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两人相对无言,陆执方才堵塞心口的仇恨这会儿在见到乔念的刹那,全都不知道抛去了哪里。
此时此刻,一眼万年,陆执只想将乔念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刻在心脏上。
明明一个小时前,他还暗暗发誓倘若乔念掉了一根头发,他要怎么办,现在见到她满头青丝被剪断,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执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俨然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双眼睛猩红一片,却始终舍不得从乔念身上挪开视线。
乔念同样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审视陆执,前后约莫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陆执看上去清减了不少,眼窝深陷,眼球突出,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没来得及清理,为他整个人平添几分颓废的雅痞气息。
他的精神状态看得出来不是太好,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红通通的。
乔念想起来,上一次见到陆执还是在陆奶奶的葬礼上,那天下着雨,他和唐云溪共撑一柄黑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被警察带走。
那时候陆执信誓旦旦地说:乔念,你别后悔!
而今,乔念站在他面前,她心如止水,他却不淡定了。
呵,陆执现在这充满同情意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可怜吗?
他也会觉得她可怜吗?
他不是巴不得在监狱里直接把她弄死,不是说要如她所愿让她一命抵一命为他奶奶的死付出惨痛代价么?
乔念沉默地捏紧了拳头,随后下意识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经过秦时推算日子,孩子已经有三周多了,虽然还只是一个胚胎,可到底和乔念血脉相连,也同样流淌着陆执的血液。
只不过,乔念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陆执孩子的存在。
良久,最终还是乔念率先打破沉默。
“如你所愿,我来了,放了小安和秦时。”
没了先前的活泼欢快,她的声音粗噶难听,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她刚出口,陆执的心便被狠狠揪住了,疼痛瞬间自心尖弥漫至五脏六腑。
陆执的关心脱口而出,“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乔念看着他眼中和林岩如出一辙的震惊,只觉得无比好笑,明明是他亲自将她送进监狱逼她认罪,也是他亲口吩咐那些人好好关照她,更是他安排狱警硬生生敲断她的手臂,是他教唆唐云溪带着紫荆花去探监诱她发病害得她差一点一尸两命!
现如今,他却无辜地问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啊!
他们这一主一仆二人可真有意思,相约好了唱双簧吗?
是他一声令下那些人不顾她的挣扎碾碎她的尊严,摁着她脑袋逼她吃掉地上的饭菜,她来不及吞咽,那些人便掐着她的嘴直接灌下,锋利的鱼刺和骨头划破她的喉咙,毁了她的声带,所以她的声音才会变成这样!
他凭什么问她怎么回事?!
乔念心中冷笑,那张瘦到极致的小脸上满满的尽是嘲讽,她咬了下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道,“托陆先生的福,我很好,嗓子毁了不要紧,至少命还在。”
沙哑的声音仿佛锯子在锯床腿,陆执的心被搁在油锅上反复煎熬,黑眸里的疼惜与后悔不加掩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她说托他的福,她很好。
可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好!
她脸色惨白,瘦得可怕,一阵风都能将她刮倒,她哪里好了?
七天七夜,陆执整整担心了七天七夜,在见到乔念的这一刻,他的心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担忧到了极点。
乔念怎么会被伤成这副模样?
他分明关照了只要小小惩罚她一下就好,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陆执眼里的疼痛浓郁得化不开,见她愣在原地,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左手。
“你的手怎么了?”
陆执这才发现她的左手冷冰冰地垂在身侧,藏在衣袖下面打着石膏,一动也不动,即便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