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寒抓着手机的手几乎用尽了全力, 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条条的蹦出来了,像是等着判刑的囚犯。结果那边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紧跟着回了一句:“我明儿约罗亚青吃顿饭吧。”
“韦东南叫肖家捎话, 这事办的小家子气。”高媛尽量不叫自己的声音发抖,只稳稳的道, “若是你和金工没有见罗叔叔,就不必多此一举。但既然见了,事揭过去了, 那就干脆大大方方的, 你跟韦东南私下见面, 彼此尴尬,那我请罗亚青吃顿饭,可以吗?”
林疏寒喉咙发紧,手上的劲儿松了,声音却明显的颤抖了,他干涩的说了一个‘好’。
“明儿还要上班,你早点睡吧。明晚上我跟罗亚青吃完饭……你来接我吧。”
高媛听见第二声‘好’明显带了哽咽之声, 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那我挂了。”
高媛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良久良久。
不用!不用追根究底。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
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候这是特别愚蠢的法子。
她将文档保存了, 然后关闭电脑, 今晚上这活儿干不成了,先这样吧。
重新洗了澡,将头发吹干,以为会睡不着的, 结果一挨着枕头就睡踏实了。
起来就约了罗亚青,吃饭的地方距离林疏寒的单位很近。
罗亚青其实挺惊讶的, 高媛这人挺难约的。平时也不出来玩,除非有正事或是关系特别好的,这才偶尔能把她约出来,等闲真的见不到。彼此有联系方式,是因为圈子里有些家里的婚丧嫁娶,总能在一些场合遇到。坐在一起不留联系方式挺奇怪的,存了号码之后,从来没有私底下来往过。
高媛点了菜,开门见山:“昨晚罗叔叔去家里了,疏寒陪着罗叔叔喝了几杯,怎么样?罗叔叔没喝多吧?”
啊?
罗亚青愣了一下,就‘啊’了一声,“碰上林主任了?那可真是巧。”
高媛给她倒茶,“我也才知道他跟韦主任工作上有些分歧,连长辈都跟着操心,我说不如约了亚青姐出来吃顿饭,他们工作上的事,不影响咱们交往……”
罗亚青就有点明白这个意思了,感情林疏寒不仅是黄主任的下属,他是高家的女婿呀!
这可当真不知道!罗亚青就笑:“你们的事瞒的挺紧的。”
高媛低头,掩饰那一抹尴尬,“……还请你保密呀!还没跟家里提。”
高家肯管林疏寒的事,那肯定不是障碍,林家还能有什么不满?
“林教授的项目到了关键时期了,不想叫他分神。过段时间吧,等事情定下来了,我和疏寒请你和韦主任吃饭。”
那可说定了。
两人吃了顿饭,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两个人点了六个菜,还剩下大半。
高媛朝服务员喊:“服务员,打包。”
林疏寒进来的时候,那边正打包呢。他在前面把账付了,高媛才拎着菜过来。
再见面,还都有点尴尬。
林疏寒接了菜:“我来吧。”
两人一路沉默,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直到高媛楼下,高媛下车了,林疏寒这才道:“我……还没吃饭。”
啊?
高媛朝上看了看,“那……给你煮点面?”
好啊!林疏寒从车上直接下来,拎着剩下的菜。
单身女孩住的房子,有保姆三不五时的来打扫,很干净。
干净,但却说不上规整。
高媛脱了大衣换了鞋,直接去了厨房,“还有冻的饺子,给你煮饺子吧。”
“我来!把剩菜热了就行。”
干嘛吃剩菜?
“没事。”我不吃,明儿你肯定得吃,那就不如我吃了。林疏寒过去帮忙,“把剩下的炒菜放在一起热就行了……”
高媛淘米,电饭锅做米饭,一会子就得了。
厨房里各做各的,锅铲声,水流声。
菜热好了,乱七八糟的一大盘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等着米饭。
高媛便有些不自在了,她找话题,说今天跟罗亚青见面的事,“……韦东南想往”
“我暂时没想着往远处去……”林疏寒一愣,但还是坦诚的道,“或者说,我可能没那么大的野心……”
高媛马上就笑,笑的眉眼弯弯的,“真的?那太好了。”
林疏寒看她,高媛避开他的视线,从餐桌的盒子里取了巧克力给了他一个,她自己拿了一个往嘴里塞,“这是发小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什么大师手工做的……我给桐桐留了一大匣子,你走的时候给带回去吧。微微有点焦香的味道,跟外面卖的是有点不一样,对吧?”
