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之事,那就暂且不论,”曹操乐得轻松,原本他打算让刘备在徐州任官职,但是现在交给允诚,他要更放心些。
张韩的话不错,生死与共的袍泽情谊,比什么都坚固,徐州交托给允诚,就好像后方交托给文若一样。
“伯常,等回了鄄城,你去我的府邸一趟,找玉儿将鲍相给你的礼物拿回去。”
张韩:“???”
鲍相给我的礼物为什么会在你的府邸!?
“都是些布匹、金银玉器,我也可以给伱,何须挂怀。”
曹操目光发虚的别过脸去,不和张韩对视。
当天夜里,曹操又拉着他们商议了许久,聊及了许多人员任用的事,包括降将张辽,徐州在野的山隐世族等。
曹操在送来的风闻志和各类消息中,知晓了当地不少名人以及有实力的家族。
有几条隐秘的信息,可以铭记于心,并且日后应当还别有用处。
其一是,陈圭和袁术乃是自小相识,而且两家多年姻亲,关系匪浅。
还有一条消息是,郡内的世族之中,琅琊有一族名诸葛,祖上曾出三公九卿,也属大族。
但诸葛氏身在琅琊,想要联系上并没有那么容易。
曹操有心结交,只能先等臧霸领兵退守泰山,鲍信带兵而来。
聊完时,已经到了深夜。
等他们回到府邸,典韦已经和宿卫们吃喝得差不多了,基本上没剩什么东西。
气得张韩嗷嗷叫的回屋睡觉,这宅邸又大又舒服,他打算下次再用来会客,然后想办法好好再喝一顿。
夜里,丹阳入庐江的江面上,几艘大船先后成队,行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月光下颇有一番美感。
在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一大一小两人正在看着江面。
中年人儒雅堂正,长袍及身,身上的布匹颇为华丽。
少年大概九岁模样,但个头已经很高,打齐了中年人肩头上。
这少年十分英俊,双眸散发清澈明亮之感,正在认真听取中年人的话。
俄倾,他露出期待的笑容,快速道:“是早就布好的计策!曹操以兵马缠住吕布,其实主要为了夺取下邳!”
“而下邳守备的陈圭陈登父子,其实早在当初阙宣叛变时,就已经承蒙曹操的恩惠,互通鸿雁。”
“不错,”中年人欣慰的笑了,眼中略有赞许,“亮儿,若是战事已毕,你再去思索脉络,固然容易,可你要懂得事先布局。”
“从无到有,和按图索骥有本质上的不同。”
身旁白净的少年郎拱手鞠躬,面色认真,“亮儿知道,多谢叔父告知。”
“我再考你,方才我所说的整个交战脉络,你记住了多少?”
中年人欣慰的笑着,对这侄儿十分欣赏,甚至是感觉到无比的期待。
中年人名叫诸葛玄,乃是居于扬州,属袁术麾下,袁术表他为豫章太守,年前派遣他去长安汇报状况。
而他事毕之后,顺道回了琅琊老家,带走已经丧父的几个侄儿,避难下荆州。
同时也带走了家底。
他们在徐州倒也并非待不下去,但诸葛玄官身在扬州,而琅琊老家已经没了掌权之人,其他支脉的诸葛氏都跑出去避难。
他如果不来照顾兄长子女的话,乱世之中他们不知如何生存,总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曹操的仁义吧?
而且,自己得袁术表太守,和曹操属于对立,不一定能得到善待,只能带两位侄儿和两名侄女先行离开。
徐州城一旦开战,生死难料……说不定何日一场水攻、火攻计策,就可以摧毁一座城池,一个家族的产业,琅琊老家虽是祖地,但也只能放弃了。
但产业也是人置办的,倒不如将人带走,去安定的地方慢慢求学,博采众长,日后再图功绩。
在这些侄子中,他最为欣赏的不是已经出游的诸葛瑾,而是这老二诸葛亮。
诸葛亮天资聪颖,从小就聪慧过人,得族人喜爱,教过他的先生全都喜爱他好学、天赋奇佳。
而且,在路上一直不断询问此次徐州大战,无奈之下诸葛玄只能将自己所知,以及分析,缓缓引导教学,但同时他也想到,如果能够送侄儿到名士云集之地,或许他能遇到名师,以后大有可为。
总比跟在自己身边好。
如今扬州的局势并不佳,若是全家都跟随自己前去豫章,一旦城门被破,兵败被围,那可一家人都完了。
所以,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考虑的机会,若是这位侄儿真的有当今天下难寻的天赋,那就送他去荆州,凭借自己的人脉,给他找到名师,让他未来可以建功立业。
此时,诸葛亮面对这个问题并不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思索了许久,才拱手开口道:“侄儿全都记住了。”
“好,那我再问你,这整个战局之中,最为关键之处是何?”
