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明对要个弟弟妹妹的感知是这样的:我们一起玩, 回家的时候秀秀拉着云云回家了,红绢拉着红锦回家了,小军也带着小安先回大伯家, 就我一个人回来!
桐桐愣了一下, 孩子能感知到一个妈生的兄弟姐妹跟别的是不一样的!整天带着小军和小安,然后她也知道那不一样。人家先回那边, 才来吃饭或是其他。
四爷和桐桐没有非说要生几个孩子, 哪有这个意识呢?不过是经历的多了就知道了,真到了成年之后,有没有血缘特别亲近的亲人, 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父母的病床前的时候, 一个孩子真的能精疲力尽。这不是你有多少钱的问题,而在于身边有一个人能跟你共同面对。
人嘛, 年纪越大,为你操心的人就越少,需要你操心的人越多。等没了父母,若是还有为你操心的, 那一定是兄弟姐妹。
再生一个,是男是女这倒是不太要紧。
其实她也没避孕, 只是恰好没怀上而已。四爷大概是有些刻意的避开排卵期,他应该是觉得老大太小了,等闺女再大上两岁再要也不迟。
其实如今算起来,老二跟金明明相差五岁, 差距也不小了。今年后半年金明明得去学前班了。
若是想生,说怀这不就怀上了吗?春上了, 玻璃房里的草莓早早就能吃了。今儿红一个,明儿红一个的。家里的三个孩子没一个觉得这好吃的, 都嚷着酸。
大嫂这几天犹犹豫豫的,进进出出的林雨桐都不敢叫她再下地,“是想生下来还是咋了?”
引娣想生,“我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娃,我想生。”
林雨桐就说,“真要是超生了,估计就是罚款吧!我前儿听信用合作社里的姚主任说,第三胎估计得五百块钱,不和政策的二胎,得三百。”
就是说第一胎是儿子,结果又生了二胎,得罚款三百?
这钱可不少了!秦引娣发愁的是,“这要万一生下来还是个儿子,可咋办?”三个儿子,是要累死人的。
关键是显怀了,这要是在村里来来去去的,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她是真想生,但大民是死活不想要,“两个不少了,非要再生个老三!儿子咋了?闺女又咋了?生是一样的生,养是一样的养,上学是一样的上学……是儿子的话负担重,那是闺女的话负担就不重?”
秦引娣被噎住了,事实上大民说的是对的!真要儿女当成一样的,其实负担是一样重的。说到底,自己还是受家里的影响了,潜意识里觉得女儿养大嫁人,这就算是交差了。其实真的心疼闺女的人家,那陪嫁给的,花销一点都不小。就像是三岭家媳妇,花的钱觉得比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多的多。
两口子商量了再商量,之后来跟公婆又商量,“还是决定不要了!两个小子够累人的了。”
这事老两口不参与意见,怎么都行!杨淑慧甚至是把儿媳妇坐小月的这一套套都给买好了,什么红糖,老母鸡买了一笼子,趁着小月子给老大家媳妇补养身体。都准备好了,这才叫上花莲,一起去公社医院。这也表示花莲的工作做的好。
真的不想要了,可结果去检查,高大夫看了看,说花莲,“这明显的子宫下垂,得好好的养着,还有些贫血的症状……这要是给做流产,八成得把命搭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行,不能流。”
花莲给吓的,“那高大夫给咱开个证明,这是没办法了呀!”
行呀!然后高大夫就给开了,而且特别给了医嘱,“不要颠簸,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尽量不要下床,每天在室内活动,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要吃肉吃蛋,尽量多吃些菜。吃饭不要舍不得放油,过量了不好,但不见油也不成!”
