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的时候,都正在背书。先生很严厉,不能完成课业的是真的会被打手心的。
桐桐瞥了李云翼一眼,李云翼讥诮的一笑, 拿着书转过了脸。
寿昌公主不耐烦的对着桐桐一瞥,寿安公主只是客气的对着桐桐点了点头,继续翻书去了。
寿昌公主是白贵妃所出。白贵妃在成为贵妃之后, 先生了一位公主, 第二年又生了一子, 便是五皇子。
寿安公主是皇后所出,在四皇子夭折之后,皇后又怀了一胎,生的便是这位公主了。
桐桐也不甚在意,默默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倒是承恩侯府的姑娘,因着圣人恩许, 册封的常平县主抬手拍了拍桐桐,低声道:“你怎么不多养几天再来?”
桐桐转过去跟她说话,“李云翼都来了, 我要是不来, 岂不是显得我吃了大亏。”
常平捂着嘴笑的眉眼弯弯,她指了指身边,“来来来!你跟我一起坐。你姐姐好无趣,你过来坐嘛。”
林檀警告她:“好好的, 别闹腾。”
桐桐换到最后,跟常平县主坐去了。
起身的时候朝间隔珠帘那边看了一眼, 尹禛正跟二皇子说话。
二皇子是皇后所出,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了。李妃有皇长子、皇三子,地位显得格外不同。
皇后和李妃,这两人一个是嫡妻原配,一个是伺候圣人的婢女出身,跟圣人打小的情分。一个生了嫡子,一个生了长子。这两位皇子年岁只差一岁,实难分伯仲。
尹禛一去,先找二皇子说话……桐桐心里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坐在了常平县主的边上,拿了荷包里的蜜饯跟她分食,“我大哥买来的,比宫里的好吃,你尝尝。”
尹禛眼神扫见了,眼里的笑意一闪,就往后面的书架子走去。他半年没来了,也没有课业,自去转悠去了。
“找一些奇谭杂论,你忙你的,莫要管我。”
桐桐竖起了耳朵,他必是觉得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就如同自己,总觉得自己好似是变了一个人。她这两天一直在翻佛经,她的屋子里能找到的书目也不多,佛经是用来誊抄的,以前犯错了,经常会被罚抄整晚的佛经。
她有点怀疑,这种情况像是‘点化’。
可点化,得有佛啊道的,自己又不信佛,也不信道,谁能点化自己?
显然,尹禛也有这种感觉,两人大概是同时发生了这样的事。巧合吗?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他在找奇谭杂论,想看古来民间有没有类似的事例吧。
五皇子就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书,你得去藏书阁。”
“藏书阁能进去吗?”尹禛问说,“岂不是要找圣人拿手谕?”
二皇子心里一动,“父皇将藏书阁交给我打理了,下学后我给你手谕?”
好啊!
桐桐又不由的朝后看了一眼:他会不知道藏书阁归二皇子管吗?那天晚上他还说,离京半载,对京里的,对宫里的,人事都知道的不详细了,要找自己聊聊。那么敢问,回来这么长时间,他会不去了解宫里的情况。
他这分明就是约二皇子私下见面的吧。
两人视线隔空对了一下,不需要解释,下学之后,桐桐没有停顿,乖乖的跟着林檀回家了。
尹禛慢悠悠的起身,而后转身先往藏书阁去了。
三皇子戳了戳大皇子,大皇子没回头,大踏步走远了。
二皇子格外的磨蹭,等尹禛走了一刻钟了,才慢悠悠的过去。之前他已经打发人过来打过招呼了,尹禛可直接进来。
他来的时候,尹禛正从架子上取一册书,他扫了一眼,没甚在意。只靠过去,“还找吗?上面还有。”
尹禛看着手里的书册,掸了掸上面的灰,突然问了一句:“二殿下今年十六了,那么大殿下今年岂不是都已经十七了?”
二皇子皱眉,不解这是何意?
“我想请祖父为我进宫求赐婚……从定亲到成亲,没两三年都忙不完呀。”尹禛以一种散淡的口吻说私事,“父亲来信不住的催,我家兄长十一定亲,十四都成亲了,家里为我着急呢。”
二皇子随便抽了一本书,一页一页翻着。他是想说:皇子早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了,可圣上却一直没动静,提也不提。人家都着急给儿子娶媳妇繁衍后嗣,父皇为何不着急呢?
他的动作极慢,搭话说,“叔王远在南疆,还得记挂你。”
“嗯!父亲说,不成家不能立业呀!成家了,就是个男人了,顶事了。”尹禛上了梯子,从上面又抽了一本书下来,“我也上腻了学堂了。”
二皇子手里的书‘啪’的一声给掉地上了,尹禛在说:圣人心有忌惮。
他正视起对方来,扭脸一看,捧着书的少年异常的沉稳,他就那么靠着,从容的很。
“这里很安全。”二皇子的声音不高,“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番话。”
尹禛慢慢的将书合上,看二皇子,“殿下的拦路石是大殿下,可对?”