诸葛玄也是参悟了很久,才深刻明白其中玄妙所在。
诸葛亮看着江面,再一次回忆了所有的过程,以及方才叔父所指引的奇特处,然后回过脸来笑道:“是道义所在,诸事皆顺。”
“人心倾斜于曹氏,曹操仁义屯军,战局父仇大义,陶谦失仁义则众叛亲离,所以关键就在于,曹操为何会仁义攻徐,对百姓秋毫无犯!”
诸葛亮当即目光一亮,再次思索,从之前叔父说过的只言片语中又想到了一点,兴奋道:“军屯!叔父方才说,曹操自军屯开始,就已诉诸于仁义,虽说军屯也会死人,但却能换得万亩良田,那位曹公只需坚守仁义之表即可,因为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下的人可以享受仁义。”
活者享仁义,死者已逝矣。
诸葛玄沉吟这句话,再次诧异的看着侄儿,他正目光熠熠的看着江面的波光。
而此话,不禁令人感慨,他区区九岁、十岁的年纪,却能有如此见识。
莫非真是一名天纵奇才,未逢名师便已经能有这等心性,当真难能可贵。
“亮儿,你所言感悟竟然在我之上,”诸葛瑾坦然的夸赞,他知道自己的才学称不上“天资聪颖”,只是多年感悟累积,方才有所成就,但是诸葛亮不同,他才十岁,这样的年纪已经能听懂战略战策,并且自己反推乐此不疲。
不得不说,这是早慧。
而且他发现,诸葛亮记性很好。
“亮儿,是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诸葛亮谦虚的笑了笑,“亮儿不知,只是看过的东西会记得较深,想要回想的时候,很容易能想起。”
这就是天赋,张韩羡慕不来的智力天赋。
“好,亮儿果然是奇才,叔父不该将你带去扬州,袁术也非明主,兴战之地不利于你求学,你应当转而去荆州……”
他感慨而言,话语里多了几分不舍,家族血亲,一起呆了没多久,就需分别。
而且这一别,也许就是一辈子。
叔侄两人尽皆默契的沉默起来,诸葛亮的确早慧,他明白叔父话语里的意思,若真是这样安排,以后相隔两地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自家大兄出游多年,战乱之后更是失去了联系,也不知他在何处。
“亮儿有何志向?”
“志向?”诸葛亮目光疑惑。
思索了良久之后,才轻声道:“亮儿也想酣畅淋漓的与人布局智斗、试争胜负。”
“譬如这徐州战事之中,最为关键的那个人……”
诸葛玄笑道:“想和曹操一战吗?”
这志向可不得了,曹孟德若是能活到那个时候,恐怕不止是一方诸侯,而是黄河南北的北境霸主了。
“不是,是您几次提及的那年轻主簿,张伯常。”
“嗯?”诸葛玄的目光顿时意外起来,“他?我不知他来历,只知道他献的屯田策而已。”
诸葛亮越发的笃定,展颜笑道:“亮儿敢断言,曹公之势,便是从此而喜,这位在许多场大战中都隐于帐下,却又能屡见身影的主簿,定然还有很多惊喜。”
“若是可以的话,侄儿的志向便是待日后与此人对弈!”
他小小的握了握拳头,诸葛亮集合蛛丝马迹,大致可知张韩定是曹营重要的人物,而且他好年轻,如今也才二十出头,便已有功绩在身。
十年之后,待自己学有所成,张伯常之名还藏得住否?
