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仍在思索的时候,张韩便在旁站着,并不多言打断,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感谢贾诩。
也就是贾老这样的人,寻常没事做,看似在养老,其实他才有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研究别人,张韩就不行,张韩还得到处去玩,没有贾诩这么专业。
这不,昨天夜里虽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今日一到司空府,竟然就有奇效,除了说运气好,别的我咳嗽。
“其实,我已问过奉孝和志才,两人一说暗中杀之,一说调任他处,都不如你所说的,令其发兵同去扬州。”
曹操不由得感慨起来,但其实隐隐也能感觉到,此计并不是张韩的风格,而且他一直不曾关注刘备,这一年来都未曾提及,当然不可能是他所想。
唔,估计是贾诩的想法。
看来,贾诩已经在少卿府,开始执掌暗探情报之事了,否则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刘玄德。
玄德老弟,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
梁国,谷熟县。
刘备带兄弟在此衙署安住,且按照各地州郡的常例,以冬水灌溉农田,保持田土水分,以防备来年大旱。
同时,在谷熟县兴修水利,建立山陂,修建溪井,这最后一县若是完成,则全境都已修建农耕完毕,来年收成会更多。
刘备正因为不辞劳苦,不顾自身形象,日夜于民躬耕同建,并且他懂得的农户知识极多,编草鞋、草席、簸箕、背篓等,都手到擒来。
更是添了不少亲近之感,和寻常的农户无二,在田土里做事也都是挽起裤腿,背上斗笠,从不言苦。
此刻,他们在衙署之内饮酒,刘、关、张皆在此列,简雍在张飞之后,四人穿着厚实的衣裳,喝着烧酒,所有人脸上都有红晕,涨热驱寒。
“今年,收成极好,传到许都天子处,应当也是一份功绩,咱们兄长就是厉害,在何处都能令人敬佩。”
“三弟,言重了,这不是我之功劳,我们只是延用了曹公之政。”刘备坦荡的笑着,和张飞碰了一碗,接着感慨道:“但,此政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所得的功绩,都微不足道,和那些在许都稳固朝堂、扫荡贼寇的大贤相比,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刘备心里明白,现在距离那些诸侯,依然很远,但是戮力笃行,为民请命,可得民心也。
如此谨言慎行,总不会有错。
“主公,前段时日在下听闻,很多乡里耆老士绅,送了万民书到许都去,他们也是为主公请功。”
“噢,那还真是,让乡里乡亲惦记抬爱了……”
“我听闻,现在许都形势稳固,曹操已经做了司空了。”
简雍淡笑点头:“不错,曹司空理政,得朝堂大半官员支持,又有陛下信任,朝堂之上一派祥和。”
刘备的眉宇之中忽然有一种失落之感,心底里患得患失。
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被他的宽心豪迈压了下去,以大笑驱散心中阴翳,朗声道:“我与曹公早年相识,自讨董联盟开始,我便认为他是天下英豪,与其他诸侯决然不同。”
“现在证明,果然如此,追逐汉帝,迎天子东归的唯他一人;如今能将朝堂治理得井井有条者,亦是他也。”
“为他高兴啊,只是,不知曹公在春风得意之时,能否还能想起我!哈哈哈!”
刘备豪迈大笑起来,反正这一辈子被人忽视遗忘也已经太多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了。
且,诸侯均有自立之心,不奉朝堂之意,曹公不知是否也有此意,刘备却根本不敢完全依附于曹操,他害怕又走一条迂回弯路。
“害,这偌大个天下,不可能没有俺们兄弟三人的容身之地。”
张飞大喇喇的扬了扬酒觥,满脸黑红,但仍然还是有豪气溢出。
“三弟所言极是。”
关羽附和举杯,面色更红,堂内也是一派热络,他们这里人虽然不多,但是三兄弟自穷苦起事便是金兰之交,历经生死多年,早已不分你我。
这乱世之中,一屋之间,能和对味的挚友相谈,当然心中舒畅,无所不言。
刘备感慨时候,从门外有宿卫匆匆而来,是他的宿卫统领陈到,此人勇猛,胆略不凡,也是自军中小兵而起,几次护刘备于水火。
深得他们兄弟喜爱。
陈到推门进来,抖了抖身上寒冷的雨水,激动抱拳道:“主公,许都有令传来。”
唰,三兄弟登时站起身来,目光盯着他,颇为期待。
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乡里耆老和豪族的请命真有效用,至少让曹操想起了梁国还有一位故人。
“使者在何处??可有说是谁人的命令?”刘备语气快速的问道。
“是,司空曹操。”
刘备心里黯然失望,但旋即又浮现出希望,至少曹公还记得我。
他本来以为是天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政绩,并在心中期待得朝堂公卿青睐。
毕竟,刘备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他们青眼相看。
奈何,即便顶着汉室宗亲的声名一直行走于风口、浪尖,那些士族也只是夸赞而非有任何实质性的结交。
若是用张韩的话来说就是:我千里迢迢的爬到和你们一样的层次,伱们却怎么都不愿意叫我一声靓仔。
现在,还得是曹公。
“司空有何命令?”
