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依旧未能得到缓解,袁术调兵遣将时,发现杨奉、韩暹等之前来归投的将军,也都逐渐不奉军令,往徐州境内而移。
由此,广陵陈登直接将军营设在了南部三十里外,大有迎接之意。
孙策更是放弃扩张,从江东集结兵马,牢牢占据扬州南部。
袁术之前派遣过去的官员,如果不归降孙策,那就会被孙策立刻斩杀,由此,十日之内整个扬州南部已经完全被孙策隔断。
先前所占据的领地,大多失陷,孙策好似也是精心打算,谋划了许久,在大事一起之际,很干脆利落的打到了合肥。
只因船只、骑兵不够多,只能暂且驻于合肥之外,不得再进。
南面失陷,袁术只能请袁焕、刘勋率庐江旧军去击孙策之军,说是击退,实则是以防范为主,不能再让他进取庐江,继而威胁九江。
同时,命纪灵为大将,李丰、梁纲、乐就等为参军,尽出所屯之部属,分别迎击曹军。
将战报之中所说失陷之地,各自发力抢夺回来。
一时起二十余万大军,资十余万石粮食,战线数百里皆有大小战事,淮南境内河流、山野民居皆遭祸端。
但,局势由此拉锯起来,不可速胜,曹操在开春后加速派遣中军,他亲自坐镇的中军在三月到达了战场,开始临战指挥,收悉局势等待时机。
广陵。
城中衙署,正堂上,已生出驳杂胡须的陈登在收悉各地送来的情报,身前站着一名参军,正在谈及军情。
“原来的广陵太守吴景,已经退出了广陵境地,将兵马撤走,向江东奔投,而且袁术麾下大将孙伯阳同样出言反袁。”
“袁术麾下雷簿、陈兰,均是宁可落草聚为贼寇,也不再和袁术威武,这一月内,分崩离析,袁术所能仰仗的只有二十余万人。”
“淮南遭乱不安,更无安宁之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士族皆在向外暗通亲友,祈求自证清白。”
“如此,淮南这位虽号称仲氏,但一定不能长久,太守如今得天子亲封诏书,拜广陵太守,可用陈氏之名大量收取士人,广纳贤才于麾下,安定广陵。”
“如果按照之前派遣太守先行的计略,现在我们已然大功告成。”
陈登闻言面色一喜,一只手放在案几上不停的屈指敲打。
围炉所言,竟然一一应验了,那位郭祭酒的论断,当真不是信口胡诌。
他曾料定袁术一旦受不了天子诏、以及曹公的压制,肯定会选择举事而起,强行渡过数年,来稳住自己的地位。
此想法,倒是没什么差错,因为他本来就有江南极大的地盘,又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可以养民富军。
一旦篡逆,等待一两年口诛笔伐扛过去,就能靠领地内的百姓种出五谷、打捞渔产,因而逐步殷实。
或者是,其余诸侯见他无碍,也会纷纷不奉许都天子诏。
这样,曹操的所谓“大义”之旗也就不再管用了。
但结果就在于,他扛不过去。
举事之后的人心无法预测,但大多人不会追随无义之师,那样会需要渡过太多艰难险阻。
这些局面,在围炉上郭祭酒和张少卿曾多次提及。
深得众人认同,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我取广陵,当以治理为主,坚守此土,凝聚人心,日后必能夺取大功。”
陈登对眼前的人笑道:“为我写两封书信,分别送往两处。”
“一处送至我大军军前,给伯常告知现在广陵态势,吴景已率军撤出广陵之境,君料定之大事可成矣,定可建功于广陵。”
“第二封书信,送往下邳致我父圭,请他立即遣人告知鲍徐州参战,派遣于禁将军率部沿河道南下,秘密增兵。”
“唯。”
参军得令,命主簿一一照陈登的意思撰写,而后飞骑传出书信,与此同时,陈登又增兵至边境,下设暗哨六十余处,严查吴景撤走二十里地。
在第六日,发现了吴景兵马去而复返,于是设下埋伏痛击之,斩两千余人,得辎重无数,兵甲数千。
俘虏,一千余人,景率众而逃,向东南而奔,陈登趁胜追击,看似贪功冒进,追出了广陵边境,被孙贲堵住,大战于野。
但,半途之中,于禁率两千骑赶来,又大破孙贲、吴景之兵,将他们彻底驱逐出去,顺势占据了广陵以外的山道、水道、渡口,得人口七万余人收治。
至此,孙贲、吴景再无夺取广陵、顺势北上占令徐州之想,奔投孙策而去,一心攻伐逆贼袁术,和陈登罢手企和。
