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12)
这一年的腊月,汴京的天气格外的冷。
四通八达的河渠也都结了厚厚的冰。可饶是如此,河面上依旧有人忙碌着。春夏秋时,河运通畅,能养不少人。冬日里,贵人要雇人凿冰,以存入冰窖待夏日取用。
因此,河面上看过去,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京城跟往日一样,格外的热闹。
茶楼酒肆里,好些读书人聚在一起,都在夸耀,说官家仁慈。盖因几日前,官家看到太后鬓角的白发,心生感慨。说父母年迈,只盼着子孙在其膝下。于是,就建议太后,凡是官员中父母年迈者,可跟朝廷申请,朝廷可就‘注拟差遣近官’。
近官的意思就是:距离老家近嘛,想回去看望父母了,抽点时间就能到。
游历到京都的张俭一身布衣,在酒楼中坐呢。他心说,官员回避制度,回避的是什么呢?不就是怕官员在老家做大了,任人唯亲,养大了宗族,成了地方一霸,欺压百姓么?
所以,这位官家怜惜当官之人不能伺候其父母若为仁,那若是百姓被欺,此举堪为仁么?
他抿了一口酒,想着离开上京的事。
当时,他求了新帝:“老臣昏聩,竟是出了那样的主意给陛下,臣实在无颜在朝。”只当不知道新帝与雍王之间的事,“您若要留,臣只能追随先帝于地下了。”
先帝故意也不想留一个见过他窘境的人,于是,他顺利致仕了。
致仕了之后,他在大辽境内游荡,也没有直接回宛平老家。直到连个关注自己的人都没有了,他才带着家小老仆溜达回去。
彼时,已是秋里了。
他不敢回老家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怕老家正乱。毕竟,雍王想收服燕云十六州,难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雍王胆大的很。他应该是提前着人潜入了各个州县,以百姓驱逐大辽的官员。百姓为什么愿意供其驱使呢?因为有人在百姓中间散步消息,雍王要放粮。
而且,早就有人说了,雍郡的赋税少,从不没有徭役。但凡出工,一定自愿,且有酬劳。
那百姓有什么不乐意呢?辽国对汉民征收的税从来都不低。
所以,燕云十六州收服的很平稳。
有当地的官员跟百姓正利,百姓想着放粮,这些官员应该也是得了信儿了,大辽朝廷放弃了。那他们自然是要贪图官府里的库存的。比如钱财等等,不就都私下分了吗?
总之,图私利的人多了。
人人都盯着利的时候,事很好办。因为雍王确实是兼顾了他们的利益。
真的给百姓分粮食了,也真的叫那些官员带着他们的行李走人了。
而且,几乎所有的商户提前都被安排的人控制了,防止他们来回串通着传递消息。迄今,这些商户还在清查之中。
不用问都知道,查的是大辽和大宋的奸细。
也正是因为对商户的严格控制,瞧:事发时是夏日,雷雨接连好几日,那雷声似乎现在还在耳边。可惜,到了如今,寒冬腊月里,汴京竟然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最近在坊间只听闻有送赏赐的钦差九月便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张俭不由的笑了,雍王把事情包裹的这么严,那就是防着大宋这些官员借口说燕云十六州一时间难以辖制,朝廷可协助之类的话。
大宋朝廷中的一些人,不是真的想插手雍郡的事。他们只是提出来,等着雍王拒绝。只要一拒绝,那就是雍王对大宋有二心。以此来坏雍王的名声,以防着连大宋的百姓都念叨雍王的好。
而雍王呢?这么会算计人心,他能不知道对方怎么想?于是,他干脆不叫你知道。你连这个给他下绊子的机会都没有。一旦告诉你,那就是事已办成,板上钉钉,谁也无法撼动,谁也休想说三道四。
瞧瞧,那么大的事情,一包裹竟然是半年,捂的严严实实的。
怎么办到的?
这背后必是有一能人,此人对消息渠道、对奸细运作极为熟悉。这怕是藏在雍王夫妇身后的高人吧!
谁呢?是杨守素吗?不像呀!要真是杨守素,李元昊怎么就玩死了呢?
正琢磨呢,就听外面热闹了起来。
远远的听见了有人喊着:“……雍王妃带兵打到了上京……辽国归还燕云十六州……雍王已辖十六州……女真、龟兹、沙州、高丽来投,雍王夫妇携部属归大宋……”
一声一声连着一声,酒肆里的事迅速的朝外涌去,都以为是听错了。
没有听错!几十匹骏马,几十个小将,身背带着‘雍’字旗,一路走一路喊,直奔皇城而去。
几乎就是半个时辰,好似街上一下子就多了许多北地来的客商。他们分散在大街小巷,讲着这半年发生的事。
从辽国皇帝驾崩,到怎么归还十六州,又怎么收服的燕云,讲的详细且明白。
所有背后的交易都被隐藏了,可以追朔到去年共猎,但是,这中间没有其他。没有辽国的新帝求助,没有自己这个大臣的投靠,就是辽国新旧交替之际出意外了,雍王险些遇险。雍王妃带兵打到辽国都城,兵临城下,叫当年的澶渊之战重演了一遍。
甚至包括了雍王妃跟二公主在城外的一番对话,都讲的清楚明白。
雍王妃说了,当年城下之盟,是耻辱!而今我就是要逼的你们也来一次城下之盟,以雪前耻!
