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46)
王成被喊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四王的事又有要交代的, 结果这一去,并不是!
皇后一开口就说,“王安有异动。”
王成愣了一下, 而后面色大变, 就要往下跪。林雨桐一把扶住他,“我要疑心你, 就不会直接告诉你了。我知道你重情, 王安于你有大恩!如今王安跟着道爷,在好些人看来,这是落了架的凤凰……你处处抬着王安, 照顾王安, 这是你跟他之间的情分,这不算是错了!”
但我差点误了大事。
林雨桐摆手, “幸而发现的及时,未酿成大祸!王安粗疏,此等密事,其实并不适合他知道。你如今便是知道了, 也只当不知道。他若是要从嘴里掏什么东西,你放机灵一点……适当给他一些消息是可以的。”
您这是要?
林雨桐叹气, “大腊月的,要过年了。正好呢,各个藩王又要进京了。要闹,也不能现在闹!等过了年吧, 过了年,等大部分藩王都来了……再动不迟!如今, 你就当城外挂着的是一挂鞭炮,点火的人就是王安。得想法子拖住他, 让他以为过完年有个好契机……”
那……那个契机是什么呢?
林雨桐想了想,“春耕吧!三月有亲耕礼,有亲蚕礼,这两个事都不能马虎,我跟皇上到时候都得出城。那个时候动,他们的胜算最大。”
不需要攻城,不需要再攻皇城,一旦出其不意,直接就能要了四爷的命。
“三月是最好的选择。因着他们要动,数万人动起来,大冷天,又是雪地里,怎么掩藏踪迹?除非过了年,春暖了,三月便是冷,雪也化了。那个时候最合适!最近,不要限制王安的进出,由着他,看他都在接触什么人,这次,朝里,军中,都有哪些牵扯……都给揪出来。另外,不要惊动道爷和皇嫂。叫他们自在过日子吧,这件事是王安自作主张,跟他们无关。但是宫里……别的人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谁?郑贵妃?
李选侍被关起来了,也没苛待,就是一日两餐,一荤一素,没饿着没冷着就是了。
八公主被另一位李选侍抚养,这姑娘的脾气不怎么好,闹腾了两次,都没闹腾到林雨桐的面前来,就被崔尚仪给弹压了。一个公主,再不乖顺也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到了婚龄,选个品貌不错的驸马,就能出宫过日子了。这不是麻烦!
那么,只能是郑贵妃!
郑贵妃愚蠢,容易被人撺掇左右,再加上福王要来了,若是真成了,福王便有机会的。她还做着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美梦呢。
王成领会了意图,郑重了应了一声,“若是再出纰漏,奴婢也无颜再见主上了。”
言重了,去忙去吧。
第二天是腊月初六,早起四爷就得了信儿了,说是福王离城只二十里了。
四爷叫了惠王桂王连同瑞王一起,出城去接去了。
最近三人都在宫里,哪怕是先帝入葬了,这位新君也没放他们出宫,一直就叫在宫里住着。倒是没有苛待,一应的供给倒也没差。
就是不得自由。
偶尔也会有差遣,比如哪个先祖的忌日呀,你们帮着去祭奠一番。或者是叫他们抄抄经书道文的,说是哪里的供奉要用。
好似闲着,但也没真闲着的。偶尔这抄的好了,还有赏赐。他们还真就把这个差事当差事干了。
惠王能画点画,技艺不成。但偶尔画了一副,皇上瞧了,夸说好,赏赐了文房四宝。
叔叔和侄儿在宫里,就这么和谐的相处起来了。
这三个人呢,对大臣是惧怕的。每次去见新帝侄儿,见那些大臣在这个侄儿面前,都战战兢兢的。他们也不由自主的,心里带上了几分惧怕。
这会子叫出来接福王,三个人还都很懵,并不知道福王回京了。
一出宫,瑞王就不理解,“好端端的,回京干什么?”天高皇帝远的,逍遥自在不好吗?跑京城来,多想不开呀!
惠王和桂王都不喜福王,因为他们是皇后的养子,但是郑贵妃每每挑衅皇后,他们不喜是正常的。一听瑞王这个话,就冷笑道:“怕是郑贵妃要跟着去封地的。”
瑞王就奇怪,“那咱们还就藩不?”