“这可,当真是惊喜。”
下邳城。
刘备深夜拜访贤人回来,他们和陈氏父子相谈较多,但知晓他们并无亲善之意,于是告辞离去。
这样的事,在刘备的一生中时常有发生,是以他早就已经无所谓了,走的时候依旧还是带着笑颜。
但快走到府邸的时候,目光一凛,当场愣在了街道口,因为他看见张韩府邸的门口来了几架马车,从上面下来的人搬运财物、酒水和许多价值不菲的雕琢之物。
应当是粉饰的家物,这些东西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一行车马的主人。
孙乾、糜竺、糜芳。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刘备整个人的眼神都亮了,表情顿时精彩起来,指了指前方左右笑道:“云长、翼德,你们看。”
“我早说过,孙乾和糜氏兄弟不会转投饲虎狼,他们也是心向仁义之人,果然,他们早就已逃出了下邳。”
“呸!这算什么惊喜!”张飞看了一眼,眼睛顿时怒火燃起,狠狠地刮了那些身影一般,不忿的道:“俺道他们去了何处,还大言不惭说劝那孙乾来投兄长,结果却是都去给那张韩当狗腿子了!”
“这些鼠目寸光的玩意儿,罢了,他们这些人也不配跟随我兄长身侧!”
“哈哈哈!”刘备爽朗的笑了起来,“三弟不必动怒,各人自有路走,何须徒增烦恼,他们逃出来了就好,亏我还一直挂念这三人的安危,原来早就已经有了落脚处!现在好了,我也不必担忧了!可不是惊喜嘛。”
“兄长虚怀若谷,心胸宽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这些人不配跟随,的确不必挂怀,”关羽轻笑,一只手轻抚胡须,淡淡的道:“走,我们兄弟回去接着喝。”
到府邸后,刘备关上房门,三兄弟坐近饮酒,也聊起了今后大计。
聊这些事,自然也是叫来了简雍一起,这几个人,就是刘备现在全部的心腹家底了。
在军中的千余将士,那等同于他的家业,但这群人目前依旧还是“雇佣兵”,到处漂泊找活路。
刘备自己也清楚,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吕布并州狼骑的低配版。
曹操用不上,但肯定也不会放他们在其境内壮大,若是要走就只能远走,另寻明主。若要投,则该是一心一意的为他谋内外之政,不可朝秦暮楚。
刘备心中明镜,现在曹操只要一日还是力主仁义恩威,那他就没有理由另投他人,因为两人的理念暂且还相同。
“今日得见这孙乾、糜竺兄弟,我大致知晓被张韩抢去了不少,此人虽是主簿,但武艺超群,和子龙颇为相似,若能结交也极好,”刘备眉飞色舞的说道,但另外两位兄弟却兴致缺缺。
简雍发着愣,不解的问:“主公何意?你见到孙乾和糜竺糜芳了?”
刘备将今夜所见告知了他,让简雍陷入了深深地惋惜,叹道:“那就可惜了,抛开仁义不谈,我们此次来一趟徐州,耗损兵力、心力,最终居然什么都没落下。”
“哈哈,宪和,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站对了仁德之地,也并未脱离我等初衷,我现在问你们,我想去结交张韩这个英豪,诸位觉得如何?!”
简雍脸色犯难,不好回应。
关羽叹道:“他是曹操的主簿,大兄若是与之关系过近,不妥。”
“那也是,但喝一顿酒终究是好的,我们要与曹公一同扶汉多年,总不能为了避嫌,整日深居简出吧?”刘备坦荡的笑着,颇有君子无戚的风范。
心思只要坦荡,也就无惧他人言说,“云长不也是会与自己欣赏的豪士痛饮,一同畅聊春秋嘛?”
“那倒是……”关羽低头发笑,这么说是爱才心切,真心想去结交了。
“那就去吧,兄长无论想做什么,兄弟都绝对会鼎力支持。”
“俺也一样!”张飞抱拳。
第三日,行军前夜,刘备在散议之后和张韩走在最后,靠近后唤了声伯常,笑道:“此行去郯城,围而不攻即可下,不如晚上一同饮酒。”
“多谢玄德公,我早就戒酒了,”张韩拱手道,婉言拒绝。
当天晚上,张韩宿醉,和戏志才、陈登把酒言欢,声称哪怕穷极毕生所学,也一定要将洗脚城建起来。
让戏、陈二人对此建筑大为向往,能被张韩如此郑重其事的提及,难道,这是类似封禅、扬功那种的建筑?
彰显了一名将领一生功绩的地方!?
行军前夜,禁酒。
第六日到达郯城前驻军,安排巡防后,把酒言欢。
第七日,围城,把酒言欢。
第八日上午,戒酒;晚上,把酒言欢。
第九日,刘备和曹操同时气得嗷嗷叫。
来了来了,虽迟但到,明日早起继续猛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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