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帐被吹的鼓起来,哗啦啦的响。
而此时,帐篷之外, 安安静静的站着一行人。尹禛带着太子和平王连同镇北军中的指挥使以上的将领都到了。
大队的人马回营帐休息了,距离议事帐的距离有些远,加之风大雪大, 鬼哭狼嚎的,议事帐里并没有听到动静。
外面是吕大力和朱富贵带人守着, 别人靠近他们会通报, 但是尹禛带着人, 他示意先不通报, 那便没有通报。
因此,一行人在起大风时已经回来了。里面的动静已经听了半晌了。
太子和大皇子这两人明显是怔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 才明白里面说的是什么。
大皇子疾走两步,蹭的一下掀开帘子, 风猛烈的灌了进来,将地坑的火吹的明明灭灭。他浑身都落满雪了,进来就指着桐桐:“林桐,你放肆!仅凭这点东西, 你就敢污蔑圣人, 这与谋逆何异?”
“谋逆?”他的话才一落下,尹禛就在外面朗声接了话, “说的好!谋逆。若是谋逆,你与太子焉能活着?”
桐桐也抬头朝外看去, 尹禛从外面大踏步进来,而后当然不让的朝前走来, 看着偏位的椅子,他没去坐。獾子有眼色的重新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主位上。尹禛才过去落座了,然后看从外面进来的太子,“殿下,这是镇北军。军权交给我辖制,此位置我便当仁不让了。”桐桐又给韩况使眼色,韩况重新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前面的侧位,这是留给太子和平王的。
桐桐这才走过去,在紧挨着尹禛坐了,都在主位。不过一正一偏而已。
太子看向上面的两人,眼睛微微一眯,而后抖落身上的雪,坐在了给他预备的椅子上,看向大皇子,“大皇兄也坐吧。”
“你——”大皇子指着太子,嘟囔了一句:孬种!
桐桐意外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手在不然太子的态度可真是有些奇怪了。
尹禛捏了捏她的掌心,眼睛却盯着大皇子,“大皇兄不坐吗?”
大皇子朝太子冷哼一声,“你可当真是父皇的好儿子,父皇将太子之位给你,你就是这么维护父皇的。”
太子还没说话了,一直沉默的赵有颜起身接了一句:“那圣人还将先帝曾赐予他的封号赐给了王爷您,那岂不是一样对您寄予厚望?”说完,就默默的站在太子身后去了。然后看桐桐,“我不比夫人尊贵,站着便好。”
平王才要说话,李云翼赶紧拉了他,然后喊人:“没长眼的,给储妃搬凳子。”跟来的将领面面相觑,苗子川跟铁良对视一眼,今儿这事透着一股子古怪。
苗子良默默的朝后退,把前面的位置让给官阶高的同僚,铁良便坐在太子的下手,默默的看数月前还被人追杀的小夫妻。
外面依旧是狂风呼啸,里面的篝火在添了一次柴之后,再一次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大皇子先发制人,指着黄佥书和那嬷嬷,“内卫又如何?内卫乃是皇家监察之用。朝中百官,都在监察之列,这有何奇怪。知道了,也该当做不知道,这方是为臣的本分。做臣子的,若无私心,若忠心耿耿,又何须怕内卫?”
桐桐点头,“王爷说的是!可我这不是还没审完吗?您急什么?”她重新起身,走到那个刘掌柜跟前,“他们是内卫,你呢?也是内卫?”
刘掌柜瑟缩了一下,“小的就是……就是一个……一个做小买卖的,想巴结巴结贵人而已!其他的……其他的……小人真不知道……”
“哦!这样啊。”桐桐点了点黄佥书,“太子一行到达的第二天,也就是他‘醉了’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了营地,直接奔着你那个铺子去了。在铺子里呆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又出来了。这是他近一个月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出大营。紧跟着,你给我送豆芽了,巧合吗?”
刘掌柜低声道:“那小的……小的就是个开门做生意的,谁都能去……”
“嗯!谁都能去,那你告诉我,那天黄佥书在你的铺子里买了什么,或者是意图买什么?”