花莲就说,“高大夫说的对着呢,我这大嫂子呀,就是过日子太仔细,舍不得吃喝,亏了嘴了。”
杨淑慧脑子里都是嗡嗡嗡的,自家老大家这媳妇子身体成了这个样子了吗?她自责的不行,觉得是家里的活干的太多了的缘故。
回来就叫儿媳妇坐到架子车上,“妈拉你!今年这地不种了,花钱叫人干活。”
但引娣在车上就想:子宫位置都低了……按理说是不是有点肚子疼或是哪里疼呀?其实自己并没有。说自己贫血?她看了看自己饱满的指甲,之前小桐动不动给几个孩子看,她听了一耳朵,贫血……指甲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自己头不昏眼不花。至于说吃的不好……真不至于!自己在家做饭是舍不得放油,但是自己不光吃家里的饭呀!小桐那边有花样饭就喊她过去吃,或是直接给送到家里。哪一天没吃老四家的饭,她都想不起来。这谈不上没油水吧?
杨淑慧回来这么一说,桐桐就眨巴眼睛,秦引娣有些肩颈上的毛病,自己隔一段时间给摁两下就好了,其他的毛病——真没有!
也没有谁求过高大夫,但是高大夫就是这样说了。
别人或许不懂,但桐桐懂!高大夫医术未必有多高明,只是在妇科接生上有经验。但是,她的医者之心,觉得四个多月的孩子了,不做才是尊重生命。
果然,陆陆续续的,听到好几个月份稍微大一些的,高大夫都说是不适合流产。
如今这生活条件,营养不良才是正常的。这个理由成立!
而像是花莲这样的媳妇子,又不是什么恶人。不能做就不做,好好养着生下来嘛!生下来交罚款,要是没钱,罚款先欠着,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或者是分三年交齐,或者是分五年交齐,都是可以的。
好些外处的亲戚挺着肚子躲在这边来生孩子的,但这边一直都很安稳。罚款是真罚款的,但是并没有说一定得怎么样。每天大队的喇叭都在宣传,但桐桐听了几天的议论,大家都觉得生两个其实就可以了!主要是一些执着于要儿子的人家,才生了一胎再一胎!
地可不就是种不成了吗?怎么办呢?只能找人种!该锄草了,找人来干。锄一遍多少钱,给人家多少钱。该浇水了,那就请人家来浇,一次多少钱。这种事如今找人干,人家还不好意思。金印每次都说叫帮忙,但之后才把钱给送过去。
反正觉得给人家打这种工,挣这种钱是特别丢人的事一样。
而桐桐这边呢,四爷给地里栽几棵桃树,几棵梨树,几棵苹果树,完了又是樱桃树,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种。管理季节不一样,还省事。省的桐桐整天跟个地主婆似得,站在侧门门口,手插着腰:“……该锄草了,再耽搁草都比人高了!”
急什么呢?干不过来呀!
真等干不过来了,桐桐就是那样一种语气:“……没事没事,这个东西长老了结籽了……就叫王不留行,收这个籽也挺好的,回头收了,我拿籽给你闺女按耳朵上的穴位。”
金明明蹭的一下捂住耳朵,摁穴位有点疼。
四爷:那籽没针孔大,我给你收籽?
还是算了吧!啥也别留了,栽成果树,零星的种点粮食蔬菜,散漫的长着去吧。
桐桐就这么眼看着她的王不留行被深埋了,嘴里啧啧啧的,有些可惜呀!
把树栽上了,四爷也知道干了一件不叫人顺心的事,于是,马上给找补回来,“联系好了,后天过来给咱装电话。”
嗯?“装电话?装到家里?”
“家里一台,厂里一台。”顺心了吧!这次是真顺心了!不过一部电话多少钱?
“三千三百多,再加上给安装人员的礼……不到三千五。”
桐桐咋舌,一部电话三千五呢!
嗯!最近外县的生意比较多,发电报说不清,打电话打到哪个单位都不方便。生意上的事,少一点人知道比较好。
行吧!三千五就三千五!
于是,家里多了一部电话,附带的还有一个电话黄页。想给哪里打,查一下号码就行了。
安装电话的工人说,“这是全省第一部私人电话。”
全省第一部呀?这可是争了先了!
