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198)
没有咱们自己的跑车?
聂升航看向说话的女人,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三十许岁人,很漂亮,气质真好。这么多人,只一抬头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吸引人的其实不全是长相,更是一种风度,一种仪态。她就这么走过来,几步路而已,这一圈的人就都朝这边看。
桐桐走了过去,手搭在发动机上,“咱们国家的汽车,所需的发动机大部分是进口零件组装的,变速箱是封装进口的,悬挂部件的主要零件全是进口的……这是M国产的一款发动机,没错,就是用于跑车的。”
聂升航指了指边上那一台,“这是三生自己产的……也是用于跑车吗?”
“不是跑车,这款发动机当初升级的初衷是为了改装警车的。”桐桐看了一眼,“现在还属于实验品,没有正式生产,在实验检测阶段。你们可以对比看看,看看跟人家的差距在哪里。”
用在警车上的?聂升航皱眉,然后朝桐桐点点头,“谢谢。”
桐桐抬手拍了拍聂升航的肩膀,这才笑着请乔治安妮,“这边请。”
这一行人过去的时候,聂升航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林工,那几个年龄大的……是技工组。”
林工?金总、林工,这是他们的接待人员挂在嘴边的。林工是老板娘,也就是金镞的妈妈?
她回头朝金镞那边看去,金镞正蹲在地上好似在拆发动机,并没有朝这边看。
才要收回视线,她反应过来了:他在拆发动机!!!
金镞就是就在拆呀,他记得小时候碰这玩意就是这么弄的呀,看参数当然重要了,但是,没拆了再组装再比较,这都不算的。凡是机器,就少不了要维修维护,到时候是拆还是不拆呀?原装的永远最好用,一拆一装八成完蛋。凡是大修过的机器都会出现这个问题。买二手的时候最关注的就是:大修过没?
所以,在他的心里,拆了装,装了拆,然后再对比前后的数据。如此再三的拆装,甚至给机器造成一些损伤之后,维修之后再测数据,这才是准确的。
而且,边上放着工具包,也就是不反对拆装机器。
同组的同学都急着:“这玩意可贵了,行不行呀?”
“没事!不让拆给咱们工具干什么?你看给你的册子,还可以申请故障测试。”
而金镞绝对不是第一个上手拆的。这次来的人里,有好些都是老技工,他们看发动机不看参数,谁看那玩意干啥。他们都是听音呢,听完了就拆。
金镞给那机器拆的七零八落的,可回头看看人家技工拆的,拆出来都是艺术品。分门别类的摆的特别好。
四爷陪着几位领导,媒体跟的紧紧的,不停的拍。一看见这场景,四爷就跟看到宝了一样,直接就蹲地上跟几个师傅聊起来了,“没有三十年的功底,可都没这手艺。”
“还真就说对了。咱是解放后进工厂的,那时候有啥发动机呀?都是战后的旧货,修修补补的用呗……现在不行了,都讲科学了,都用大生产线了……听说以后还更先进,我们这都该淘汰了。”
四爷赶紧道,“那可真不对!”他就说,“您们这样的师傅,那可真都是宝贝。不说航空类发动机需要你们这样的师傅。就说咱们现阶段工业上的组装产品,也离不了各位呀!”
“嗳,不行了……没咱们的用武之地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很多人都有一个错误的认识,觉得组装是一种低端的制造业,这是不对的。组装是制造业中很重要的工艺流程之一,工艺好了,咱们质量就过关。质量好了就是给咱们的制造业增加了更大的附加值。如果将来咱们组装的产品别人用了都说好,那咱就是全球经济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意义不可估量。”
这个提法在现在还是很少的!尤其是在质量这一块,那基本都是粗制滥造的。什么都缺的时候,粗制滥造品都一样赚钱。人人都想着赚快钱,却也忽略了质量对口碑各方面的影响。
高端的制造业,就像是航空类吧,它们是结构最复杂,零部件也最多的一类发动机,对工艺要求高,组装流程复杂,需要工人为主导,就连拧螺丝都需要格外的考究,为的是达到最好的质量。
可谁强调过低端的制造业,同样要严把质量关。便是流水线上的组装,也需要做到极致。
龙鸿年心里点头,这个话说的正当其时。尤其是外媒对咱们国产的东西不认可,除了低廉之外,没别的优势的情况下,他这个话就真的特别是时候了。
这是在说三生注重质量,也是在说国内的制造业有意识的在提升质量品质。
要知道,今儿来的媒体可不只是市里的、省里的、国家级别的媒体,还有香江那边大半的媒体,包括常驻香江的国外媒体,甚至常驻京城的国外媒体。他们很多都不是专门为这个来的,但既然来了,就派人跟一跟,毕竟来了这么多国际专家,还是有新闻的。
这会子这么多镜头之下,他说这话传递的意思就很到位了。
看了几组老师傅的,四爷就被几组大学生组给吸引了。
那些孩子看的是农机上的发动机,有个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兴高采烈的,“我们村的拖拉机上的发动机就是三生的,挺好用的……”他一边忙活,一边跟边上的同学说,“真的!我们学开车,撞过两回……结果发动机屁事没有……这种发动机我会拆也会装……”
四爷看边上的董源,“去看看哪个学校的学生?”
