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云舒才回来。
那日黑木找到她,他们的人在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请云舒出手相救。
云舒回来时,家里正在用晚膳。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竹沥放佛见到了亲娘似的。
“嗯!”云舒颔首,“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竹沥摇摇头,立即笑道:“没事,你都出门好几天了,我这不担心姑娘吗?”
也不知道这黑木究竟把姑娘带到哪儿去了,他们的人都没有找到。
害得他担心好几日。
听到动静的雪乐从里面出来,面带欣喜:“姑娘,你回来了!”随即朝里面喊了一声:“王妈,姑娘回来了,赶紧给姑娘准备热水,还有姑娘喜欢的饭菜。”
在灶房的王妈轻快的应了一声:“好嘞!”
香巧也放下碗筷,从里屋走出来,“姐,你回来了!”
云舒笑笑:“见到我这么开心?”
“那可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正在用膳的云浅和云若,彼此对视一眼,双双看向李兰芝。
云舒不在的这几日,王妈和雪乐可没有给她们什么好脸色,想要把人赶走,又怕赶走了人,家里没人干活。
云舒简单收拾一番,其他人已经用膳完毕,王妈在忙着收拾。
雪乐端着云舒的膳食,刚放到云舒面前,李兰芝就坐到她身边,语气温和,“云舒啊!”
云舒一边拿筷子,一边问:“娘有事?”
王妈的手艺最近提升不少,做的饭菜比以前好吃多了。
光是闻着味儿,她都觉得自己饿了。
“云舒啊,我知道京城不比鄢陵,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的,赚钱不容易,可是我看看你屋里,那些个衣裳啊,还有那些摆件啊,样样都不俗……”
样样都值不少钱!
云舒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缓缓抬眸,视线在云浅和云若身上转了一圈,她们身上穿的都是自己衣柜里的衣衫,“娘想说什么?不用绕弯子,直说就是。”
“你看啊,如今你这院子里吃饭的人多,花销就大,一年下来也存不了钱。这样,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以后呢,你们在外面挣的所有银钱,都交到我这里统一保管,家里的一切开支,统一走账,你看如何?”
正在给云舒盛汤的雪乐手一顿,看了云舒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盛汤,“姑娘,喝点汤吧!”
云若一把夺过雪了手中的瓷碗,“没看见我娘正在和二妹妹说话么?你插什么嘴?有没有眼色?一边儿去!”
雪了未发一言,乖巧的占到云舒身后。
云舒放下筷子,眉眼弯弯,“我们?娘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谁?”
李兰芝扳着手指开始算:“你小姑父腿脚不利索,他自然就不算在内,其余的不就是你和雪乐、还有你爹!”
云舒浅笑:“那要不要加上竹沥和黑木啊?”
李兰芝欣喜的点头,“按理说,是不用,他们是外人嘛,不过,他们要是愿意的话,我自然也不会推迟。”
云舒懒洋洋的向后靠在椅子上,说话慢条斯理,“娘是想要我这里的管家权?”
“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有什么管家不管家权的?我们总得存一些银钱吧!这样统一进出账,不施救可节省很多吗?”
“不用节省,我也不用存钱!”
“怎么能不存钱呢?”李兰芝急了,“不存钱,云若和云浅将来的嫁妆怎么办?”
云舒眉尖一动,“娘已经给大姐和云浅说好亲事了?”
“我们这不才刚进京吗?哪儿那么快!”
云舒垂眸,原本大家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就算或许她真的不是陆家的孩子,但大家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的亲人。
她不想跟它们斤斤计较。
可是,总有人想要将她掌控在掌心,总有人把她当冤大头,非要撕破脸,弄的很难看。
云舒沉默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既然娘今日主动提起,爹、大姐云浅都在这里,那么我也说几点,还希望娘能仔细听个明白。”
“第一,在娘和爹将我卖给程家的那日开始,我就已经不是陆家人,严格来说,我已经被嫁出去,是属于别人家的人了。至于那之后的事,就是我自己的造化。”
“第二,我是爹娘的孩子,爹娘生我养我,有生恩,有养恩,我不能因为爹娘做了那样的事,就不认爹娘。所以,从今往后,爹娘要是愿意,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吃的穿的用的,我负全责,每个月每人还有五两银子的零用。”
“第三,作为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云若和云浅,可以在这里吃,在这里住,但是银钱,抱歉,娘也看到了,家里吃饭的人多,我供不起。还有,至于娘说她们的嫁妆,这个不归我负责,作为姐妹,她们出嫁时,添妆的事,我自是不会推迟。”
“第四,雪乐是我的人,也不是奴婢。”
云舒一番话说完,整个大厅一片沉默,久久没有人说话。
云舒的一番话,涉及到陆家每个人的利益,特别是云若何云钱。
云舒不给她们准备嫁妆,那她们的嫁妆要怎么办?
自己去挣吗?
还是依靠爹娘?
爹娘又能挣多少呢?
“娘,我说的,您可听明白了?”
“云舒?”陆运发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当初那件事,还是在云舒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也是,从几岁开始,云舒就用她瘦弱的肩膀,撑起整个家。
云若当初能嫁到贺家,云浅后来能够去学堂上课,都是云舒卖力的在外面赚银子。
而李兰芝,将所有的关心和爱,都给了大女儿和小女儿,对云舒的关心,似乎永远都只有钱。时常还会因为一些小事,对云舒不是打就是骂。
这些,云舒都忍了。
可最后,因为云峰惹祸,云舒依旧被他们卖给了不怀好意的程家。
良久,李兰芝才爆发出来,尖着嗓子吼道:“你以为当初是我愿意将你卖出去的吗?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以为我就不会心痛啊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你祖母以我没有儿子威胁我,要你爹休了我,你二婶还姨云浅上学堂的事,威胁我。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会那么做的。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后,你爹天天都在门口望着巷口发呆,常常自责的整夜整夜无法入眠。”
“那娘你呢?每个月拿着从冯依依哪儿的来的十两银子,喜不自胜吧!”