这个轰动的呀,连着三天,家里的人都不断,来看热闹呢!桐桐呢,给林双朝打了电话,给育蓉的单位,给雷智平的单位,还给在部队的育材都打了电话。
林双朝一再叮嘱,“先富带动后富,这是目标。做事要高调,做人还是要低调一些。”
是!应该低调。
可桐桐饶是低调着呢,还是因为发财的名头出去了,有人上门了。
这天晚上,有个十点多,门被敲响了。前面住着金印杨淑慧和大民家的两个孩子,后头住着一家三口。一般有人敲门,都是金印给开门的。
金印很谨慎,尤其是家里有钱之后,千叮咛万嘱咐的,晚上非必要不开门。
今儿也一样,敲门声不大,金印就想假装听不见。结果这敲门声不断,声音还是低低的,不高!金印就说起来看一下。隔着门一问:“谁呀?”
门外的声不陌生,是原来开车带过的一个徒弟,“师傅,是我。”
这还真不是外人!
金印就问说,“是有啥急事呢?”“我爸住院了,急着动手术,师傅,我想借二百块钱。”
这是大事!也是急事!金印赶紧给开门,结果门一开,门外这个人被一把推开,后面跟着个壮汉,蹭一下就挡住门,露出怀里的刀,“叔,别害怕!咱不伤人,就是跟老四借点钱。你别喊叫,你一喊,我这一失手,我要完,你也要完,都不划算!我不多要,就一千块钱,对老四来说,九牛一毛,为这个,咱爷俩犯不上把命都搭上,对吧!你这家里还有我老婶子呢,大民哥家的娃也还在这边住着,再给吓着了。咱悄悄的,悄悄的把事办了就行。”
杨淑慧见人不回来,就问说,“老头子,咋了?”
金印真怕吓着老婆子和孙子,就说,“是找老四的,有点事,你睡吧,不要紧!”说着,就直接过去把门拉上,从外面锁住,拔了钥匙。
这几个人也进了堂屋,金印要朝后头喊,这人马上拦了,“你家老三就在隔壁住着呢,叔,你别喊!咱自己进去。”
金印吓了一跳,“我老四家媳妇怀着娃呢,要是吓出个好歹,你试试有没有要你的命。”
“叔,真是借钱,没别的意思!”
金印还是赶紧先过去敲门,“老四,你出来一下,有人找。”
腔调不对!
四爷披着衣服坐起来,他闺女比他利索,麻溜的出被窝,裹着被子眨巴着眼睛,好像还想去窗户上爬着看外面有啥热闹。
桐桐是真的隔着窗户看了一眼,而后就起身穿好,把闺女塞到被窝里,这才拉开灯。
四爷把门打开,看了一眼,就让开位置,“外面冷,进来说话。”上门来打劫,这可是稀罕事!桐桐好长时间不玩这种游戏了,怕是都有些手痒了吧!
来来来!进来坐!可好玩了,一起来玩吧!
这些人一进来,就看见主位上坐着老四他媳妇。
领头的这家伙还真是本村的,不是一个组的,家在土崖上头。也是混子,不过不跟四爷是一伙子的。彼此以前熟悉,但而今,情况不一样了。
林雨桐好似记得结婚的时候这人还来过,都喊他‘强子’。
没错!此人叫薛强,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的乱七八糟的,对着桐桐笑了一下,“把弟妹也吵起来了?”
林雨桐回以微笑,起身道,“我去给你们倒茶,都坐。”
都坐下了,茶也来了。
就听薛强道:“兄弟,咱这些哥们日子都难过,你看你能不能帮衬咱们几个钱……”说着,就从怀里摸出刀子,往桌上一拍,“兄弟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今儿要是不帮咱,咱也没法活,咱自己了结……”不说逼迫你,不说用刀子威胁你!干的威胁的事,却说拿着刀子是要自|杀。
可见一个个都很聪明,知道怎么能躲避惩罚!
谁见了这个阵仗敢不借?
四爷笑了笑只说,“这事呀,我媳妇做主!”
薛强朝桐桐笑:“弟妹,你是个尊贵人,就怕咱这弄得血呼啦的,再吓着你!”
林雨桐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吓着我?哎呀呀!好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