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上京坐北朝南,分为宫城、皇城、京城和外郭城四重城垣,长明街地近皇城,权贵们的宅邸大都集中在此。

靖武侯府最初是前朝一位受宠公主的公主府。

公主府很大,布局规整有序,以大门方位为中轴线构成一座三路四进的府邸,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在长明街占地十分广阔。

它虽经历朝代更迭,战火损毁,但大体结构没有变化,经过修缮后就被武德帝赐给了姜静行做府邸。

姜静行乘坐的马车驶过热闹的街市,她掀开窗牖上的门帘,看着车窗外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让她有一种实实在在活着的感觉,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安心和自豪,毕竟百姓们能安居乐业,她也是出了力的。

此时姜静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其实,在这里生活也挺好的。

但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也不复刚刚轻快的心情。

这里终究只是一本书,是有所谓的剧情存在的。

随着马车驶进长明街,姜静行的心情也越发的明朗。

今日靖武侯府下人们面上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为了庆祝侯府主人大胜平安回府,府中管事直接赏了全府上下两个月的月钱,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姜静行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建造司的官吏换下“敕造靖武侯府”的牌匾,旁边还摆着不久前才做成的“敕造靖国公府”新匾。

领头的官吏远远就小跑过来给她行礼。

她不耐烦跟人寒暄,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后就没有多管,只是吩咐姜秋等他们忙完了好酒好菜招呼一桌,之后就大步向府内走去。

姜静行进了自己院子,本以为李娘子会在院子里等候,却没想人没在,不禁好奇她人去哪里了。

李娘子是府中管事。

平时姜静行住靖国公府的日子不多,便将府中一切事务都交给了管家和李娘子。管家姜秋管着外院一切事务,包括府中采买,但银钱开支和内院的事则是由李娘子做主。

每次她出门回来,李娘子都会第一时间来找她汇报一下府中的大小事,好让她知道她没在家的时候,家里都发生了哪些事。

她提声叫门外的侍女进来:“李娘子呢?”

靖国公府的侍女们都知道,大人的书房寝室只允许李娘子进屋整理,其他的丫头是连国公爷的身都近不了。一旦被李娘子发现谁打国公爷的主意,是一律发卖出府,惹得不少志存高远的侍女们痛骂出声。

但李娘子深得姜静行信任,根本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侍女垂首恭敬答道:“禀大人,李娘子在厨房盯着人炖汤,娘子已吩咐人在房中备好了热水新衣,大人此时可要沐浴?”

姜静行听完侍女的回话,点点头,便先行回了房。

她将整个身体都泡进热水,头靠在浴桶边缘,全身顿时放松下来,忍不住舒服地叹喂了一声。

水汽朦胧间,姜静行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平添几分雄雌莫辩的美艳。

不远的架子上还平铺着新衣服,她以手支住脖颈,神态慵懒地轻撇一眼,敏锐地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很清雅,想来是李娘子提前用香薰熏过了,味道闻着很舒心,是她会喜欢的。

李娘子原本叫做李璇,她是多年前姜静行从她丈夫手里买回来的。

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民不聊生,又逢大旱,良家卖身为奴,富者举家奔逃,让人目不忍视的惨景比比皆是,街头巷角到处都是插草卖身,自卖自身的苦命人。

李璇的爹是个老秀才,早早病死了。没过两年,她娘也熬坏了身子跟着去了,只留下才十来岁的李璇独自一人在叔伯手下讨生活。

后来她年岁到了,叔伯便做主将她嫁去了邻村,说是嫁人,也不过是换着法儿将她卖了。

婆家送过来的聘礼,李璇是连一匹布都没有拿到,全被叔伯两家克扣下来分走了。隔几天丈夫拿着一块红布上门,便将她领走了。

李璇嫁过去几年,唯一的女儿夭折后一直没有再怀上,因此对她公婆丈夫是动辄打骂,连道晦气。

之后的世道是越来越难,天灾人祸不断。

公公不愿交粮,被前朝的匪兵一刀砍死,婆婆也病死了,李璇得到了一丝喘息,但很快,更大的悲剧就降临在她身上。

当时李璇家中穷的连锅都揭不开,她丈夫见家中没有活路便起了典妻的主意,硬逼着她打开门做生意。

大概是早年随着父亲读过几本书,李璇心中也有几分骨气,平时忍气吞声的瘦弱女人是如何也不肯点头,趁着丈夫跟人谈价钱的时候直接跑了。

她跑的衣钗散乱,绣花鞋都掉了,但还是被人追了上来。

她丈夫追到街上,开始对李璇拳打脚踢,周围人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阻止。

当时姜静行已经投靠武德帝一段时间,混到了他帐前亲兵的位置,正好轮值在家休息。

她见前面围着一群人,便想着也去凑个热闹,等拨开人群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脸色狰狞的男人对着一个年轻女子拳脚相加,嘴里还骂骂咧咧。