“请主公出兵,一同讨逆贼袁术!”
“袁术?好哇!俺早就不喜其人,看不惯他们袁氏趾高气昂,这些年,袁绍欲篡逆,袁术揽收贼寇,根本是包藏祸心!”
张飞立刻眉开眼笑,儿郎建功立业定是在沙场之上,这些功绩才够硬。
因为他没有登朝堂的资格,即便张飞私底下也会苦练书法,自问自己的书法比那青亭侯张韩要好看很多。
“速速去见。”
刘备收拾了衣装,到门前见到了前来传令之人,乃是吕布旧将张辽。
他与关羽旧时相识,降曹之后都曾在一起带兵,相谈甚欢、彼此倾心,故而是旧相识。
关羽一见大喜,连忙相迎:“某道是谁人来使,原来文远兄弟前来传令!快快入院,你我许久未曾痛饮,今日刚好灌冬水之事毕,明日无差事,可一醉方休否?”
关羽很少这般热情对待一人,实在是张辽脾性他甚喜,虽暗中不耻吕布之行,却始终忠心。
被曹操所擒时,也不曾投降,而是愿意为旧主而死。
这男儿不顾自己的年华与不甘,肯为庸主而死,其实已经足见气节了。
在关羽眼中,张辽就不算是降将,因为他是在吕布被擒死后,方才为了子弟亲兵数百人的前途,归于曹操。
“云长!啊,玄德公……”张辽先是和关羽相互抱臂招呼,又为表尊重,面向刘备抱拳作揖,最后才是与张飞点头而笑。
四人大步进院中时,张辽已快速说起了此事状况,“我主公,一直未曾忘却玄德公。”
“只因当时朝堂局势很乱,那些公卿不少人暗通袁绍,欲密谋将天子送往冀州,故而稳固朝堂,耗费了不少精力。”
“那时,我主说过,玄德乃是天下义士,汉室宗亲,不好令他卷入此等纷争,是以就只能委屈玄德在外做个国相,积攒功绩。”
“原来如此,”刘备恍然一笑,连忙点头,“文远言重了,曹公记不记得,备都是要恪尽职守、为民请命的。”
“方才听闻,要下军令调遣我等前去攻打袁术,而袁术则是篡逆于淮南,是何意?”
