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征途(39)
一到了鹏城, 就受了极其热烈的欢迎。码头上乌泱泱一片,桐桐压根就没想到这是欢迎她的。
可看了身上这一套嗣谒为自己单选出来的衣裳,就立马明白了, 嗣谒早就预料到了。
嗣谒给桐桐把礼帽戴好, 这才道:“ZF需要造势,需要号召人心, 需要证明他们跟那些旧势力是不同的, 自然会格外的优待你。他们之中,有为权为利的,有投机的, 但更多的, 也是怀着一腔热忱的,至少, 此刻是这样的。因此,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是真的来欢迎你的,觉得以你做的事, 值得这样的礼遇。所以呢,心放安稳了, 好好应对。一踏出门,就得以你为主。”
嗯!
两人来不及多说,卫一华在外面催了。
从船上下去,近处迎过来的显见是ZF大员, 他们身上都带着官相。而远处挤着的,是许多的青年人, 他们呼喊着,朝她招手。
她也笑着, 朝他们招手。
这边有人已经到了跟前打招呼了,楚明亮低声介绍:“这是吕司长。”
您好!
这位吕司长五十来岁的人,一幅黑框眼镜,过来跟林雨桐握手,“知道林先生年轻,却没想到这般的年轻。这不仅是女中豪杰,更是年少英才呀!”
“您过奖了。”林雨桐客气的跟对方寒暄,正要跟对方介绍嗣谒。结果人家老道的很,更热情的跟嗣谒握手,“哎哟!金先生,您可是难得的奇才……”
林雨桐:“……”感觉推崇我是作秀,毕竟实惠已经得着了。可推崇嗣谒……他们是寄希望于未来。这些人必然是从别的途径知道嗣谒在哪个方向上发力呢。
然后又有一位女士,叫杨青霞,只说是妇女界的代表,然后全程都是杨青霞在陪着自己。那位吕司长,全程陪着嗣谒,亲热的不得了。
人接到了,安置在最好的酒店。杨青霞就笑道:“林先生,您先休息,明晚为您接风洗尘……”
好吧!还是得露面的。
等剩下两人了,桐桐觉得有些烦,“哪里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
四爷把外套脱了,“到哪里都少不了的!”他催她去洗漱,“一到鹏城,就热的慌。一动一身汗,先去梳洗去。”
也是!结果才要去箱子里找衣服呢,门就被敲响了,人家酒店送来各种的衣裳,“……这是经费购买的,您千万别推辞。”
林雨桐:“……”那这经费的使用弹性可真大。行吧!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选了衣服,进去洗漱去了。
嗣谒却请了楚明亮来,这一路上,两人相处熟悉了。一进来就笑,“林先生怕是不耐了。”
嗣谒倒了水递过去,就笑,“她就那性子,一个人关在家里一天天的做学问,习惯了清净。”才怪!
说着话,他慢慢肃了表情,“楚兄,我们夫妻从小地方出来,在来京城之前,压根就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在京城,我想你也有所耳闻,我们夫妻都是不会很热衷社交活动。这么说吧,我们正在试图的了解G命,也只支持G命的,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但是,酒会上,若是记者追问起来,我们夫妻该怎么回答呢?含混其词,这不是合适。可若是摆明车马,这对咱们此行也并没有好处。各地旧的势力都在追杀G命党人,这么大声势以那么敏感的身份,咱们去得吗?去不得了!因此,我希望楚兄从中斡旋,转达我们夫妻的态度和顾虑。我们的目的先是做事,至于以什么身份去做事,这却是可以商榷的。”
楚明亮点头,“金兄和林先生都是一心做学问的人,林先生生性率直,金兄素来务实。您所提之事,我十分赞同。以更中性的身份去,更有利于所办之事,这样当然是最好了。”说着就起身,“金兄的意思我已然明白了,放心,我这就去办。”
嗣谒客气的把人送走了,然后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眉头却皱紧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靠在阳台上,“干嘛?看什么?”/>
嗣谒所虑的不是这个事,“……晚宴必然有报社的记者问你政治态度的事,这个不需要急着表态。很多事情可以私下的沟通,但是不用摆在桌面上。”
你是觉得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
嗣谒沉吟,不是不明朗,而是:“你觉得手里没有实打实的属于自己的军队,牢靠吗?”
