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先把林心给拉回去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消停了吧。
林心用毛巾擦了脸,坐在房间里只不言语。
桐桐挨着她坐了,“你的心是好的,但这个年月呀,家里这个境况,你想什么事一肩挑,那是不可能的。你觉得大姐那边没法子了,还差点出事,急了。可你怎么不想想,家里要真是不给粮食,知青办敢把人饿死吗?插队的不是她一个人,真惹急了,往知青办一坐。要吃今儿就一起吃,要饿死,那就一起饿死算了。大姐便是不会闹,她不会跟吗?抢不到稠的,还抢不到稀的吗?真要是饿死一个,这是天大的事情,所以,真不至于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你当时就该拍电报告知大姐一声,或者你去学校,去单位去拿着大姐的信求助,自有公家对公家的援助,你这办事的法子从一开始就错了。”
林心不动了,坐在边上认真的听着。
桐桐这才又说,“至于你担心如意,如意是个男孩子。你不能处处出头拔份的护着他,总好像他那样就被人欺负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技能。
他那样的性格,自有他的圈子,在他的圈子里有他自己的位置。你看着他在圈子里被欺负,可那是孩子呀!孩子会长大,会成熟的。小时候跟着老大屁颠屁颠的小孩,跟着人家后面,未尝不是一种学习。你老是不撒手,那以后他娶妻生子,叫他媳妇靠谁?他的孩子靠谁?你包办到底?”
林心吸了吸鼻子,沉默着,没言语。
桐桐就说,“家中父母得力,那人家孩子就跟各个有大树遮挡着,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要是家中父母不得力,只靠着单蹦的小树苗,就想护着其他的,那不可能。
不仅不可能,还可能把你拉趴下。所以呀,每个树苗都得长。没人家那大树粗壮,可树苗要是都自己长起来了,苗靠在一也能扛过去。咱们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真的!桐桐真不觉得把什么都背负到自己身上是正确的。便是叫自己扛,自己也能扛动。但是,能扛一辈子吗?
兄弟姐妹的关系就是这样,跟蒲公英似得,各自得落地生根,才能繁衍出一片来。
“所以呀,先过好自己,有余力了倾力相帮,这就足够了。所以,你只要对你自己负责就行,不必负责别人的人生,“这么看,兄弟姐妹才能处的长久。”
要不然,你把你一辈子搭上,将来你心里能平衡吗?
你的兄弟姐妹能永远把你放在他们生活的正中心吗?
不平衡了,都不舒服了,这就处不成了。
桐桐就说,“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抱成团,这话没错。可你得知道,那十根筷子它是一样粗细的。你拿着木棍和小树枝放在一起掰,那先断的一定还是小树枝。就跟兄弟姐妹间贫富差距大就容易出矛盾一样。
林心往下一躺,翻身侧身躺着,你不知道,姑姑上次回去可厉害了。我听隔壁的大娘说,逼着爸妈立马答应给你迁户口的事。这种事怎么保证?谁能保证?”说着,就哼了一声,“她回来必是没跟你说她都干了什么,你也必是以为家里就跟把你扔了一样。那你咋不问问她,她家朵朵身上的衣服为啥都是新的?你每次穿的都是旧的?家里的布票给她叫她给你置办衣裳的,可你穿了吗?还不是朵朵穿了。”
桐桐:“......”看!这就是矛盾。林家觉得管自己了,林温言却用家里的补贴给她的闺女用。可林温言也委屈,朵朵正长着呢,家里没有小孩子,没有旧的捡来穿,总不能叫孩子没衣裳穿吧?这里叫自己吃亏了,回头那里补上就是,横竖也没叫自己没衣裳穿。
事都不大,可就是这一件件的小事摞起来,成了大事。
所以,原身这孩子的处境就是,跟谁好似都是亲人,可跟谁都隔着一层。
林心是真心想帮忙,自己承情了。关于她说的事,家里的困境,办法也告诉她了,但真的只能是在有余力的时候给他们救急,别的,真没有了。
留林心住了一晚,林心也没再闹腾。早起有邮电所的车是要去省城的,顺利给捎回去就行了。
林温言只在门口站着,也不过去送。林心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看出来了,她对这个姑姑是怨恨到了极点了。在她看来,家里这些生出来的叫人纠结的事端,多是由抱养开始的。
而且,在娘家闹的要死要活的,却拿着钱巴结人的时候为的是继子的工作。这事在单位上又瞒不住,可不更把人气着了吗?
