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江都郡主的意思,这次行动越低调越好,最好就只有他们四个,旁的宫女宦官,一概不许跟着。
但书房里本就有两个服侍的宫女,她们哪肯放四位殿下独自离去,非但一路跟着,口中还不断的劝阻。
直到出了坤宁宫正门,两个宫女因要在宫中当值,才不敢再跟。
左右张望了一番,招手唤过四个不当值的小宫女和火者,命令她们跟紧了四人。
自己则站在宫门处,满脸忧愁的目送四位小殿下越走越远。
停尸的地方在皇宫西北面,西五所与北宫墙之间。
靠着宫墙,修出一个个地窖,各宫贵人们夏日要用的冰,冬日要用的碳,平时不用的杂物,也都分门别类的堆放在那里。
只不过被隔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彼此互不联通罢了。
否则让贵人们知道,自己用的冰是跟尸体放在一起的,那这酸梅汤、雪梨露的……还吃不吃了?
一行人穿过三条连廊,绕过两个池塘,又走过大半个内花园。
将将看到西五所的飞檐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就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叱骂和哭泣的声音。
众人心中好奇,循着声音再走了数十步,转过一片花树,入眼处是一座低低的小丘。
只见三个小小的身影,就趴在小丘上面,屁股对着他们,头却朝着小丘的另一边。
正全神贯注的也不知在看什么。
而那叱骂和哭泣的声音,就是从小丘另一侧传过来的。
江都郡主将食指立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
“咦,这看着怎么像是十七叔的背影?”
那三个背影,都穿着用料考究,做工精细的长袍。
从左到右,依次是淡青、月白、湖蓝,一看就是宫中有身份的小贵人。
只是身高体型都跟朱云通差不多,显然也是只有四五岁的小豆丁。
江都郡主目光所及的那位“十七叔”,则是中间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小小身影。
“十七叔?你怎么知道?”
朱高炽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一向张扬的江都郡主,却突然变成了锯嘴葫芦,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却听旁边的宜伦郡主叽的一声轻笑,道:
“半年前,姐姐在池塘边钓鱼,冷不防被十七叔丢了块大石头下去,半幅衣裙都溅的湿了。
那时候天气还冷,池水才刚刚解冻,把姐姐冷的直打哆嗦。
姐姐气不过,也没看清扔石头的是谁,不由分说就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直把十七叔踹了好大一个跟头,差点就一头栽进池塘里。”
“后来为了这件事,皇祖母罚姐姐足足抄了一百遍《女戒》,十七叔也被皇爷爷吊在房梁上,打了个半死。”
所以才对这个屁股……呃,背影,印象深刻?
朱云通努力不去看面如猪肝的长姐,低声向胖堂兄问道:
“这个十七叔是谁啊?”
“你不知道?”
朱高炽诧异的看了堂弟一眼,耐心解释道:
“他是杨妃的长子,在皇叔中排行十七,单名一个权字,说起来他跟咱俩还是同年出生,比我只大了两个多月。”
朱权?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等等,宁王?!
就藩大宁,专镇一方,戴甲八万,战车六千,统领朵颜三卫,参与靖难之役的宁王?
朱云通的眼睛微微瞪大,再看看现在那位正撅着屁股,趴在山头上的四岁小豆丁……
朱云通突然有些恍惚,有一种幻灭的剥离感,实在是很难把那个传说中的人物,跟眼前这位联系在一起。
只听朱高炽在旁边又道:
“如果中间那个真是十七叔的话,那另外两个应该就是十六叔朱栴,和十八叔朱楩了,他们三个年纪相仿,平时总爱在一块儿玩闹。
本来十五叔朱植也总跟他们一起厮混,但今年他五岁了,现在应该在大本堂读书了。”
五岁的十五叔……三岁的十八叔……朱云通狠狠抽动了几下嘴角。
很好很好,老朱这个姓真特么没姓错啊,生起孩子来简直是一窝接一窝啊。
我记得他这辈子,光儿子就生了二十六个?
——真特么牛掰!