桐桐没有言语,看着外面跟北国不一样风景的城市街道,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敢想,那就不想了,在船上颠簸了那么些日子,早累了。先吃饭,再睡觉,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嗣谒便笑,你呀,想的挺开。
吃了一顿京味的饭菜,看过栓子,确定他住着没问题,那就都回房休息吧。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谁知道半夜里,隐隐的就是一声炮响,桐桐蹭的一下跳起来,人才站稳,轰的一声,又是一声炮响。这次听清楚了,她才拽住嗣谒又放开,“没事,别怕!离的远着呢。”
她把左轮拿手里,上膛,然后开门,走廊里乱糟糟的,栓子正一脸惊慌的往这边跑。她一把把栓子拉进来,“别怕,没事,远着呢。”
嗣谒已经起来了,打算去阳台上看看。桐桐不叫他出去,“你就在客厅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那么远,还能把我怎么着?
可咱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了。桐桐出去站在阳台上,朝远处观望,而后就回来了,把窗帘拉严实了,“没事,睡吧!栓子睡沙发,凑活一晚。”
嗣谒急忙问:“哪边又闹起来了?”
桐桐看了嗣谒一眼,“今儿才说不可靠,果然就不可靠。闹起来的是城北,应该是观因山。”
栓子不明白,“这观因山是哪里?”
嗣谒点了点茶几上的报纸:“就是这位先生的官邸。”
栓子拿了报纸细看,而后才道:“这……那咱们怎么办?”G命党到底行不行呀?
桐桐笑了笑,拍了拍栓子,“睡吧!其实啊,这就跟孩子似得,从诞生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学着爬,学着走,学着跑,谁能不跌跤?谁能不走弯路呢?跌跌撞撞的,总会长大的。”
她这么跟栓子说了,栓子睡着了。可桐桐睡不着了,许是白天睡的多了缘故?许是炮声不断人心里不安稳的缘故?谁知道呢!
SUN先生是否能安然的度过今晚,这一切都无从得知。未来的走向,谁也不知道。
那么多人好像都在前仆后继,都想着做点什么。可这般奔忙,全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桐桐就想:“你当初的决定许是对的,安安静静的做点实在的东西,当一切明朗之后再说。若不然,可能很多东西都会半途而废的。”
嗣谒没有说话,桐桐今晚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这个路程往下走下去,她会看到什么呢?这个很不好说的。
第二天一早,楚明亮和卫一华就急匆匆的来了,两人慌乱又着急,“两位先生,要走咱们现在就走吧,暂时不要想什么护卫和随从了,能叫咱们带着经费,一路按照行程走就不错了。”卫一华朝观因山的方向指了指,“人没事,夫人留在官邸,先生走了,JIANG公一路护送。”
行吧!咱只管咱们能管到的事。
一出酒店,街道上乌泱泱的都是人,游行的,急着避难的,车站码头,哪哪都是人。好些人开始往沪市去,哪个看起来都是身份光鲜亮丽。显然,这是把家眷往沪市迁移呢。
客船当真是一票难求,但到底是有钱好办事,这次楚明亮买到了三个豪华船舱的票,一路上沪市去。这一路的时间也不会短,船上总也有些聚会,香槟红酒,蛋糕牛排,觥筹交错,彼此相谈。
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谈论时政:“今天这个结盟,明天那个一伙。这个称总统,那个要组内阁。回头你下野,我下野,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没法好好过日子了。说起来还是沪市好,租界里就很安生,那是个过日子的地方。”
那么些人议论纷纷,卫一华给林雨桐端了香槟来,这才道:“有人一心求安逸,有人一心为天下求存。若是常听这些人念叨,那日子真就是得过且过,最终都没法过。如今国家到了这个份上了,若没有仁人志士舍身忘我,谁又看的到前途?”说着,跟林雨桐碰了一下杯,“您说呢?”
桐桐仰头干了半杯,而后点头:“你说的对!前路便是黑的,也当挥剑斩出一条道来。”
在一边听了一耳朵的楚明亮跟嗣谒笑道:“林先生真乃女中豪杰!其气魄当真是叫人叹服。”
嗣谒笑了笑,跟对方也碰了一下,心道:你以为她说挥剑是比喻的说法,其实不是!她说的挥剑,就真的是挥剑。你们在给她灌输你们的理念,殊不知,她脑子里真的正在谋划着,怎么去挥剑杀人。
等一脚踏上码头,桐桐有些怔愣,脑子里一幕幕画面闪过,她觉得,这个地方——她来过!
看着码头,回望那一艘艘船只,她低声跟嗣谒道:“我总觉得我在这里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嗣谒:“……”你的惊天地泣鬼神单指杀了不少该杀之人吧。
那边桐桐不知道人家的腹诽,还满眼复杂,“我曾经一定是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何以见得?!
桐桐一脸的笃定:“我觉得我把这里搅和的天翻地覆过!”
嗣谒:“……”感情你对了不起的人是这么定义的!
那可真是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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