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小楼之宴

徐翾一笑,轻巧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塌下,伞被放在桌上伸手可及的地方。

“不过轻轻碰了一下,谁知她这样弱不禁风,也不全是我的过错。”她半伏在他膝上,娇娇嗲嗲地说。

谢明懿放下茶杯,轻轻扶过她的发,看着那双狡黠而明亮的眸子,心里一软责备不起来。

真像一条小狐狸,贪玩又好胜,他觉得可爱也觉得好笑。

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敛去笑容,他收回手,示意徐翾坐到窗边。

“你看看,这外面都车驾,三乘四乘的根本不稀罕。这里和京城类似,遍地都是贵人。”谢明懿靠在窗上,掩在蜀绣织金的窗帘后,轻轻指给徐翾看。

林海瑶的丫鬟正扶着她上车,徐翾这时才瞧仔细。

那车看着简单,只是寻常的样子,可单只四角各悬挂的一颗翡翠玉珠,就足够普通镖师四个月的辛劳。

更枉论车上装饰的玛瑙珠络,隔风保暖的白狐裘皮,那车后还跟一队健硕高大护卫。

阿桃看来是被罚了,留在外面和普通丫头一起走。

这时徐翾才真正明白,林氏的名号令人侧目的原因。

也难怪她与谢明懿有叔侄的辈分,都是有名望的氏族,有些姻亲关系也不足为奇。

而这条街上类似的车架比比皆是,还有更甚者装饰华丽,金玉不计其数,一看便知家产万千。

徐翾坐回来,看着谢明懿,眼里的光有些黯淡了。

谢明懿看她的样子,心里莫名一疼,靠得近了一些,牵起了她的手。

现在摸起这双手,还是觉得可惜,如果好好养护,一定也是娇嫩白皙,不会那些贵女们差。

谢明懿虽然有些不忍,但有些事情不得不说。

“你看到了,稍有不慎,就得罪了人,给自己惹上一堆麻烦。你在江湖里的时候,做的又是那样的事情,朋友师兄们应该也告诉过你。”谢明懿尽量声音放的很低,说得很温柔。

“是。”徐翾没有否认。

虽然是以命换命的生意,但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碰不得。

谢明懿见日头渐高,估摸着已经巳时,眉头微微一皱。

门“吱呀”一声开了,谢永走了进来,匆忙走到谢明懿身边,低声说道:“已经安排了,主子可以过去了。”

谢明懿闻罢,微蹙的眉松开了,拉着徐翾起身,“等会儿有空再去任家铺子,我们先去河岸边,厨子那儿若是迟了,我可是没办法,今日可就没有口福了。”

想着也不急,徐翾也就答应,跟着他一路去了。

谢永跟在后面,正要下楼去。

一直守门边的掌柜,突然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先生且留步,手上的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再去吧。”

谢永停了下来,低头看见左手上多了一道小口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划伤的。

谢永拉下袖子将伤口盖住,仍是背对着她,声音已经温和下来。

“小伤口罢了,没什么大事。倒是掌柜白日里辛苦,夜间还要看护幼儿,多珍重自身。”

掌柜有些动容,声音有些哽咽,“你既知道辛苦,那今日能早些回家吗?”

谢永低下头,瞧了一眼外面,谢明懿已经上了马车,将她的手轻轻按下,“不早了,侯爷要去河岸,不能耽误。”

“那你自己多保重,一定平平安安。”

“你也是,我走了。”

谢永扶着刀快步走了出去,依旧没有回头。

掌柜鼻头一酸,不忍心看他,拿着帕子轻轻蘸着眼角的泪。

谢永在车窗边,低头请罪。

谢明懿拨开貂裘镶边的苏绣车帘,见他眼眶已经微红,看向前方只是低声说一句,“启程吧。”

放下的帘子轻轻摇晃,谢永闭上眼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疾驰,郑询抬着帘子瞧着外面,漫不经心地对谢明懿说:“几年没过来,这里变化还挺大。”

谢明懿倚着车壁,轻声问道:“这几年你练成火眼金睛了,这是又看出哪里不对劲?”

“云氏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这衣食住行倒是都面面俱到,京城里也不差。”郑询看着谢明懿,懒洋洋地笑,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几年前,赵家还是钟鸣鼎食的巨富,现在可是什么也不剩。”

谢明懿抬眼看了看他,倒是毫不惊讶,“兴衰更迭,向来如此,你我都知道。”

郑询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徐翾,闭目养神起来,“这倒是真的,最怕走到后面想要后悔,但已经回不了头。”

谢明懿轻笑一声,看着前方也不说话了。

一路顺着河岸,正要进花街突然又拐入小巷,一时向左一时向右,最后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一见他们过来,门口守着的蓝衣少年便上前问,“敢问可是谢先生?”声音还有几分青稚,毕竟还是个少年。

谢明懿点点头,那少年眼睛一亮,忙将他们往里面请,笑吟吟地说:“师父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先生呢,仰鱼这就带你们上去。”

“有劳了。”谢明懿温和一笑。

穿过后方的庭院,上了一座小楼,视野也开阔起来。

小阁躲在间隙中,一面斜对着明月楼,一面正朝着韶秀院,道上来往行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远处还能看见江上来往的船只。

“你还是这么会挑地方,这里风景很好,酒肴也不错,有几分御厨的味道。”郑询一连饮了好几杯,看来兴致起了。

“我是觉得这里的鱼很好。”谢明懿拿着杯子,轻声应着。今日他很克制,酒浅浅尝过一口,就被放在一边。

“我今天看徐家丫头那伞抱了一天了,难道是个宝贝不成,都舍不得放开了。”郑询左右看看,就看见那把伞躺在徐翾身边,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了起来。

“她担心下雨,多年的习惯了,未雨绸缪总是好事。”谢明懿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将伞放到了自己身旁。

徐翾突然悬起的心,此刻又被轻轻放了下来。她看见白落行正注意着明月楼,也跟着端详起来,杯中的热茶慢慢温了。

谢永守在谢明懿身边,其羽已经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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