林疏寒从不吃这些,但是高媛好似格外偏爱甜食。他点头,“好,我带回去。”
高媛就问桐桐实验的事,“……我听吴树说进展挺顺利的,但是,还是有很多杂音。他们那一行我也不懂,但想来不过是名和利……口水仗肯定是要打的。不过听我妈说,别管中医西医,能治病政策就支持。说到底,还是实力说话!”
林疏寒才要说话,电饭锅响了一声,饭好了。
一碗米饭,剩菜一扫而空。自己起身,将锅碗洗涮干净,防止碗筷的时候,忍不住的想把筷子之类的规整的齐齐整整的,碗应该摞齐声。但是高媛这餐具,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竟是找不出两个完全一样的来。还有那碟子,造型太奇特了,这怎么摆放都不可能整齐的。
他抬手将规整好的筷子扒拉乱,这么一看: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高媛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她将笔记本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打开一部电影,喊林疏寒:“今晚还有事吗?要是不忙,陪我看部电影。”
“那就走吧?”
“外面多冷!在家看呗。”她点了点笔记本,然后坐在地板上,给身后塞了一个抱枕,然后拍了拍沙发,“看吗?”
一部法国的爱情片,林疏寒坐过去了。
电影演的什么也没怎么看进去,只知道背景音挺好听的。而且,这取景大多是校园里,而高媛在这所学校读过书。高媛对着镜头,低声跟林疏寒说那些年她在法国留学的事,“……有点时间,我就却学烘培,那时候觉得闻见那股子香甜味儿,心里才能被填满……”
“所以,以前不怎么爱吃甜食,现在添了吃甜食的习惯?”林疏寒低头看她,“那时候是心情不好,所以,总想吃甜的?”回国后,心情也未必一直顺畅,所以,她戒不掉吃甜食的习惯?
高媛就笑,也抬头看他:“但今天……我没有特别想吃甜食。”
“我想吃。”桐桐把林疏寒拿回来的巧克力拆了,取了一个塞嘴里,“嗯!甜。”
“没有焦焦的苦味吗?”林疏寒站在玄关,没脱大衣换鞋的打算。
桐桐心里笑,当然是有一股子特别的焦香味儿的,但这可以忽略。因为林疏寒的身上像是有一层冰膜破了,散发出来叫人觉得有点甜腻的味道。
她假装不经意的问了一声:“从哪里买的?味道挺独特的。”
“高媛送你的,喜欢吃就行了。林疏寒朝上指了指,“你跟斯业说一声,我直接上去了。”
好的!
人走了,门关了。桐桐进了玄关,给四爷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然后无声的说了三个字:“有情况。”
别盯着人家,该不好意思了。
桐桐又把巧克力塞四爷嘴里,“尝尝。”
还行,“喜欢的话,叫人带些可可豆回来,自己做。”
从哪里带可可豆。
“国内也有种植。”看谁去滇省或是两广那边出差,带着品质好的就是了。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咸淡话,四爷的手机响了,是徐茂才许所打来的,“斯业,忙吗?”
“不忙,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四爷将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坐了起来。
“也没什么吩咐……刚才总局打电话,叫你明早九点过去一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徐茂才就叹气,“我没打听出来,你呢,见机行事。要是领导批评了,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顶撞。”
四爷就明白了,这未必是坏事。他跟徐茂才道:“您放心,我之前单独见了……领导,也当面谈过了,也将自己的一些看法意见递上去了,没事。”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挂了电话,桐桐就笑,“可见人家水平是有的。”
四爷不甚在意这个,只问桐桐:“你那边你确定你能处理。”他从茶几思有些不对。”
桐桐扫了一眼,“有些人呼吁,认为对这种病毒该全面消灭。但这是多大的一个工程量,得投入多少?”
有些人鼓吹,那是因为这里面有利益可图。
“可若是能治疗,又为何要投入这么大的去消灭它?”这个道理是个很简单的道理,这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不是!谁都清楚明白,可利益动人心呀。
桐桐叹气:“还得防着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被舆论轰炸,还真就信了这个邪了。就说这药吧,一家买上三五十块的,全国多少个家庭,这是多大一笔钱?”
治病的药不赚钱,赚钱的药难治病,这就像是一个怪圈。
有时候,难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复杂的人心。
我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