这半个月间,陈登之名,响彻整个广陵,以及淮南部分地区。
消息传到了舒城之外二十里的曹营之中,此地乃是张韩军驻扎之地,先行骑军为张韩和张辽,均有八百骑在麾下,属精锐骑师。
除此之外,还有徐晃、曹休领六千步卒扎营为前哨,在此拒刘勋之兵。
刘勋为庐江太守,被派遣来进攻舒城之外,抵御张韩入侵。
曹操诸将之中,张韩的名气不算小,甚至可列前几,乃是军情战报里非常值得注意的人物。
刘勋不敢怠慢,所以高筑城墙,沿路设岗,将关口把控住。
这样的防守姿态,张韩就算是再有才能,也很难突破,于是两方只能相互对峙。
张韩营,主营地。
“那舒城坚固,强攻必死无疑,不能再攻了,刘勋也是个狠人,三万兵马守城,竟然没有半点进攻之意。”
徐晃在怒骂之时,话语之中却还是有些敬佩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乌龟的。
舒城虽不大,但是南面城池临河很近,其余三面都是正在加筑坚固的城墙。
现在还加筑兵马,有三万之众,张韩这里只有七八千,还有一千多是骑兵,善野战不善攻坚。
除了叫父,他想不到任何办法,所以耗着。
反正舒城也不是中军的必经要道、必须要攻克之地,这里只是堵住了张韩而已,其他支兵马并没有遭到影响。
“没办法,喝酒吧,静待时机便是。”
张韩稳住了徐晃的心态,一起于军中饮酒,而后忽然一愣,道:“要不,让将士们今夜也一同放开来饮?”
“那不就乱了军纪嘛,”高顺直接反驳了他,神情略有不悦。
但旋即想到,张韩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或许玩世不恭、思绪跳脱,但从来没有用将士们性命开玩笑的先例。
“君侯的意思是,示敌以乱?”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张韩直接大喊:“贾诩,贾诩在何处!?”
“老贾,你不会又准备暗害我吧?”
“没有没有!”贾诩从角落里连忙出来,他躲在参军之中入席,就是想吃顿安稳饭,喝点小酒活络筋骨。
这近几个月来,操训过多,让他身子比以前硬朗了不少,现在每日稍稍饮酒反而能舒筋活血,精神一天。
“我在这里,听到了!计策很好,应当是示敌以骄纵、目中无人!”贾诩朗声而言,笑有侠义,仿佛醉卧于堂的狂士,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有点醉了。
张韩苦着脸道:“骄纵,目中无人?我该如何假装,才能像呢?”
贾诩笑道:“君侯收敛一点就行。”
张韩:“……”
贾诩接着道:“舒城坚守不出,若是一直强行攻坚,反而会让我等军心动摇,城中有三万兵马,兵力悬殊,他们即便出兵两万,留一万守城,在常理上,依旧可令人束手无策。”
“如此看来,刘勋不敢出城迎击,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袁术令他死守不出,以军令状约束,不能丢失舒城;二便是刘勋慑于君侯之威名,要探探虚实。”
他说完,拿着酒碗连忙小跑到了张韩的身旁,卑躬屈膝的蹲伏下来,压低了声音道:“在下建议啊,即便是要示乱诱敌,也不能立刻传令全军饮酒。”
“如此,不像真的,应该是第一夜加倍巡守,且将巡视的路线,都设在舒城最为方便查探之处,也就是城两侧、前方要道,以及两座兵械营前。”
“三日或者五日之后,减少巡守一倍,并且命一支将士日夜苦巡,不倒班,他们必然显出疲态来。”
“待十日,则可令将士饮酒,且暗中换防巡守的兵马,让之前劳苦的兄弟,前去休息。”
贾诩说到这,在思索之余喝了一口小酒,又笑道:“此乃是诱敌之相,刘勋若是想要立功,他就会攻出来。”
“而我听闻刘勋和曹公本有交情,此时虽各为其主,但有情谊在先,他若是兵败或许不会负隅顽抗。君侯只需诱出来,再将其击败抓捕,他自会打开舒城,率众离开不义、而投向正义之师。”
“说得好,”张韩破天荒的和他碰了一碗,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文和,那么你认为刘勋会否中计?”
贾诩深思片刻,笃定的点头道:“会!”