刘备面色堂正,深思之下表情颇为凝重,不解的看着张辽。
几人坐下之后,张辽被请到客位首,张飞则是去另一边和关羽相隔而坐。
张辽轻抚尖锐的胡须尖,沉声道:“自三个月前,边防探哨得到了军情,袁术置十万兵马,陈于广陵、南阳附近,又进舒城攻取庐江。”
“致以,庐江陆氏兵败奔逃,让其道与袁术,由此,他在一个月之内,将兵马放置在了此一线上。”
关羽和刘备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由关羽转过身来并指而出,轻声道:“此为……同时防备南阳、徐州、荆州。”
“不错,”张辽轻轻点头,笑容里满是赞许,“云长还是如此善于判断局势。”
“袁术这般作为,正说明其心有不轨,于是我军加派了两千多名明探暗探,又加上鲍徐州日夜查探,得到消息,九江兴建祭祀之庙,欲开坛祭天。”
“当地百姓,不得出境,而流言四起,这些流言,大多是人为所放,为袁术谎传天命耳,不乏闹事引言者、童谣、私传野史等。”
“同时,淮南官吏之中多以士族身份者,有私送家眷出城之状,但未曾有书信流出,由此可断言,袁术欲反,不奉天子之令。”
张辽看向门外远处,若有所思的道:“于是,一个多月前,天子下诏催其朝贡,居然至今不曾有回应,应当是拖延时机,等待大事之机。”
“原来如此,篡汉之贼,不可共安,刘备必定听令出兵。”
刘备拱手而下,当即果断的答应下来,不曾有半点迟疑。
他们在梁国境内养兵六千余,其中二千人都是当初跟随南下的旧部兄弟,又新得四千左右新丁让关羽调训,早已无惧征战。
若是袁术真的行篡逆之事,天理难容,此等功绩等同于迎击当年叛乱的逆贼,这可是扬名天下之功,并无人会拒绝。
只是,刘备还没想明白曹操为什么特意遣张辽来告知于他。
“好,玄德公果然大义,”张辽面露敬佩之色,“主公也说过,他听闻此情后,不禁想起了当年讨董之时,天下声名在外的诸侯,门楣光耀的公卿无不是在彼此内斗,作壁上观,只争夺地盘,不顾汉室圣驾。”
“唯有三人,一直以剿灭董贼叛军、迎回天子为任,一是我主曹公,卞水大败而回;二是江东孙坚,堪称猛虎,几次追杀董卓,死斗不休,几乎得胜。”
“其三,便是玄德公,当时虽无重兵广将,无海内广传之名声,你们三兄弟却居于天下一等一的诸公之前,面不改色、心不彷徨,有三英相斗吕布的美名,自始至终未曾有过私欲之想。”
“而今,袁术谋逆,我家主公料定,当世诸侯不会来援,依然是作壁上观,而他奉天子于许都,却不得不战;玄德公身为汉室宗亲,亦是非战不可。”
砰!
刘备梦然拍桌,眼色明亮不已,当即朗声道:“文远此言,深得我心!袁术篡逆,若是无人敢于剿贼,那汉室就真的亡了!这天下,不知要出多少新朝!”
“备,明白曹公用以,而且要感恩曹公率大军交战,我们才能紧随其后,痛击此贼!”
“文远,还请回去之后告知曹公,刘备奉命,绝不会逃避怠惰!我知袁术有号称五十万大军于寿春,但匹夫之勇铁骨铮铮,我兄弟三人绝不会退缩。”
“呵呵,”
关羽、张飞皆是同笑,眼中毫无惧色。
“好,既如此,我直接传司空与陛下之命,”张辽脸色大喜,“其实,早在我来之前,主公就已料定,玄德公绝不会拒绝,他深知你对汉室的忠义。”
“曹公懂我。”
刘备微笑而视。
张辽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宽大的布匹,上面简易的画了自兖、徐南部到扬州的大致地图。
朝着图上一指,说道:“先前我们已经派遣了陈元龙驻守广陵,而现在请玄德公领兵至谯郡,再南下进庐江,攻取袁术北部。”
“好。”
刘备深思之下,点头应了下来,此地行军路线完好,沿途没有艰难险阻,而且易于运粮。
“至于粮草,主公会沿途搭建粮仓,定保无忧。”
“善。”
……
时年冬月,曹氏兵马缓缓开进,骑兵以水陆两栖运输,紧密赶往靠近九江之三郡。
所有出征将士,几乎不过年关,只在军中以交耳为食,权当渡过此日。
曹操中军在十一月开始行进,行军缓慢艰难,至半途,不少将士冻耳费足,不能行走。
水路河面亦是有结冰阻碍之处,需凿冰而行。
足足一月,耗损粮草巨甚,却行军不过百里,即便如此,军心依旧稳固,在十二月底,渡过了艰难之地,张韩、典韦、高顺等,率先从颍川行至汝南边境,封住了下安丰的各处要道。
此时气候下,商马早已不同姓行,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山野小道里有不少冻死的尸骨。
安丰郡北边多是平原地形,河流支脉不多,南边则是山川汇流,故而袁术陈兵皆在北部。
所以到达汝南边境,即蛰伏下来,静待开春。
……
同月,一封书信送至了河北袁绍处,自是从淮南寿春寄来,袁术想要提前告知袁绍,他将不奉汉廷之号令,邀请河北,一同称霸。
如此一来,曹操必败无疑。
袁绍看此书信,思来想去,召集三派文武而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