对!
“我助殿下搬开这块拦路石,何如?”
二皇子眯眼:“如何搬开?”
尹禛坐过去,看着窗外:“李妃的娘家原不过是圣人潜邸时候的侍卫统领,后来,圣人登基,李家冲天而起,被册封为顺康侯,更是掌管禁卫。殿下不敢动,最怕不就是李家吗?”
不错!
“可只殿下忌惮李家吗?”
何意?
“如今不是以前了!以前,殿下们年纪都小,李家自然忠心陛下。可如今,皇长子长大了……长大的成人的皇子,他的舅舅偏掌控着皇家禁卫……你说,圣上睡的着吗?”
二皇子恍然:“怪不得……怪不得……父皇对李妃格外的优容,已然在白贵妃之上了。”
尹禛没再言语:当然得优待李妃,叫李妃觉得她的儿子做太子有望,省的看不见希望再给折腾出点事来。
二皇子问说,“依你之见,如今当如何?”
尹禛笑了笑,没言语。
二皇子笑了一下,也坐了过去:“你我兄弟,你帮我,我自然帮你。可是遇上什么烦难的事了?”
对嘛!人哪有白用的?
他看对方,“我想请圣上赐婚。”
谁家姑娘。
“林家二姑娘——林桐。”
二皇子愣了一下,皱眉:“她?”有何过人之处?
“貌美!”
二皇子:“……有理。”但这事难办吗?“是府里老王爷不同意?还是?”
“祖父不会反对。”反对了,怎么说服,那也是我的事。
“那宫里有什么理由反对呢?”老王爷是父皇的叔父,是皇叔。如今的周王是自己的堂叔,关系是一点一点的在变远的。只是周王驻守南疆,地位格外超然便是了。可这种的,人家孩子娶谁家的女儿做媳妇,宫里为何要干涉?
尹禛看二皇子,“她的生母是白氏夫人。”至少没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她就是白氏所生,她就是白贵妃的外甥女。
二皇子一拍手,“你怕母后多想,也怕父皇多想。”以为周王府跟白家有了瓜葛,会支持五皇子,“明白了,这婚事,需得母后敲边鼓,父皇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这个道理了。
尹禛又说,“皇后娘娘支持,白贵妃乐见其成,圣人知道娘娘的大度,可外人看来,难道不是殿下与五殿下结为一党了?要真如此去想,大殿下与三殿下岂有不着急的道理?李家又岂会坐视不管?等李家跳出来之时,就是李家丧钟敲响之日。”
说着站起身来,“殿下,这几本书甚是有趣,我借去瞧瞧,过几日会再还回来。”说完,直接走了。
二皇子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对方的背影怔愣半晌:以前只以为他讷言,却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有此城府?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剧烈的咳嗽之声,不是尹禛又是谁?
阮义急忙问说:“侯爷,怎的又咳了?”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尹禛捏着阮义的手重重的捏了捏,这才道:“时好时不好的,莫要声张。不可叫祖父知道……回去炖两盏药便罢了。”
阮义‘啊’了一声,又忙道:“我说进学将药带上,您偏怕人家笑话……小的背您走吧。”
呱噪。
二皇子在里面听着,心说:幸而他是体弱,不是长寿之人。否则,他出身宗室近宗,周王府又驻守南疆,他这般的城府,岂能叫人放心?
从藏书阁出来,他又打发人:“去问问太医,小侯爷的身子到底如何了?不许他们瞒着。周王不在,小侯爷若是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是!
这一问,得到的结果还是那个:自小毁了根基了,体弱。
二皇子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走!陪母后吃晚饭。”
“怎么想起陪我这老东西吃晚膳了?”一个布衣老者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的三两样小菜,再看着眼前的少年,“说吧,又想干什么?”
少年问说:“二皇子是否打发人去了太医府上,打听孙儿的身子?”
老者‘嗯’了一声,“打听了,怎么了?你招惹他干什么?”
少年给老者递筷子,“祖父和父亲想干什么?”
什么?
少年对着老者一笑:“您和父亲在干什么,孙儿就在干什么。”
老者嗤笑一声,“你知道个P!”他浑不在意,只问说,“直接了当,老夫哪有时间跟你绕圈子。”
“看李家不顺眼,想一脚踢出去。”
为什么看人家不顺眼?留着这个看门狗,皇子们争一争这不是挺好吗?
少年看了老者一眼:还是不说实话是吧?
行吧!咱都不用说实话了。他直接说了一句:“他家姑娘欺负我喜欢的姑娘了。”这个理由够吗?
老者举着筷子半晌:孙子,你比老夫还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