“君侯、典韦、曹昂公子,均是曹营重要人物,且号称精兵、实则兵马少于舒城。”
“刘勋若要扬名天下,立功封赏,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贾诩目露自信的光华,让人不由得信服。
张韩思索许久,最终觉得与其在此处割据等待其他军攻克,不如试一试,若是能够攻下刘勋,那么就能有两条水路连通至合肥,便可堵住袁术的退路。
庐江军,在淮南之西,两郡之间有山脉林立阻隔,陆路绕行很远,百里不可通行,唯有数条河流连通,交通不算方便。
是以取道较难,想要通过庐江去淮南,走水路的话很容易遭到截断。
张韩等人走安丰霍丘的城东湖,沿着阳泉入的庐江,在南下一百余里后,已用天子诏得到了庐江郡大部分地盘的归附,但现在最要紧的城池,便是这舒城了。
刘勋所在的位置,截断张韩军的去路,但是,张韩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曹操给他的命令是趁机占住庐江,伺机牵制袁术的部分兵马。
用的就是,张、典两人的名望,吸引多倍的兵马来驻守,分散一部分主力,这对曹操正面大战非常有帮助,当然,曹操下命令的时候从来不会把话说死。
特别是对张韩,给的空间非常足,因为他太懂张韩了,一旦把命令说死,张韩达成之后必定擅离职守,自己去玩,绝不会有自行进取,再进一步的想法。
“好!”张韩一边嚼着肉,一边下了决议,道:“就依贾诩之计,老贾可是立了军令状了,诸位回去告知所部,挑选精锐来巡守,日夜苦巡,这可是个苦差事。”
贾诩:“我没——”
“但,苦虽苦,若之后事成,每人给三份的犒赏。”
“多谢君侯!”
“谢少卿!三倍犒赏,那可就不苦了,这走的每一步都以前三步。”
张韩看向远处的参军,哭笑不得:“你是会算的。”
“来,既已经定下计策,今日先把酒言欢便是,明日开始,试试看能否让刘勋中计!”
张韩高举酒觥,和将士痛饮。
但脑中依旧还在思索方才贾诩所言,那两种情况,其实他倾向于第二种,毕竟自己和典韦两人,在战前就已经将声名传扬了出去,对于袁术麾下将军较有压制力的功绩便是擒住吕布了。
所以他们无形之中,会将我们当做比吕布更强的敌人来对待,由此才会兵力四倍于我,却不敢出城营地,而是退守要道舒城。
再看两军之况,我军是冬日行军,折损不少人马,疲惫之师,靠的是大胜来提振士气。
而刘勋麾下兵马则是以逸待劳,聚集驻扎于城郭之上,又气势汹汹而来,准备一战以试能否真正自立。
他们在心理上定是占据优势的,现在就看我军疲态,能不能让刘勋的胆略稍涨。
一边想着,张韩深深地吃了一口酒,心里总还有些别扭。
他觉得还少了点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就是缺少了点让刘勋上钩的引子。
狡猾的猎物,不见到利益是绝对不会上当的,特别是在此大战之际。
三日之中,张韩依贾诩之计,白天率军交战,于城下叫骂,逼刘勋出城迎战。
夜间加派人手巡视,增设明哨、暗哨,严阵以待。
无论白昼还是黑夜,将军中将士之面貌雄风,一一展示,初一两日,的确将舒城兵马吓得有些懵然,心中不免惧怕,张韩这支兵马军备精良,体魄雄武,气势非凡。
而且,骑军的座下战马都是高头大马,神骏稀有,一看就知晓不是凡品。
但是看了三五日,不对劲了。
张韩兵马明显显出了疲态,早已不再像此前那般凶狠雄武,连张韩本人都是有气无力。
刘勋闻言立刻到城头上来一观,一看果然如此,但还不确定,再看看。
他晚上又派出骑兵从城中出来查探,探到张韩营地的巡视之人也是强撑,已出现了掉队之人,仔细分辨可知其脚步虚浮,有气无力,不像是装的。
这种虚弱,不是饿出来的,乃是累的。
张韩人数少,虽是精兵,但对峙的疲态已经出现了。
他的兵马,甚至还是在去年冬日,顶着严寒冻馁从山道而行,历经千辛万苦才进入安丰境内,到开年才突袭了庐江,这是,强弩之末!
好机会!
刘勋心里一喜,立刻叫来参军日夜盯住,细细查看,千万不能被张韩骗过去。
甚至,他打算找机会试一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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