惠王和桂王都愣住了,惠王心里咯噔了一下,问说,“叫咱们来接福王,该不是想叫咱们明年就就藩吧?”
八成是了!
桂王叹气,“我的封地在衡阳……离京城那么远!这一去,怕再也回不来了。”
惠王还问,“你跟皇上接触的多,他说过叫咱们就藩的话?”
“前儿见的时候,提了一下湖南的气候!当时我没明白啥意思,但现在想,应该是想叫咱们就藩吧。”
三个人蔫头耷脑的,见了福王客气的寒暄,语气里不免就带了这么一层意思出来:福王兄您要走的时候,我们怕是也得动身。咱这王见王,怕是今生最后一次了。
福王的心放下了,只要不是扣留咱不叫走就成!这边放下了心,那边跟兄弟们一见面,再一听那话说的,心里还真他娘的有点难受!
你说这兄弟也是亲兄弟了,自小长大,封王了,是好事吧!可这一就藩,若是没有旨意,王不得见王,也就注定了,兄弟们这一分开,直到死都无缘再见了。
死别与生离呀,还是生离他娘的更难受。
再度回了宫廷,福王看着眼前笑语嫣嫣的大侄子,心里猛跳了一下,这小子跟小时候是不大一样了!那时候是聪明露在脸上,这会子全看不透了!
叔侄俩携了手坐了,四爷问路上的情况,福王一一的说了。四爷又问洛阳府的情况,福王哭穷,“一到秋后,十室九空,都出门找活路去了。赋税难征收的很!到了开春,人倒是回来了,可这又要春种,春上的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好收税,但就这个时候不成,不好催逼,怕把人再逼走了反倒是荒了田地。不瞒皇上呀,您叔我那王府呀,都快维持不下去了。不仅百姓的日子过的难,你叔王我的日子过的也难!”
四爷理解的点头,“福王叔都这般艰难,想来别的藩王怕是也难。你那边没有旁支要养,但其他的老王府那可不是,一府管一两万人吃喝……这笔账不敢算呀!”
两人说的投契,晚上设宴款待。酒喝了几杯,福王就笑道:“上京来,无所献给皇上,唯有调|教好的美人数人,皇上看看可还能入眼?”四爷连忙摆手,“家父如何去的,叔王当真不知?”
福王的酒醒了三分,“醉了!醉了!侄儿勿怪!勿怪!”
四爷就笑道:“不怪!当年皇爷把锦衣卫给侄儿,侄儿承情呢!知道皇爷对叔王的偏爱,怎会怪罪。请叔王来,是有件事,要跟叔王商议。”
福王心说,来了来了!是想要钱呀还是想要粮呀!
结果这个大侄儿一开口就说:“……叔王,您是近宗,是我的亲叔叔。可其他藩王却不是!”
嗯?这是什么意思?
“叔王几个儿子了?”
三个,怎么了?“叔王在洛阳,若是开封和南阳给两个堂弟,叔王觉得如何?”
可开封和南阳都有主了!
“叔啊,一步近两步远的道理,朕懂。”
福王明白了,这黑心肝的,竟然想用近宗代替远宗。
“咱们近宗没多少人,每人的封地就是扩大一倍,或是全都迁往南方富庶之地,也未尝不可。朕不是不想施恩啊,是无处可施恩呀!”
福王不笨,他觉得,这小子是想跟近宗联手,把远宗给驱逐了。如此,他吃了大头了利,但近宗扩大了地盘,甚至于给儿子们也找到了地盘,这是吃了小利!
可这点小利,也足以叫自己吃撑了。
这次万一那些太监成事了,自己一步登天。万一不成事,皇上提的这个事,也足够诱人的。
况且,叫皇上的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许是太监们那件事就能更顺利。所以,自己得应下来了,他说怎么配合,咱就得怎么配合。
于是,福王忙一把拉住了四爷的手,“皇上,您说!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您说的没错,咱是近宗呀!血脉亲缘,那是别人能比的吗?”