董源过去一问,回来就道,“是农机中专的学生。”
这边正说着呢,那边另外一组的技工组,应该属于中年技工,他们问能不能进行故障测试。
可算是有人提出来了,这一问,马上就有人带着去了。
这一样样的都是来真的,并不是摆出来玩噱头的。
金镞那边围观的人最多,港城大多数媒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前前后后的把金镞都给围起来了。在内地,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知道金镞家是干嘛的,也不会知道父母是谁。就包括那么些同学,也没人知道这是他家的。
而港城那边的消息在这个时期是不可能传到内地的,消息也不可能对等。那边的媒体还给你排一下富豪榜,八卦一下富豪的新闻。这边呢?还没那个所谓的榜单。对富豪就更没有概念了。
就是这会子把金镞围严实了,很多人也只以为金镞长的好看,更吸引人罢了。
这样式的拆卸测试,这就不是一天能做完的。第一天,大学生整个都是懵的。回去就补课去了,他们学的是最快的。中午吃饭时间门,还都参观那些老师傅拆出来的东西。金镞蹲在那一堆规整的齐齐整整的零件边上,倒吸了一口气。朝花白了头发的老师傅竖起大拇指,“您是这个?”
老师傅嘿嘿就笑,“一辈子就摆弄这个了,熟了谁都行。”
金镞摇头,“不不不!这叫工匠精神!干实业的要是把这个精神丢了,那就太可怕了。”
然后金镞就老溜号,老师傅拆了再装之后,他凑过去看参数。我的天啊,丝毫不受影响。反之,自己拆了再重装的,参数就有了变化。虽然在允许的参数范围之内,但有了变化就是有了变化。这种差别只能是出在了手艺上了。
他一个人站在边上,一边吆喝着,一边大声的鼓掌,引得听见的人都朝那边看。
老师傅点了点金镞,“吆喝啥呀?是咱的东西好。我原先还不信能跟老M的东西比,可这回我还真就信了。说实话,这两个发动机基本是一样的,质量没太大的差别,性能没有优劣之分……不过,咱自己的是真便宜呀!价钱能便宜三分之一吧。那非用别人的,不是二百五么?别的发动机我没看,就这一款,用我三十年天天跟发动机打交道的经验来说,它就是差不离。实事求是,咱没比别人更好,但绝对不输给他。”
不知道谁在后面叫了一声‘好’,紧跟着掌声雷动,响成了一片。
乔治安妮挑挑眉,“跟你们做对比的那款发动机是我们的新品吧?”
