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徐妙锦的出身和家族底蕴,对于各种官面是非的应对和处理,自然不是普通官宦人家小姐,或者愣头青士子能比的。
一套花式组合拳打出去,半个多时辰过去,就已经闹得快要满城皆知,给金陵城的街头巷尾制造出了全新的热度话题。
要说靖国公府的女眷车队被人泼粪,这种事着实不好听,甚至有点掉靖国公的面子,助长读书人们的嚣张气焰。
可这件事最终还要看结果如何,只要最终能把闹事的读书人严惩,更大的面子就会重新挂回詹家脸上。
如果那些读书人完事之后全部跑掉,今天詹家就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亏。可偏偏有几个被逮住了,还有沿途两边的店家和行人作证,想狡辩都没借口。
再说了,詹闶是什么人。靖难首席功臣,勋贵集团大佬,深得皇帝信任和重用,朝廷第一重臣的身份无可置疑,地位、实力都是明摆着的。
证据确凿之下,哪个衙门的官员想要徇私舞弊,就得先考虑清楚,经不经得起詹家的报复,受不受得住皇帝的打击。
至于说她这个靖国夫人在一时之间的脸面,和詹家的大脸面比较起来,不能说微不足道,却也算不得重要了。
今天舍掉自己的面皮,为的是给詹家争回更多的面皮,为的是帮助自家老爷在朝堂上获得更大的胜利。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已经不可避免,那就努力让利益最大化。豪门大宅出来的小姐,从小就接受了更高规格的教导,掌控局面和利用优势,那都是小意思。
做不到这一点,就没资格享受靖国夫人这个诰命带来的荣誉,更不用说什么作为皇家、詹家、徐家之间的纽带了。
所以她要在詹闶没有出面之前,通过自己的力量搅动局面,把这件事搞得满城皆知。现在丢的面子越多,将来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于是在詹闶到达糖坊桥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了极其怪异且有趣的画面。臭气熏天的街道上,就像洒了蜜一样,熙熙攘攘挤着不知道多少人。
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勋贵们府中的家将、仆从,光是詹闶有印象的,就有来自朱老四、英国工张玉、成国公朱能、隆平侯张信、襄城伯李濬等等家中,靖难系大佬们几乎全都派了人来。
这些勋贵们自己不能出面,但可以把下面的人安排过来。打架什么的肯定不会有了,但壮壮声势却十分必要,也能表示一下勋贵阶层的团结,给涉事衙门施施威。
这下可就苦了北城兵马司指挥程规,亲自带着手下兵丁衙役,封锁了整条街道,努力维护秩序。谁都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来路,别说普通兵丁和衙役们了,他一个六品指挥都不敢惹啊。
这种场面,当然少不了好事的和别有用心的御史,贼眉鼠眼躲在人群里,一边等着看好戏,一边盼着能闹出点自己可以利用的东西。
詹闶是名教的大敌,不可能左右这些人,也没想着去搭理他们,爱咋咋地算逑。就看谁敢乘风放火瞎咧咧,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收拾他们。
在各勋贵府中家将仆从们的问好声中,一路来到女眷们暂时落脚的酒楼。两个穿着文官朝服的家伙正站在酒楼门口,表情都有些焦急。
一个补服上绣着孔雀,这是三品官,詹闶也认识,应天府尹薛正言。另一个绣的是鹭鸶,等级属于六品,这个级别一般就没资格认识詹闶了。
看到詹闶出现,二人正准备上前见礼,却被不远处的另一个声音抢了先:“詹闶,老子把妹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某的爵位虽不如你,可徐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此事你要不给个令人满意的说法,老子和你没完。”
徐老四这厮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大大咧咧,实际上鸡贼得很。一接到妹子派人报信,马上就明白该怎么配合了。
安排了二十多个下人,赶紧去城中公侯伯府,尤其是靖难系勋贵们家里去报信后。就点齐家中人手,数十人浩浩荡荡直奔糖坊桥。
这一局的胜败,可不仅仅关系到詹闶或者詹家,对于整个勋贵集团都有不小的好处。把名教的势头压下去,最核心的利益就是符合皇帝的需求。
明朝早期的勋贵们,多为战场厮杀出身,所以会被文人叱为“粗胚”。但实际上这些人能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身经百战未曾陨落,还获得了极高的地位,没有一个是脑子差的。
之所以干不过文官集团,只是因为家天下的帝国最忌讳武将势大。例如老朱担心迷你朱干不过武将集团,未来会被勋贵们架空或者篡权,于是就杀了不少功臣;例如崇祯控制不了东林党和某些文官出身的总督,同时也担心毛文龙坐大造反,就只能眼看着袁崇焕斩杀同样持有尚方宝剑的毛文龙。
其中甚为经典的例子,就跟正在糖坊桥维持秩序的兵马司有关。隆庆年间,因为皇帝几乎已经被名教集团架空,区区一名御史,就能够通过上疏,将五成兵马司的官员改为从“科贡正途”选拔,而不再是皇帝从锦衣卫或勋贵中简拔任用。由此进一步堵死皇帝的外部消息来源,和任用官员的权利。
但现在是永乐年间,皇帝天威正盛,且拥有极高的号召力。不但不会诛杀功臣,同时也对名教有着一定程度鄙视和排斥。
勋贵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跟着阿棣打天下的,在不给皇帝找麻烦,不给文官们送把柄的前提下,安排上几十个家丁家将去给詹闶助威,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话说徐老四带人来到糖坊桥,首先是把詹家女眷休息的酒楼围了,然后去到后面院子,朝着那几个被绑起来押着的读书人就是一顿马鞭子。
你要说殴打有功名的读书人犯法?呵呵,徐老四可是靖难功臣,皇帝的小舅子,堂堂大明侯爷,打读书人算个事吗?
打了一顿,算是先小小出口恶气,然后就凶神恶煞地在糖坊桥来回乱串,看起来很有几分为自家妹子出头的恶霸模样。
可在暗处的时候,却悄悄吩咐了家里的下人,远远地撒出去。等着詹闶一出现,就马上过来回禀,他也好配合着詹闶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