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53)
这一天,好些人一早起来都觉得懵了。
因为城门大开,却没有守城卫。
街道上有车马辚辚的痕迹,再联想到昨晚上的声响,大家都有猜测。
之前只听闻说雍王回京了,虽然谁都没见到人,但这消息应该没假。大家还都眼巴巴的等着,等着宫中怎么一番说辞,最后怎么登基怎么册封呢,结果等了几日,今儿一早,整个都城都像是空了一样。
以前热闹的雍王府门口还是有许多人等着,但王府的门上贴着封条。哪怕没有一个人守在门口,可也无一人敢靠近。
封条一贴,这就证明王府没人了。
这是说,人走了——就这么什么说法都没有的走了?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这是什么意思呢。府衙的大人们也无人看管了,还你们自由,可以随意了。
宫里还是有侍卫,这些侍卫到底是效忠于官家还是雍王,现在没法分辨。反正结果是宫门按时开启,谁要是说要进宫,随意!一切章程照旧。
连各位大人的府邸的禁军也撤了,府里没受骚扰,除了这一年都不得自由之外,并没有如何。
刚开始,一个个的都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看风向,紧跟着觉得安全了才真的出去。
这一出去,看到的京城仿若没变,又仿若变了。
官家还在宫里,可人心却惶惶。
很多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好似雍王府一走,主心骨就没了一样。
宋宫里,赵祯在病榻上,皇后亲手捧了汤药递过去,什么也没说。
这小一年了,天下什么样儿他们全然不知。在这宫里什么也没断,跟之前并无二致。只是日日惶恐,夜夜惊心,便是有猫儿在窗外闹一声,也能吓的人一个激灵。
这大半年,官家的身体一日好,一日不好的。
曹皇后也知道,这是惊惧忧思所致。
赵祯接了药碗,才要喝呢,外面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赵祯手里的药碗一下子掉了:“是雍王回来了?”
“官家——雍王走了——雍王府空了——京城中的人马却都撤了……”
一夜之间,撤的干干净净。
皇后愣了一下,心里叹气,而后指了伺候的人来捡地上的药碗碎片。
雍王回来过,又走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赵祯起身,皇后过去扶了,“您慢点。”
“朕就问你……雍王留下什么话了?”
什么也没留下,“各位大人正进宫呢,官家要见么?”
见!见!快拿衣裳来。
皇后看着官家这么急匆匆的走了,她慢慢的做到桌案后面,自己磨墨,而后动笔写信。她得给雍王妃写一封信,而今这么着总也不是办法。若说官家对那些大臣还有什么指望的话,她是一点也不敢那么去想的。
他们是在都城,可他们的父母兄弟族人呢?这是能舍弃的么?
做官之人,九成九都是不会带父母赴任的。父母在老家,而今各地只怕都被雍郡所辖制了。家家都有好日子的时候,他们自是忠君的。可若是家人情况莫测,他们护家人护家产之心一定在忠君之上。
所以,他们现在所求的就是怎么能有一个平稳的过度。
一定是想着,只要雍王肯接这个皇位,那一切都好说。接了皇位,他们还是大宋的臣子。不接皇位,要是自立开国,那坏了,前朝旧臣哪有好结果的?
大殿上的情况跟曹皇后预想的一样。
赵祯看着朝臣,有谏官跪在大殿上,声泪俱下,控诉他这个官家:“若非君王被宠妃所祸,焉能有今日灭国之殃。”
所以,今日之难,都是帝王的过失么?
赵祯轻咳一声,直接笑出声了,“当日雍王妃在这大殿上,无一句是说朕的过失!雍王妃的话说的很清楚,他们造的是你们的反,而非朕。朕提拔范仲淹,敦促变法,是谁一再上折子构陷范仲淹有私心,结私党。
天下之弊,朕肯的见,你们也该看的见。朕为何那般做,你们知道,雍王也知道。同样,雍王是去年才有取天下之能的么?不是!他是自来便有取天下之能,他没动。他在暗处帮着范仲淹,希望范仲淹能以变法清除天下弊端。从朕,到雍王,尽皆出于公心。可诸位,处于公心否?”
富弼叹气,君臣相互指责,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谓的宠妃不宠妃,那真是赶巧了。有没有她,其实都不影响大局。而今天下的事大了,揪住一个女人的错有什么用处呢?好似天下出了一个似妲己一般的女人,就能证明君王是昏君了,这倒是大可不必。
不管是雍王和郡主,对官家的评价都是中肯的。从来没有过多的指责君王!
事实上,士人的势力太大,换个君王变法依旧是不成的。若不是如此,雍王又何必以这样的方式呢?