这时,江都郡主让跟随的宫女火者们都留在原地,不要走动。
自己则带着弟弟妹妹们伏低身子,悄悄的从后面掩了上去。
朱权是个非常机警的人,立刻就察觉到身后又异。
可他耳朵刚刚一动,还没等转过身来,便被一只小手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同时,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别出声!
十七叔,有什么好玩的,也带侄女瞧瞧呗。”
这个声音朱权可太熟悉了!
半年前那顿毒打,让他卧床足足七日,至今记忆犹新。
而每次想起那时的惨状,脑子里都不免伴随着某女畅快的笑声。
没办法,江都小郡主抄《女戒》抄的累了,便喜欢去看望受伤的十七叔。
每次看完,都心情大好,动力十足的回来继续抄书!
额……这可能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家无情,互相伤害”吧。
朱权霍的转头,果然见到了那张可恶的明艳俏脸。
条件反射般的沉下脸来,低声道:“怎么哪都有你……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叔叔们在看些什么!”江都丝毫不怕这位十七叔。
“没规矩!见到叔叔们在此,也不行礼?”
“哼,做叔叔的拿屁股对着侄女,也不知是哪家的礼数?”
“你!”
“我,我什么我?我劝你小声些,否则要是真的吵闹起来,大家谁也没热闹看!”
“哼!”朱权重重的一甩袖子。
“哼!!╭(╯^╰)╮……”江都傲娇的一叉小腰。
在两人日常拌嘴的同时,朱云通等人也各自找好了位置,看清了小丘下方正发生着什么。
只见下方用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零零散散站着三拨人。
一拨是两个年长的嬷嬷和一个中年宦官,身后跟着四五个手持长棍的年轻火者。
具都面带冷色的看着另外两拨人。
而那两拨人,其实只有两个而已。
却是彼此敌对,各成一派。
想来先前是有过剧烈撕打的,两人都是头发散乱,脸上和小臂隐现血痕。
只是此时即将被执行杖责,腿都吓的软了,全都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着求饶。
“不就是宫女们私下互殴,犯了宫规要被责打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江都看了片刻,狐疑的问道。
这下子轮到朱权成了锯嘴葫芦,他轻哼一声,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
倒是他身边穿湖蓝色长袍的朱栴,嘿嘿笑道:
“你们都没看过杖责吧?可知这杖责……乃是要脱了裤子打的?”
卧槽,不是吧?
朱云通当时就惊了,不可置信的看向三位皇叔:
堂堂三个皇子,在这里鬼鬼祟祟,居然只为了看宫女的蜜桃?
然而一扫过朱权三人的表情,朱云通就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他们的眼里只有好奇、兴奋、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八卦之魂。
唯独没有一点点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欲望。
……是我的错,我总是不自觉的用成年人的想法去猜度他们的心思。
然而实际上,虽然他们开了蒙,在智慧、逻辑等方面堪比成年人。
但在心理层面,依然还是四五岁的小屁孩。
——他们懂什么女人!
想清楚了这些,朱云通再去看他们,果然,此刻的朱权三人,表现的就像幼儿园围观别的小朋友罚站、挨训、尿裤子的熊孩子一样。
“嘁,大惊小怪!”
果然,江都郡主的重点压根儿就没在蜜桃上,颇为不屑的扫了眼朱权道:
“春和宫隔三差五就会责罚宫婢,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朱权白皙的小脸顿时涨的通红,刚想分辨一下,没想到朱栴惊讶道:“真的吗?春和宫的规矩竟如此严苛?但长兄为人温和仁厚,不像是苛待下人的样啊?”
宜伦郡主摇头小声道:“不是父亲,如今春和宫的内务都是有继母管理的。”
“哦!!!”
朱权三人,包括朱高炽,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这个话题。
“走吧走吧,别看了,我带你们去看个更有意思的!”
江都郡主想起今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有些兴奋的建议。
可是还没等她把问灵的事情说出来,一只小手却突然从旁伸过来,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大姐,等等,你看那个……”
只见三弟允熥一手拉着自己,另一手摇摇指着小丘下面,一个宫女怀里抱着的物事。
“大姐,我想下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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