刘掌柜摇头,“做生意哪里能都记住呀?小的真不记得了。”
桐桐叹气,“小小的千户所里,有头有脸的才几个人。你这个人一向八面玲珑,能巴结的都巴结的上。可是奇怪的是,你跟黄佥书好似并不熟悉。请客吃酒,有时候甚至都避开黄佥书。可要问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也好似没有。大家都在传,说黄佥书这个人有文人脾性,对你这个商贾甚是瞧不上。
这么一个不交好的人,去了你的铺子,买什么东西,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偏你还记不住。而巧合的是,我的人盯着黄佥书,他去了你的铺子,你的铺子就被盯上了。那一天,你的铺子一共进去了七个人,其他人是谁,各自买了什么,我都知道,也随时能把人叫来作证。唯独黄佥书,空手进空手出,在里面呆了长达一盏茶的时间,你偏说记不住。那天到现在才多久呀?你要是不说,那可就没机会说了。”
刘掌柜咬紧牙关,“年纪大了,记性现在是真不好……您容我想想……”
桐桐抬手抓了黄佥书的胳膊,一送一提,胳膊咯嘣响了一声,紧跟着就传来黄佥书凄惨的嚎叫之声。大冷天的,这么多人眼看着黄佥书头上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大皇子朝后一瑟缩,抓住了李云翼的袖子不放。
李云翼比他还害怕,却只能这么由他抓着,然后眼睛都不敢往桐桐那边看。
太子吓的一个激灵,觉得胳膊一疼,这是被赵有颜抓住了。他变换了姿势,换个坐姿,显得庄重一些,才要说话呢,就听桐桐说黄佥书:“你是奉命行事的,对吗?”
“既然是奉命行事,你只是联络之人,那本身是没什么罪责的。你刚才不是还叫嚣着太子殿下在,他能为你做主吗?而今,是我无理,你跟太子殿下说说你的冤屈吧。怎么?不敢吗?”
“敢!有何不干?”黄佥书看向太子,“殿下,臣乃内卫营百户,臣是奉命留在镇北军。一则,留意镇北军动向;二则,留意北狄动向;三则,以备陛下启用调度。臣唯一的联络点便是刘掌柜的铺子,臣只负责联络,其他的一概不知。”
桐桐鼓掌,“说的好!你一盖不知。”她看向刘掌柜,“他只是联络,而你该是比他重要的人物吧!若是都是奉了圣人之命,你也应该是内卫出身。这也好办……”说着就看向獾子,“将人带出去,扒干净,人从头到脚的检查一遍,找一找内卫的标记。”
刘掌柜面色大变,獾子不等他叫嚷,直接捂了嘴将人给带出去了。
议事帐里有镇北军将军铁良,还有包括苗子川在内的十个指挥使。每个指挥使手里都攥着五千上下的人马。而镇北军,有五六万之众。
一个小小的千户所里,都藏着黄佥书这样的内卫,那么敢问,其他的千户所里呢?
比如苗子川,他自己都冒汗。他以为周监军这样的就已经是皇上的监察了,却没想到,明处有监军,暗处还藏着内卫呢。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呀!圣上可有一日信他们这些将领的?
没有!从没有信任。
太子的手握着扶手,朝尹禛看了一眼。
尹禛目不斜视,只盯着站在大帐中间的桐桐。
桐桐把玩着匕首,那匕首在她的手里都能转出花来。不大的工夫,大帐被掀开,刘掌柜的被带进来了,他光着膀子,冻的瑟瑟发抖。
獾子禀报说,“并未发现内卫的标记,却发现了这个。”说着,将刘掌柜推的转了个方向,将对方的脊背给亮了出来。
他脊背的正中间有一个鹰头的标记。
铁良亲自上前查看,“鹰头?”
大皇子不解:“这又如何?”
铁良转过身,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北狄王庭,以鹰为尊。皇室子弟,一出生便给前胸打上鹰头标记。而汗王亲率鹰部及其所有奴隶,皆会在后背打上标识。此为身份,亦为荣耀。”
桐桐看了獾子一眼,獾子便走到北狄男青年跟前,将他的衣裳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来。胸膛上确实有一个看起来颇为威武的雄鹰鹰头。这代表着此青年确实是北狄皇室。
卡来眯眼看向这位侯夫人,这个女人……当真是有些厉害!
大皇子起身,近距离比对了半晌,这才一步一步的朝后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内卫会奉命暗地里联系北狄?而这件事,我不知便罢了……”说着,就不解的看太子,“怎么你也不知?便是两国之间有国事需得协商,那该太子来处理呀!若是国力不逮,不想跟对方摩擦,或是和亲,或是如何,派使臣也可以,将事情交给太子随机应变处置也可以……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呢?”
他走到太子跟前,“是不是你跟父皇只瞒着我?是不是叫香君跟来是为了和亲的?”可这些为何要瞒着呢?难道公主和亲不是为了不起战争吗?这件事叫将士知道了,他们会感念皇恩浩荡,没瞒着的必要呀。
太子叹了一声,将视线落在大公主身上,一言不发。
大皇子跟着转了方向,也看向大公主:“和亲不会叫你自己出面张罗的,所以……”
所以,林桐说对了:父皇勾结北狄!
他只觉得有些懵,等转身看向这些将领的时候,就见这些将领各个愤然,冲着他和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