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才过拂晓、天光微亮。
婚房中。
“心脏,我的心脏!”
婚床上赢乾猛地坐起身来,满脸惊慌,后背浸透冷汗。
他慌乱看向自己的胸口。
视线里,自己的胸口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伤痕,甚至有些白皙。
床单上缀有点点血迹,但不是他的,那是苏巧儿新婚之夜的落红。
探查遍全身,赢乾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伤口、伤痕,硬说有的话,也就是右侧肩膀上那昨夜苏巧儿留下的浅浅牙痕了。
难道,昨夜看到的恐怖画面只是噩梦?
巧儿并没有被那狐狸妖魔吃了,取而代之?
那这噩梦也太真实了……
婚床上,赢乾久久未语。
片刻后。
屋门被轻轻推开,有道俏丽身影走了进来。
“相公,你醒啦。”
苏巧儿声音清脆悦耳,悠扬婉转,却听的赢乾浑身顿时一震。
赢乾转头看去,只见苏巧儿身着一件玫瑰青竹纹紫锦长衣,袖口用绯色的丝线勾出妖艳的玫瑰、娇丽动人,一条嫣紫色的腰带扣在腰间、显出了身段窈窕,下摆竹纹丛生、更衬肌肤如雪,外穿一件明黄色锦衣、媚色巧添,墨色的秀发上轻轻绾成妇人发髻。
“今日虽然是成婚第一日,也不能误了点卯的时辰。”
“昨日你春风得意,大出风头,也不知招了多少嫉恨。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松懈不得呢。”
“事事要做到位,不能落人口实。否则人心险恶,巧儿不愿看相公……”
苏巧儿一边帮忙赢乾穿上官服,一边絮絮叨叨。
体贴贤惠,处处为赢乾着想,一如往常。
“相公,怎么了?是巧儿脸上有脏东西么?”
见赢乾一直盯着她看,苏巧儿不由得歪歪头,有些困惑。
赢乾上下打量着苏巧儿,然而无论他怎般看,都无法将眼前娇俏可爱的妻子与昨夜那可怖狐狸妖魔联系起来。
眼前的妻子仍是那般温柔贤惠,与记忆中的苏巧儿别无二致。
或许,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吧。
赢乾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
穿完衣服,吃过早饭。
赢乾牵上城主府治安司配发的枣红马,从家中出发,前往城主府治安司点卯。
去到治安司,找到司长点卯后,赢乾毫不意外地迎来了同僚们的调侃。
“哟……赢捕头这是怎么了?一脸疲惫,怕不是昨晚劳累过度了。”
“啧啧啧……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得节制。年少不知身体贵,老来望妻空流泪。”
“你们懂个屁!洞房花烛夜就是要策马奔腾、通宵欢乐。”
“对对对,搂着美娇娘没反应,不如上山出家去。”
“赢乾,老哥这有个药方,你回去补补,保证你生龙活虎,夜夜笙歌。”
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赢乾年轻有为又脾气好,还大方,同僚们乐得跟他打交道,平日里打闹、说笑自然是少不了。
点卯结束不久,便传来消息——城东李氏铁匠铺出事了。
赢乾自告奋勇骑上枣红马只身一人直奔城东。
李氏铁匠铺,坐落在林城城东的白石溪畔,是城中唯一一座私营铁匠铺。经营者是李大锤夫妇两口子,传闻李大锤跟副城主交情匪浅,这也是他能私营铁匠铺的原因。
骑着枣红马的赢乾,静静的俯视着烈日下的李氏铁匠铺。
铁器是重要的民生用品,加上李大锤的手艺不错,平日里王氏铁匠铺客人不少,时不时就需要排队。
今日却十分冷清,铁匠铺外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炉火烧得正旺,铺门紧闭不开。
赢乾沉默不语,心中思考万千,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满脸胡子拉碴,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从隔壁铺子中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铁锤。
正是王氏铁匠铺的老板,李大锤。
“赢捕头,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看见来的是赢乾,李大锤显然十分欣喜,脚步加快不少,赶忙近前来。
沉默数秒后,赢乾问道:“听说你家铺子出事了,出的什么事?”
李大锤面色沉重,眼中有些闪烁。
“不怕赢捕头笑话,小的怀疑家里闹鬼了。我家那口子今早进去屋里拿东西,没想到门突然自己关了,我怎么也打不开,叫唤我家那口子,也没人应答。”
说着说着李大锤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别看小的人高马大,我有些怕鬼,不敢撞门进去,所以报了案。”
妖魔鬼怪之说,多流传于民间话本,赢乾闲时喜欢看看话本,自然是知道一些。
传言说鬼怪没有实体,惧怕阳光,游荡藏匿于黑夜、阴冷黑暗中,吸食活人阳气;妖魔有实体,饮血茹毛,食人精血。
不过这些都是传言,赢乾记忆中林城就没听说有人见过妖魔或者鬼怪的,偶尔有说闹鬼的,更多的是心理作祟。
赢乾也不言语,径自绕着铁匠铺观察起来,李大锤有些害怕,站在太阳底下没跟着。
透过窗户缝隙,能隐约窥见有个人影倒在地上。
那是李大锤妻子?
昏迷了?难怪没有应答。
鬼怪作祟?太阳当空,白日闹鬼?
不像,即便真有鬼怪,如此烈日,阳气正盛,也是它们承受不住的。
或者说,是别的诡异,比如说妖魔?赢乾想起昨晚的噩梦。
赢乾心中反复思量,表情却不动声色。
“赢捕头?”
李大锤看赢乾绕了一圈又一圈,又不作声,等得有些急躁。
“我要破门进去,你走开些。”
赢乾沉声道,摆开架势慢慢靠近铁匠铺门,暗暗往右脚蓄力。
手,则一直按在刀柄之上。
嘭!
意料之外,铺门稍微一用力就被踹开,使了大力气的赢乾差点因此失去重心,踉跄跌倒。
大门洞开,屋内却没亮堂多少,甚至透着些诡异阴冷气息。
确实古怪。
赢乾微一皱眉,提起十二分精神走进屋内,靠近地上身影查看。
那正是昏倒的李大锤妻子。
她为何无故昏倒?
又为何恰好昏倒在这屋中最阴冷黑暗之处?
赢乾刚一接触到李大锤妻子身体,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到一股阴冷气息顺着他手指迅速攀了上来,死死缠住他,恍然间李大锤妻子紧闭的眼睛突然间似乎张开了。
诡异的白瞳!
两人目光触碰的瞬间,赢乾身体猛地一震,周遭事物随之发生了变化。
铁匠铺不见了,李大锤妻子也不见了。
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一个遥远又极响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空间里。
“三魂散,七魄尽……睡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