林家人除了那老太太,大概都觉得林温言对桐桐不算真心。
林温言看见桐桐,啥话也没说,转身进医疗站去了。
桐桐:“......”要么说,有娃别给娃,没娃别要娃呢。这真不是预想的那么美好的事,谁都觉得委屈,都觉得难。
话说清了,桐桐真就忙自己的去了。
她跟林心说的都是真心话,先把自己过好再说其他吧。人要是不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那你负责别人的人生,又能长久的感动谁呢?
这两天她特别注意黏虫,这玩意在一定湿度的情况下繁殖尤其快。棉花慢慢到了收获期了,这东西对棉桃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她跟四爷说,“赶紧的,得打农药了。要不然,不出三天,就没法控制了。”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她对农业这东西好似比自己更内行。
她说了,他就信了。
去公社汇报,“得通知各个生产大队,严防黏虫。尽快喷洒农药,要不然就有风险,会影响产量。”
公社不会拦着这种预警的,反正技术员给了意见了,老农们再根据你们的经验看看,具体看怎么操作。这有时候虫害上来的时候只一片控制的好了,是不会蔓延的。
这个时节,也确实是到了防治黏虫的时候了。
然后,有的大队喷洒了,有的大队就没有。东大队听了,因为年轻人还都挺信桐桐的,她预报的风啊,雨啊,八成都是准的。
这不,药一喷,隔上两天再看,叶子也缓过来了,植株也缓过来了。没有喷洒的,这两天都在补救。这一茬黏虫上来确实是厉害。
桐桐心说,空气中的湿度这么大,肯定是附近哪里连着下大雨了。
结下来连着好几天都是大晴天,湿度降低了,对黏虫的繁殖不利了,但是有个问题,猛的一晴,再加上小气候,桐桐就怕最近小片区的下雨。这对棉花采摘很不友好。
还有包谷,到收获期了。
晚上,桐桐拿着数据算着,炎炎不敢发出声,也不知道她在算什么。
好容易该睡了,炎炎才问说,“会下雨不?”
会下雨!尽快把包谷收了吧。要不然,这采摘困难大,晾晒困难大,很麻烦的。这都是大片种植,一旦耽搁真的很麻烦。
可是第二天人家天气预报报的还是大晴天。喇叭上天气播报员天天都在报,这是上面往下传达的。
这要是从整个地区看,人家没错。人家也说了,局部地区怎么怎么样。
可谁能知道,谁恰好在局部地区呢?
不巧的是,这次自家这一片就属于局部地区。
然后四爷又跑去公社,公社里很多人也知道桐桐弄了个气象哨,据说还挺准的。这次四爷一来,高主任都笑,“咱们的义务气象员又有什么高见?
四爷也笑,“义务气象员预报了,说不赶巧,这次咱们是局部地区,三天后有雨的概率在七成以上。”
苞谷这个东西,只要成熟了,早三天如何?晚三天又如何?要不是有雨,这几天真不耽搁什么。但既然说有成为局部地区的风险,那就通知嘛,捡成熟的好的片区先采收。
当然了,公社给的是指导意见。具体的你们自己斟酌着办。
然后都不愿意冒风险,收吧,不耽搁了。
结果第三天下半晌了,细细蒙蒙的的飘起了雨丝,真下雨了。
这次不用四爷写稿子,高主任去县城开秋收指导会议的时候,在会上把这个事情当典型说了。我们就是要善于用知识青年,看!一个小小的气象哨,解决了多大的问题。
开会的当然有气象局的领导,当时就笑,“那开完会,我得跟你一起去你们公社看一下。其实,别的省已经有这个提法了,在每个生产大队设置气象哨。上个周,去地区开会的时候,在会上还有这个提法,结果
高主任摆手,“我们公社留下了!气象广播员调去做了办事员,叫这孩子留下做个气象广播员,兼任公社的广播员也可以嘛。
气象局就笑,因为他们这样的单位是争不过
一是,在公社工资不少拿,吃的商品粮,还处于最基层,最接近物资的地方。
跟县城比起来,其实
二是,公社的权利大,他们是横向管理,自家这种是纵向管理。人家提了,咱就闭嘴吧,要不来,没戏。
高主任还很客气,“关键是要考虑年轻人成家的问题。”
双职工又占一条优势。
等高主任回来通知四爷的时候,四爷知道,这里面其实还是有朱有为的面子在。而牵扯到桐桐进单位的档案,她的户口就成了不能再拖的问题。
桐桐看他:“......难吧?想想都觉得挺难的。
四爷就笑:天底下还有能难住你男人的事?
说办就会办,啥时候也不能叫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