把控在主降派手中,各项军令部署皆出自军署府,欲完全控制住襄阳,定要拿下军署府。”
在场众人皆点头称是,周不疑随即转头看向王威,向王威嘱咐道。
“军侯执掌将军府卫士,定不会引人怀疑。我欲让汝引将军府卫士前往军署府,将计就计,谎称少将军已与诸耆老商定,欲与军署府诸将一并北逃归曹,汝只需把军署府众将引来将军府,我大军只需在此静候,便可将其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