桐桐就笑,“应该是吧!性能不错。”
是性能不错!可谁知道你们这么快就有类似的产品,随时可替代。
于是,这几天的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三生的报道。不仅报纸媒体报道,关键是电视新闻,国家新闻接连三天都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门,每天都有新发现,比如哪一个型号的国产发动机达到了M国的水平;比如哪一个型号比R系的同类型,省油百分之几。再比如跟D系比,他们的优势在哪里,我们的优势又在哪里。
而且,这不是咱们自己比出来的。是这么多人参与,这么多国内外的专家一起得出的结论。所以,这个结论是权威的。
媒体也对国外的专家进行的采访,搞学术的在这一点上就很好,他们不会瞎说八道,没有政客的嘴脸。他们给的评价是:“各有优劣,已经在这个行业里具有了极大的竞争力。”
还有人说:“我看到了他们在节能减排上的努力,虽然产品还不成熟,但是,他们证明了他们对这个方面的重视。虽然,你们在航空发动机方面还是落后了一些。但你们这个发展势头很好,你们的企业在花费极大的代价做技术攻关,这很难得。”
而最后的结果更是叫人没有想到,第一名并列的就有五组,其中有三组都是技工。剩下的两组,一组是科研人员组成的,一组是来自几个农机中专的学生。
都以为第一名只一个,一百万奖金。可谁知道最后第一名就定了五组,每组都是一百万。
不仅给了奖金,而且给他们发出邀请,都可以来三生工作,三生永远欢迎你们。
其他四组还能理解,可几个农机中专的学生,这属实叫人觉得意外。
四爷在颁奖的时候就说,“他们是在实践中总结了经验,我们需要理论型人才,同样也需要实践性人才。”
但是,对于这些大学的学生,他也给予了很多。比如,清大、京大、工大等等,这些学生,都有获得二等奖的,也就是五十万。这些孩子是天之骄子,也都更有想法。他们会提出很多大胆的意见,然后附带的送上来。
就像是清大一个学生,他就提出了一个观点,他认为其中一个型号的发动机与变速箱的匹配度不好,这种匹配会造成汽车遭遇意外造成事故后,安全气囊在零点二秒之内的撞击力过大,如果司机的体重超过一百公斤,气囊就会以三百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弹出,这个撞击力会超过一百八十公斤,会对头部、颈部这些部位造成伤害。
经过反复的核算,也把研发团队的人叫来了,得到的结论人家是正确的。
研发团队也很大方的承认,“是我们考虑不周,因为咱们都比较瘦,便是在北方也很少能见到一百公斤的胖子。所以,我们当时设定的人体数据出问题了。这位同学是对的,这个错误的发现很及时。在这里,我郑重的表示感谢。”
只这一条建议,他个人拿到了二十万的奖励。
只单人奖,就发出了五十六个。最高的二十万,最低的也是两万。
更有第三名并列了十八组,极大的手笔。
聂升航提了一个点,她认为噪音是否超标,也应该作为判断发动机优劣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而现在,很多发动机,不管是国外的还是国内的,都没有足够的重视这一块。
因为这个提议,她拿了一个个人奖,六万。
“清大,聂升航。”江荣念了名字,四爷就取了支票,然后看向走过来的姑娘。
聂升航接了支票,四爷就笑:“你提的这个很重要!越是细节越是能决定成败。在别人都没有重视的时候先重视,这就是领先。谢谢你的建议。”
温润的长者,看她的眼神像是父亲。她缓缓的点头,“我在这方面欠缺的很多。”
“那就加油!有兴趣的话,欢迎你假期随时来厂里。”
这孩子不是四爷根据名字选出来的,而是专家组自己选出来的。专家组里也没有自家公司的人,为的就是没有倾向性。
可叫四爷更没有想到的是,隔了几个人名之后,听到江荣顿了一下,报了一个名字:“京大……金镞!”
四爷:“……”然后董源憋笑递了一张发票来,六万。
金镞一起来,摄像机、照相机都对着他,公司和厂里的人都发出一阵哄笑声。
专家组的人来回的看,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就有翻译低声告知了一声,“这是金总的公子,是三生的太子爷。”
“哦!”之前真不知道。
金镞摸了摸鼻子,早知道这样就不提了。
董源低声跟四爷道,“我看了,远志认为除了智能化、节能这两个方向,还应该做发动机的节能化改造。”
改造?
“对!他说改造。尤其是农机方面,他认为设计之初留有改造的可能,能叫农民减少生产成本。”
四爷‘嗯’了一声,看着儿子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他往上一站,“还交给你妈保管吗?”
“不!”他蹭的一下将支票藏身后了,平时都不好意思请聂升航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因为自己又不赚钱呀。这六万好歹是自己挣来的!
颁奖台上听见的人都笑,四爷就伸手,“那行!金镞同学,再接再厉,合个影吧。”
于是,爷俩站在一起,在公共场合没讲情面的情况下,有机会站在一起合了一张影。
当爸的正在壮年,看起来也就三十许岁人,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平时大家都忽略了长相,这会子再一看,人家真的长的很俊美。然后边上站着一个阳光少年,笑的如花儿绽放,就这么站着就璀璨夺目。
桐桐在台下,看着儿子拿着支票跑下来了。她勾勾手指:不上交吗?儿子。
金镞立马躲开妈妈的方向:谁也别想拿走我这六万。
龙鸿年低声跟桐桐说,“这小子会藏私房钱了?”