这不是官家无心,而是官家或是换成任何一个君王,都无法以变法的方式办到的事。
他就说:“臣以为,为今之计是商议该如何传位。”
这话一出口,大殿里都安静了。
“朕……禅位于雍王,如何?”
富弼就说,“若是雍王真有此想,又何须走呢?”他会上大殿来,将事情办实在。而不是这样,什么都不说,直接走了。
由此可见,他并不想接禅让出的皇位。
他这么一问,大殿上的人都慌了:这话何意?这是想重新立国吗?此事万万不能。再说了,雍王本是皇室宗亲,甚至于皇室嫡裔,何至于此?
赵祯就又说了:“雍王不是不肯接受朕禅位……而是怕接了这个禅位,就得应付你们。”还有祖上定下来那些祖制和规矩,“确实,他反的从来不是朕……他不支持的也从来不是朕……”
他瞧不上的是祖制,是你们这些处处想要用规矩约束他的老臣。
他是不想明明挣脱了,却反要被你们来捆绑手脚。
仅此而已!
所以,究竟要如何,“富弼,你跑一趟吧,去见见雍王。看看雍王怎么说。”
富弼应了,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之后,大朝就这么散了。
他是一点也没敢耽搁,出了宫就带人骑快马追过去了。
王妃身上有伤,怕是还没好。又有两位小主子跟着,再加上辎重前行,应该是走不快的。快马加鞭,说不得赶在晚上就能赶上。
晚半晌的时候确实是赶上了,远远的看见那么大一行人,必是他们没错了。
数千人马跟着,这不是说想靠近就能靠近的。没到跟前就被拦住了,说了来意,得等着人家去禀报。
得有一刻钟吧,才传话说,王爷召见了。
富弼骑着马跟着,远远的就看见王爷扶着王妃站在一颗柿子树篮子,一手在接柿子。
远远的还能听见郡主喊:“……旻儿,不要够上面的了!留一些给鸟儿吃。”
小公爷一手兜着袍子,一手去够边上的另一棵树,“爹……那是柿子树呀!结的不是柿子……”
“傻小子!那是野生的柿子树,没嫁接的。”
能吃吗?
“能啊!软枣子,你摘下来吧。”
然后小公爷真就跟个小猴子似得,从这棵树窜到那颗树上去了。然后树枝挂住了裤子,一动……破了。
富弼就听到王妃的笑声,小郡主银铃一般的嘲笑声,世子幸灾乐祸的抱怨声,还有小公爷委屈的哭声:“爹……娘啊……露屁股了……我露屁股了……”
都冬天了,穿那么厚是露不了屁股的。
本来没人看的,他这一嚎,都朝这边看,看他到底露没露屁股。
富弼近前的时候,四爷真伸手把孩子从树上捞下来。
“王爷、王妃、世子……”
桐桐就说他:“在外面呢,就别多礼了。”
曜哥儿见有正事,就伸出手来,灿儿从树上往下一跳,她哥给接住了。
桐桐打发孩子们,“去洗漱换身衣裳,一会子陪富大人用饭。”
孩子们走了,四爷扶了桐桐在边上的石头上坐了,又指了指边上的石头,说富弼:“你坐。”
富弼就去坐了,如今再见,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是职责所在,该说的还是要所的,富弼就把朝堂上的事都说了,意思是:您怎么想,您只管吩咐,朝廷肯定配合。
四爷叹了一声,反问富弼:“你觉得,到了如今,该如何?”
富弼:“…………”一下子将人给问住了。
是啊!现在该如何呢?承袭大宋的江山吧,必然多少都得受制;不承袭大宋的江山吧,那这反的不是士人,而是古来圣贤。
雍王可以说这些士人不对,但不能说圣人的道理都是错的。
他姓赵,祖上是谁就是谁,这是不能否认的。
说到底,雍王是在逼满朝的大臣,逼大家给他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比如,请他们想办法废了太|祖太|宗那些不合雍王理念的规矩家法。
换言之,他不是要否如今的这位官家,他要否的是往上的三位:赵匡胤、赵匡义、赵恒。
这玩意……怎么说呢?谁家不是对开国之人敬若神明,现在可好了,非要拉回去算旧账。
可一旦否了太|祖太|宗……这大宋还怎么弄呀?
四爷却不再问了,扶了桐桐起身,“起风了,回吧!今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桐桐扭头看富弼,“大人也一起吧,我叫人收拾了锅子,有鲜牛肉,涮牛肉吃。”
富弼看着以前跃马扬鞭的人至今还得人搀扶着走路,心里也不是滋味。目送他们走远了,富弼才愣了一下:否了赵匡胤和赵匡义,那就得把柴家的旧事拿出来。
雍王不会是想说:之后的皇权传承自柴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