听的百姓们拍手叫好,奔走相告。
张俭却笑了:大宋先帝赵恒一直认为澶渊之盟是他的功勋,是他消弥了战祸。而今,有人站出来,说城下之盟是耻辱,就问这一巴掌打的响不响!
从龟兹在极西,女真在极东,可以说,雍郡之地,将东西横贯。
自此,大辽与大宋真的不再接壤。
连高丽也被迫从辽国的版图上扣下来了,中间横亘着女真,辽国无法直接管控了。
为了燕云十六州的,赵匡胤想赎回来,结果人家不卖!如今呢?被柴家一女娃娃,带兵兵临城下给夺回来了?
为了燕云十六州的,赵匡义想打回来,结果屁股中箭,驾着驴车逃命。而今呢?十六州说收服就收服了。当年你把赵匡美定罪,给发配房州去了。而今,赵匡美的后人把你没办到的事给搬到了,就问,是何感想啊?
太后与新帝不停的供给大辽岁币,无休止的养着夏州,现在呢?夏州今何在?辽国又如何?灭国的灭国,认怂的认怂。
张俭就想知道,此刻坐在大殿里的那位太后是作何想的。
大宋的皇宫里,君臣对着舆图看着。
有翰林官拿着笔小心的在地图上重新划界限。可以说,雍郡的版图从东边的大海之滨,一直到最西边的大漠腹地。
吕简夷就道,“论起地域大小,似乎与朝廷所辖之地,相差不大了。”说着,就又补充,“但是,雍郡治理难,且不算富庶。地域东西极长,南北短,这其实是不便于治理的。”
不像是朝廷所辖之地,几乎近似于一个方正的正方向,而汴京正好在中心点上。
“当然了,与大辽先剩下的地域比大小,雍郡还是不如大辽占地大。但是呢,雍郡大部分现在成了农耕区域,经济自然是要比大辽好,人口也更密集。而且,大辽之前的南京析津府和中京大定府,都已经归为雍郡。占了大辽四京中的两京。可以说是大大的削弱了辽国。此一番下去,数年内辽国绝无力征伐。”
刘太后看着重新被画了边界的舆图,没有言语。当日晏殊回来就传了雍王妃的话,她说了,要延|安府是为了燕云。这话言犹在耳,也就两年的工夫,真叫她给办成了。
是的!自此之后,大宋北边再无忧了。
可为什么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扇了几个巴掌一样。
大殿里静悄悄的,对着这张舆图,君臣静坐到很晚很晚。直到外面狂风肆虐,吹的窗棂哐哐作响,大家才知道,起风了。
走出大殿,竟是人都站立不住。
树枝被吹的咔咔直响,紧跟着咔嚓一声,树干被吹断了。
大臣们回不去了,在班房里呆着吧。
赵祯说,“所有伺候的人都不要在外面站着了,都回屋躲着吧。”
于是,皇城里无人走动,皇宫里处了树影摇曳,再无影子。
刘太后睡不着,风声所扰,树影摇曳,映在窗户上,如同鬼爪在舞动。
这一晚,她做噩梦了。
梦里仿若又回到了昔年,先帝还在世,大辽率军直逼城下。转眼间,便换成了一女子,手持利刃,冷森森的站在城门外。
她在质问:你赵家这天下得的不亏吗?欺负孤儿寡母的懦夫焉能坐天下?
好似下一刻,她就要攻进城中。
正在挣扎不得解脱,好似身上滚烫烫的,是火吗?是啊!火攻。她会放火|箭火烧汴京么?
这一激灵,她一下子就睁开眼睛了。
没有被火烧,只是天格外冷,郭淮给加了一个炭盆而已。
也没有兵戈铁马,那声响不过是越发肆意的风声。
更没有柴桐,她此刻还在雍郡呢,不可能回汴京。
刘太后坐起身来,裹了披风,问郭淮,“你说……应不应该召雍王夫妇回来一趟?”
郭淮:“……”这怎么说呢?“您要是想雍王夫妇了,当然能召了。”
“想他们吗?”这个理由不行,“得想个别的理由。”
结果起大风的夜里,有人来报了:李顺容病了。
李顺容乃是官家的生母,在永定陵守陵呢。她这个时候病了,能在这种天报上来,显然是病的重了。
刘太后就说:“她倒是会病!”
官家生母病重,请雍王夫妇回京,也不知道这个理由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