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反正我和他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平日里也诸多照拂修儿,想来他会给我这份薄面。”
“……”
你开心就好,荀心说。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张韩动不动就加倍的毛病。
想来在公达面前,也是一口一个攸儿,毫无礼度可言,讨人嫌的年轻人。
“此事,我也就只能说到这了,其余的计略、见地,不愿多说。”
简单来说就是,帮不了。
张韩倒是理解其心,荀令君身兼两方,既是士族之名流,又是丞相的心腹,在中间也是颇为两难。
估计肯松口说出些许猜测,这还是为了大战前夕,内部不出乱子,方才动的心思。
张韩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尚书台正堂,荀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唉,即便要去找杨公,恐怕也难有所获,如此形势,其实不是某一人所铸就之局,而是整个士人。
伯常啊。
你还是不懂这些百年大族,根节交错,暗地里是何等的庞大,他们甚至不必密谋,只需心领神会的自发而动。
若是循着此道路去问,应当也能问出不少消息,但,那时就只能自污以保身,不过,这也算是制衡了当下局势,推了一把吧。
荀心里有一丝不安,但是不多,很快就被堆积如山的公务所淹没,他知道张韩一定不会有生命之忧,便不会太过挂念了。
走在尚书台出来的路上,典韦在旁跟随而行,满不在意的说道:“君侯也不必心忧,俺已经听明白了。”
“你听明白了什么?”张韩颇为诧异的回过头来,心中颇为意外,你阿典若是能有这种本领,接下来就可以帮我分析商讨了。
“俺刚才听荀令君说,你自己求他解惑,却让俺送重礼,你别担心,俺心甘情愿的。”
“喔,这个啊,”张韩面色一松,点头道:“不错,我们之间何须分你我,这些重礼以后自然会以别的形式回到你的手中。”
我还以为你听出来是谁了呢?这里面水很深的,我现在都不敢确信。
张韩隐约感觉,是整个士大夫阶层,是那些名族,是看不上曹氏也看不起他张韩白丁出身的那些人。
因为他们站起来,意味着士族时代的落幕,这场官渡之战,朝中谁想赢谁不想赢,其实也是一目了然。
“诶!”典韦重重地点了点头,脚步轻快了许多,“那咱们现在去哪?”
“是去杨公的府上是吧,俺好久没见杨修了,倒是可以去要他点书来读,增长见识。”
“去个屁的杨府,”张韩挠了挠头,感觉一团乱麻,“我感觉再去彪子那里也没什么用,他说不定还会让我再去问别人。”
“问来问去,不还是浪费时间?”
“我想要问清楚,查清楚,主要是为了接下来冬灾治理不出岔子,若是有阴谋算计,到时候措手不及……”
张韩的目光还是颇为凝重,就像贾诩说的,往河里、井里投去疫病的尸首,不久就会腐烂,顺着一条河下去的所有村庄乃至一县之地都可能遭灾。
这对曹昂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不光是在政绩上有一笔污点那么简单,而是那些所谓名士,便可以不断传言,以此让曹昂此生的声名都尽毁也。
想到这时,典韦莽声打断了他,“那咱们现在去何处?”
“还能找谁查出来此事?”
“谁也不找,随我进宫。”
张韩忽然灵光一闪,我找个屁找,我凭什么要被牵着鼻子走,去到处跑,跟查案子似的,何必如此?
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半个时辰后,张韩乘坐马车,到皇宫前下,然后步行前去拜见,黄门早早的进去通报,实际上他们心中都很清楚,通报也只是必要流程而已。
估计陛下听到这位君侯主动来求见,应当也是乐得开怀的。
以往都是欣然召见,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
不多时,黄门出来通传,让张韩去上书房相见,此刻刘协正在读书练字,有太傅教导。
张韩沿着宽大的青石板路,走在高大的宫闱之中,沿途所遇将士宿卫,无不是向他抱拳行礼。
这些子弟兵,大多出自曹氏,当初参军时得张韩和典韦操训。
所以对他们两人也是颇为尊重,那种尊重都是刻在骨子里的,除却敬佩之外,还有害怕。
张韩到了上书房门外,并没有进去,而是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在外朗声道:“罪臣张韩,特来向陛下请罪,还请陛下将臣贬为庶民,发还回乡!!”
刘协今日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毕竟也是畅快的看了一整日的书籍,忽然听到张韩在外的这一声喊,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又是怎么了?
为何伯常爱卿总是会言自己有罪呢?
“陛下,青亭侯来了,就在外面等候,仿佛是请罪一般,行军中之礼,看来是,受了什么委屈。”
常侍温瑞本来就是曹操扶上来的人,而且没少收张韩的钱,看到这状况,心中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连忙进言。
刘协起身后,黑金大袍展开,如有风吹一般,从华座上快速走下,目光担忧的看着门外。
“能是什么委屈呢?”
“这,奴婢就不知了,”温瑞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奴婢觉得,君侯这些年很少在陛下面前哭诉什么,此次来了,定然是极大的委屈,此时机会难得,陛下平日里总说,青亭侯对大汉有恩,对陛下更是几次救驾,给多少赏赐都不够偿还,此次便是最好的时机。”
“青亭侯本来才能无双,无需太多赏赐,但若是陛下能做他的靠山,那自然是最大的恩宠。”
“嗯,出去看看。”
刘协直接走出去,而非是宣张韩进屋中来,他走得十数步,便远远看见张韩正佝偻着单膝跪地的身影,一时心中情绪颇为复杂起来。
上一次来见朕,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为何此次就这般颓败无力,颇为令人欷。
“伯常爱卿这是怎么了?为何一来就说请罪之事?”
“陛下,臣有罪。”
“何罪之有啊?”
张韩头也不抬,双手抱拳高过头顶,道:“臣这些年,功绩无数,策治四方、战功显赫,救下过数百万良民之性命,想斗胆以此换取一条贱命,陛下就恩准臣还乡,只当臣从未出现过,还请陛下垂怜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