“二姐!”云浅眼角含泪,“你怎么这么说娘?当初逼你的不是爹娘,而是祖母,你要是有气,你应该去找祖母啊,你为什么……”
云舒直视着云浅,眼神温凉,“要将我卖给程家,你早就知道吧?可是你为了你自己,你根本就没有跟我透露一丁点。所以,直到程家人驾着马车上门要人,我才知道。云浅,你是家里最小的,从小我就让着你,疼着你。我自认这些年,我没有对不起你,我赚钱供你上学堂,家里的家务,你从来不搭手,都是我帮你做。你在背后的那些小动作,小私心,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认为你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那样。”
云舒长长的叹口气,“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你选择了冷漠,选择了冷眼旁观。”
“二姐,我……”
“我不在这几日,你们从我屋子里拿走的东西,衣服也好,摆件也好,我都可以不在呼,但是有一样东西,你们必须还回来,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云若脸色一变,呐呐的道:“我们除了拿了你的衣裳,其他的也没有拿什么,你可别冤枉我们!”
云舒看着云浅,讥笑道:“是吗?”
陆运发顺着云舒的目光看向云浅,“除了衣衫,你说是不是还动你姐的其他东西了?”
陆运发听邓定夫说过,说云舒的屋里放着好些贵重的东西,有的还关系到云舒布庄的生意。
云浅动动嘴唇,“以前我随便动我姐的东西,二姐从来都没有说什么,我以为……再说,我……我拿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云浅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以前云浅总是随意翻动云舒的屋子,看到有什么她认为的好东西,二话不说直接拿走。
云舒说过她几回,每次云浅都眼泪汪汪的道歉,说下一次再也不会了,然而到下一次,依旧会犯。她觉得理所应当!
后来,云舒才会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寄放在梁亦轩那里。
“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拿出来吧!”
云浅弱弱的抬眼看向云舒:“不知道二姐说的究竟是什么?”
云舒缓缓吐出三个字:“玉葫芦!”
那个玉葫芦,对云舒来说,很重要。
云浅手心一紧,那葫芦玉质清透温润,小巧精致,刚好可以握在掌心,云浅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二姐,我……我很喜欢那个玉葫芦,我从来没有见到那么精巧的葫芦,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云舒摇头,语气坚决:“不能!”
“二姐!”云浅泫然欲泣,“你就送给我吧!”
云舒掷地有声:“还给我吧!”
李兰芝见云浅实在喜欢玉葫芦喜欢的紧,有些心疼,立即说道:“不就是一个葫芦吗?未来一个葫芦,你有必要这样吗?你看你把你妹妹给逼的?”
云舒对她视而不见,依旧凉凉的看着云浅,“我再说一次,其他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这个玉葫芦,不行!还给我!”
“云舒!”李兰芝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嗯?”云舒尾音拖得长长的,无形之中让众人觉得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三妹!”云若见云舒似乎要发火了,赶紧拉了一下云浅的袖子,“如果你真的拿了,就赶紧拿出来,还给二妹妹。”
这也是遇到云舒,要是别人,估计早就让她们连身上的衣服都要脱下来了。
云浅紧紧地抿着嘴,好一会儿才从袖子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玉葫芦,放在云舒面前,委屈的哭了,“不就是一个玉葫芦吗?你有必要这样吗?当初爹娘是做得不对,可是你你要知道,正式因为爹娘那么做,你有才会有今天。可是你呢,自己发达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姐妹了,就看不起爹娘了,云舒,我讨厌你!”
说完,就哭着跑了出去。
“浅浅!”李兰芝跟着追了出去。
云若黄晃晃手,“那个,二妹妹,云浅的脾气秉性你也是知道的,她就一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的饭菜快要凉了,感激趁热吃吧,我……我去看看她们。”
云若也跟着出去了。
云舒将玉葫芦拿在手中,慢条斯理的把玩着。
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陆运发有些手足无措,“云舒?”
邓定夫摇头,将他拉了出去,“云舒还没有用膳呢,你让她好好的把饭吃完再说吧!”
“可是……”
邓定夫安慰道:“好了,一家人,磕磕碰碰难免的。气消了,就好了。不过,说实话,你也跟大嫂好好说说,都是女儿,云舒自己也还没有出嫁,你们不替她准备嫁妆也就罢了,哪儿还有要她给云若和云钱准备嫁妆的道理?再有,云水可以出去抛头露面的做活赚钱,云若和云浅为什么不可以?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云舒是你们捡来的呢!”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陆运发也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李兰芝早就知道云舒不是她们陆家的血脉,所以才这样对待云舒。
见陆运发的申请,邓定夫心中一跳,“我……不会真的是我说的那样吧?云舒她……”
真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真的是捡来的孩子?
陆运发点点头,“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我怕……”
怕云舒知道后,他就彻底失去这个女儿。
怕李兰芝问他,她们的亲生女儿去了哪儿。
怕云舒和李兰芝,和陆家,从此断了干系。
邓定夫知道陆运发在担心什么,“你别胡思乱想,云舒那孩子是你亲手养大的,她的秉性你还不知道,重情重义,不是那等凉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