四爷点头称是,低声道:“朝廷要开海贸,沿海地段位置尤为紧要。再则,您知道的,有些海岛,也是极好的……一年三熟就不说了,关键是,能作为海贸船只的中转站……”
啊!海贸呀!这可了不得!
要说起海岛,大明的人太知道了!三保太监下西洋,好些国家的王和王妃带着王子公主都来朝贺过,甚至于宫廷里还有洋人侍卫。
外面一些岛屿是不是富庶,咱不是一无所知的。
他有几分急切,“这些地方怎么了?”
“朕打算赐给两个堂弟两个大岛如何?岛上有居民,有山有水有田亩,不比台弯大,但也有半府之地……”
当真?
当真!四爷又道:“沿海还发现数十这样的大小岛屿……朕需要叔王把这个消息连同朕册封两位堂弟的消息一起散出去……”
懂了!你这是想叫藩王都来讨赏吧!
藩王们不会认为皇上这么仁慈,他们最多以为皇上叫他们用粮食或者钱买这些岛屿的册封,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皇上的目的只是叫他们进京。
四爷叫了福王到地图跟前,“也不全是假话!他们若是知情识趣,这有些地方是可以恩赏的。就像是这一带……海贸的必经之路,守在这里,不比守在贫瘠的西北强?”
福王看的眼热,这一片他都想要。
狗X的,把那些都远出八代的宗室都摁死了,这些地方自己能分四分之一,那也不可想象。
四爷叹气,“朕就剩下四位皇叔,一个兄弟了,宗室的人数控制在这个数量之内,就跟开国之初,太|祖他老人家时期的宗室人数差不多了!老人家当年给宗室定的那些规矩,都只是近宗的!要不然,可不把天下给拖垮了!他老人家睿智英明,怎么会想不到如今的境况?”
真不要脸!竟然说这么些年来,大家都把老祖宗的家训给理解错了!所谓的宗室,单指近宗。
这么无耻的话怎么说的出来!
但是,这么一说,好似是不算违背祖训呀!
他立马点头,“皇上说的对,太|祖他老人家,就是这个意思。”
“那一切就拜托叔王了。”
应该的!应该的!
福王真信了这个话,去看郑贵妃的时候难免偷摸的提了几句。郑贵妃低声道:“这事不能再说了,跟谁都不能漏了口风。我寻思着……皇上其实是有皇室南迁的意思。”
嗯?这个福王倒是没考虑过!
郑贵妃低声道:“你想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没兵,鞑子入关,京城就得遭殃。他到时候要是想跑,这一跑,北边的藩王要是闹着自立,怎么办?不如叫宗室南迁,到时候他一跑,北边说不定就扛过去了!扛过去了再回来,总好过叫别人自立强。你也别傻傻的他说什么你信什么,那小子肚子里的心眼多着呢。不定怎么就把你装到麻袋里去了。”
福王点头,表示明白了。而后才道:“我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我就管我能不能从中获利!有好处的事,我干!没好处的事,打死我也不干。秉持着这一点,他还能坑了我?”
郑贵妃点头,我儿子就是这么聪明!这一点最随我。
然后福王高调的帮四爷迎着其他藩王,接到宫里,招待的那叫一个好。这些藩王真没进过宫,一个个的真跟乡巴佬似得,要参观皇宫,那就参观。要听戏,那就叫戏。
福王把他家二儿子和三儿子册封了岛屿的事也一并说了,“……皇上是个厚道人!海贸一开,那地界租给商家,那就跟守着个金饭碗似得。”
给钱了吗?
给了!不多,二十万两。
那是不多!
福王不仅说了,还请晋王帮着联络商家,“这地界咱也不会经营,往出租,谁出的价钱高,谁得!”
然后这消息就露出去了,加上四通八达商业网,朝全国各地散了出去。想传到各藩王耳朵里,那一定能传去!
剩下的二十一位,哪怕不全来,只来上一半,这也会多数了。
果然,赶在大年下,又赶来了十三位!加上之前的四位,一共十七位。
十七个人,在乾清宫对着地图吵吵嚷嚷的时候,突然发现气氛不对,之前待他们还和颜悦色的年轻帝王,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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