女子侧躺在泥地里,头发盖在脸上,嘴角泄出痛苦地□□声,只露出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那双眼睛十分明亮,仿佛有火在燃烧一般。

她也不反抗只是怯懦地承受,或者是曾经反抗过但没能成功,如今只能忍受。

姜静行不知道这个挨打的女人是哪种,但这并不妨碍她一脚将男人踹飞。

等男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她也向周围人了解清楚了情况,便从钱袋里摸出二十两银子,算是买断了李璇的命。

之后姜静行将人带去了自己落脚的地方,李璇也就变成了李娘子,再后来就成了靖国公府下人口中的李管事。

洗完澡,姜静行走近衣架,不同于之前那一身的干练,这套样式复杂得多,看着也更华丽,上面的暗纹和刺绣都十分精致。

同时从暗处箱子里拿出提前备好的白布。

她仔细将束胸裹好,然后将衣服一件一件地套上身,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幸亏不大......”

也多亏了身上衣服够繁复,一层接着一层的,裹得厚了再好的身材都是板直板直的。

还有就是武功高的好处了,姜静行之前发现内力深厚的人居然可以短暂改变身形,虽然系统是个小废物,但提供的武功秘籍却是实打实的秘籍,想来以她内功的深厚,估计能撑一辈子。

就是月事不大方便。

不过比起女子曼妙的身姿和那些漂亮的华服首饰,姜静行还是觉得她现在拥有的更好。

她上辈子就是别人眼中的假小子,在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女孩讨论着哪家的化妆品好用,隔壁班的男生帅不帅的时候,姜静行却领着一群人修理总在校门口打劫学生的小混混。

等到了警校,她拳打骚扰她室友的渣男学长,脚踢校内呼风唤雨的校霸,让教官恨得牙痒痒。她毕业那天,室友们甚至专门替她摆了一桌,庆贺她能顺利毕业,也庆贺她选择了从警而不是去混黑,真是人间一大喜事!

简单来说,姜静行上一辈子是不拘一格,那这辈子就是放飞自我,比起遵纪守法的文明社会,混乱不堪,崇尚武力的古代更容易让姜静行出头,她骨子里就有一股不受约束的潇洒。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她叫人进来把水抬出去,自己则打算去室内休息。

这一路急行军,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又忙了大半天,现在可算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姜静行闭目调整呼吸,很快就酝酿出了睡意,她笔直地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将双手枕在脑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

天刚破晓,姜静行就醒了,遥远的东方天际还挂着几颗稀疏的残星。

因为昨天入睡的早,姜静行今天便起的格外早,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练武。

因着武德帝下旨令姜静行专心养伤,这几天的早朝她也就不用去了。

等她醒来后,先唤人进来洗漱一番,之后直接拿起架子上的一把长剑来到院中宽敞的空地上。

长剑剑身轻盈,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祥云纹,通体乌黑,在晨光微熹中泛着森森寒意。

这把剑是姜静行多年前收到的一份贺礼,送礼人姓甚名谁却不可知,那人只是将宝剑送到了门口小厮手中,她也就没办法退回去。并且这把剑虽然来历神秘,用起来却极为趁手,可见送礼的人是十分了解她的,才能替她选了这么一柄适合的长剑。

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姜静行安心笑纳了。

院中。

她动作迅疾,身形如电,一柄锋利的长剑耍的舞舞生风,修长的双腿紧紧裹在长裤中,飒爽英姿看的经过的侍女们个个脸色通红,含羞带怯地偷瞄着。

半个时辰后,姜静行挽了一个剑花,呼出一口浊气,宝剑入鞘。

练完武后沐浴,因为她打算着一会儿去魏国公府看望看望魏国公,为此特意换了一身访客用的华服。玄衣紫鹤氅,平日半散的发丝也用一柄白玉冠束了起来,看着十分精神。

此次出征魏国公抱恙在身,如今正在府中养病。

魏国公与姜静行私交极好,她最开始就是在魏国公麾下做事,从魏国公处受益良多,屡受提携,二人在朝中是天然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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