桐桐悄悄道:“追姑娘呢!就是刚才上台那个姑娘,清大的。”
龙鸿年大笑,这是出息了。
获奖的,这次真的可以说是暴富。几万块钱一套房的时候,这个钱真不少了。而没获奖的,公司不仅给全额报销了来时的路费,这几天食宿全免之外,还允许大家在这里多住一周旅游观光,食宿酒店依旧可以免费。想回去了,提前一天告知酒店前台,酒店会订车票,然后有专车送大家去车站。
这些来的学生都买的是半价票,但是公司给报销的都是全价的。因为路上要吃饭,多出来的就算是这一来回路上吃饭的开销了。
旅游、享受美食、住星级酒店,出门见了世面。便是想来工作,参加过这次活动的所有人员,不仅优先录用。而录用了之后,直接跳一级工资,给予绝对的优待。
这次活动举办的,国内轰动,各种大媒体联系公司要做专访。而国外的媒体如想象的一样,他们一惯的做派便是,要贬就把你贬的一文不值,要夸就把你夸的离谱。于是,就被夸的有些离谱。
可这种离谱,却是国内现在所需要的!人好似就是这样,自家人说什么都不信,国外谁一贬咱激动,一夸也格外的重视。
于是,热度再升一拨。老家频频打电话,因为各种小道消息,连他们都知道了。说是打败了国外的制造业云云。
桐桐挂了电话,看四爷:“……接下来怕是政策会对咱们倾斜,也会有一些保护性的政策出台了。”
当然!四爷动了动脖子,问说:“金镞呢?”
金镞带着聂升航在海边慢慢走着,然后指向海边的公路,“以前,这里人更少。我的自行车就是在那条路通车之前学会的。”他把手里的一包谷物递过去,“扔出去,有海鸟过来吃。能看的仔细些。”
聂升航扔了一撮子小米,果然把海鸟引过来了。
金镞靠在边上的石头上,问说,“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了……你肯定是知道了。”
聂升航更大力的扔了一撮子小米,然后小米被吹的反扑到她的脸上。她的嘴抿的更紧了,蹲在地上,将小米慢慢的洒下去。
金镞蹲过去,跟她肩膀挨着肩膀,然后伸手捏了一点小米在手心里,“你这样,鸟儿会落在手指上,不信你试试。”
她学着弄了,但是鸟还是只落在金镞手上,怎么也不肯落在她这边。
金镞就笑,“你太凶了,别说鸟了,我都被你吓到了。”
聂升航扭头瞪着他,“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金镞看她,“你觉得我该提前说?”
是啊!提前说了……又能怎么样?
聂升航沉默了。
金镞将支票取出来递过去,“你帮我收着吧。”
聂升航把手往身后一背:我不要!
金镞伸出另一只手来,“那把你的给我吧,我收着。”
聂升航:“……”她打开背包,从书里取出夹着的支票,拍到他的掌心里。然后气哼哼的起身,“我明儿回京城。”
“我给你订机票?六万在我手里呢,我用你的钱买。”
聂升航:“……”反正钱是从你家赚的,爱怎么用怎么用去。
金镞真给订了回京城的机票,他并没有跟聂升航一起走,“帮我订沪市的机票。”
徐斌问说,“去沪市干什么?”
金镞拍了拍包里的支票,那边的股票正是入手的好时候,这十二万在里面转一圈,能赚不少呢。
徐斌看自家老板:敢放他一个人走吗?
四爷点头:小伙子嘛,他可以不缺钱,但不可以不会赚钱。
聂升航是不知道金镞干什么去了。她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人回了京城。回来都快过年了!
然后金镞并没有来过一通电话。
聂升航看着面前的黄米糕,一点食欲也没有。郑云踢了踢老聂的脚:看你闺女!
老聂给女儿倒了蜂蜜在米糕上,“是没拿奖,憋气,是吧?”
聂升航:“……”没法说拿奖的事!金镞把奖金拿走了。这要是承认拿奖了,就得把钱往出拿。自己拿不出钱,就得把金镞供出来。可自己都纠结着呢,又怎么跟父母说?
“我不饿!”她起身抓了大衣,“出去透口气。”
然后真走人了。
老聂看郑云,郑云啧啧两声,“这次该你了!谈心这个活,还是老聂你在行。”所以,去吧,跟你闺女谈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