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区的夜是霓虹闪烁的夜。外露的钢筋钉在五彩灯光里,像是有意为之的荒诞主义。
锻造工坊置身于上百条霓虹灯带中,只是一个黑乎乎的小屋,简直像个公共厕所。然而,屋顶上赫然耸立着数根钢梁,末端被削得尖锐异常,还有意涂成了红色。
望断提着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两名铁人的义体。其中大部分已经破碎不堪用,修复它们也有不小难度,却是绝好的情报来源。叶明跟在他身边,灯光在钢梁表面反射,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望断在小屋门口站定。或明或暗的灯泡歪歪扭扭地拼凑成“锻造工坊”四个大字。望断一脚踹开铁门,领着叶明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老刘依旧是那副油腻样子。他坐在一个滑轮椅上,左手边是工作台,右手边是病床。机械右臂滋滋放着电弧,叶明定睛一看,才发现病床上居然码放着排骨。而老刘显然在用电烤的方式烤肉。
“做晚饭呢,老刘。”望断“砰”地关上铁门,把装满义体零件的丢到老刘的工作台上,而后弯腰与老刘近距离对视。
“嘿,今天可忙了,下午有三个人来植入义体,一个腿部,一个肺叶,一个胃部。明明我上午才打了场硬仗。”老刘嬉皮笑脸的,甚至目光还集中在那排烤肉上,“咋了,拳佬,一声不吭就大驾光临啊。”
“你他妈就知道装蒜,当年还是老子把你举荐给炼钢佬的。”望断笑骂,“赶紧烤完你这两块排骨,我看也不是什么好肉,多放半天就该臭了。”
“好,好。”老刘满嘴答应,手上却依旧不紧不慢。望断也不急,在一旁等了一刻多钟,直到满嘴流油的老刘把骨头扔到地上,才示意他打开帆布袋。
满满一袋,都是破碎的义体部件。其中大一些的是半条手臂,小一点的还不如叶明的巴掌大。老刘挑肥拣瘦一番,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匣子。
叶明试图用控制台辨别这些义体和植入物,但是无功而返。似乎只有当它们装到人身上后,控制台才能辨识出它们的种类。
看来“梦幻”控制台也并非万能。
“外置处理器。”老刘笑了笑,“这可是好东西,有的人脑子不够用但非要装一堆义体,就靠这玩意来控制义体。”
“那帮工具克隆人的超脑潜质不行,义体装多了控制不过来,就只能靠这种玩意。”望断在一旁替老刘说了一句。
“外挂大脑?”叶明盯着这个盒子,忽然想出这么个比喻。
“是外挂大脑没错。”老刘嘶哑地笑了起来,“不过这玩意可不能多装,装一个就能搞掉你至少20%的主人格稳定度,后面越装症状越严重。如果装上三个,你的主人格稳定度肯定归零了。”
主人格稳定度?
叶明这几天可没少看见这个词。但是,他至今不知道这个词的意义。
既然老刘主动提了,自己作为“流浪狗”问一问也并无不可。这样想着,叶明开口发问:
“主人格稳定度到底是什么?”
“主人格稳定度啊,就是你脑袋有多正常。”老刘敲了敲手里的小匣子,轻松从中取出一枚芯片,饶有兴致地把玩起来,“一般人,只要主人格稳定度在60%以上,都算是正常的。往下,什么幻视幻听人格分裂之类的毛病就来了。如果归零了——恭喜你,人格解体变成疯子咯。”
说到这里,老刘哈哈大笑起来,机械右臂中释放出危险的电光。
“咱们超脑者,就是人格解体的大户啊!”
老刘的主人格稳定度此时不超过60%,叶明不知道他有没有幻听或者幻觉。
但是,超脑者是人格解体的大户?
想到先前的旅鸟和今天的陈奏,这个说法确实有几分可信。叶明忽然又想到自己之后也要当超脑者,却不由得一阵担心。
老刘当然不知道叶明这一闪而过的想法。他的双眼突然放出光芒,本就不高的人格完整度又一次降低3%,与此同时芯片上方凭空出现一个全息投影。
智者道途一级超脑,【痕迹重塑】。这个能力可以根据物品上的微小痕迹,计算出物品的的过往,窥视物品曾经经历过的事件。但是,由于本质上是算法反演,发动能力的超脑者并不能指定看到什么事件,而只能根据物品本身的完好程度撞大运。
全息投影中,那名全身义体的铁人被拆下四肢,吊在一个车间里。一台自动机械拆下他的义体脊椎,将外置处理器装入脖颈,与大脑相连。
这一次,【痕迹重塑】复现的是植入处理器的过程。望断和老刘都没能看出什么有效信息。
老刘挠了挠头,将芯片放到一边,又取出那半条机械手臂,再度发动【痕迹重塑】。或许是因为义体手臂损坏严重,他只复现出了铁人与陈奏战斗时的场景,而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接着,是一些损坏同样严重的义体。毫不意外地,老刘没能从中获取什么信息。而他的主人格稳定度已经下降到了3
8%。
“呵呵。”老刘干笑两声,“运气不好啊,运气不好。”
望断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刘。
老刘从帆布袋里取出一门机炮。这是挂载在义体手臂上的武器型义体,战斗开始后不久就因为陈奏主动拉近距离、近身拼搏而被弃用,反倒因此保存完好。
智者道途,一级超脑,【痕迹重塑】!
机炮上爆发出光芒,全息投影中,一个穿着万塔城军装的男性把机炮装在铁人的手臂上,随后对铁人说了些什么。丁隆站在不远处,他一抬手,铁人就机械地走到他身旁。军装男和丁隆对视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去。
“又是塔城狗。”老刘扯了扯嘴角,“拳佬,你认得他不?”
望断看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然而,叶明却怔在原地,险些控制不住出声的冲动。
这个军装男的长相,赫然就是率领b3011所在小队跳反的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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