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天玄宗的山脚下,一个无人看管的算命铺子依旧十分突兀地摆在那里,然而今日周遭却难得围着一群活蹦乱跳的及笄孩童。
只听他们的粉嫩小嘴儿里,都在哼着同一首歌谣,词曲虽然显的十分青涩,但来来往往的路人闻声还是不由得被歌谣里面的内容给逗的喜笑颜开。
“陈瞎子,瞎子陈,开摊摆铺算姻缘,拆完这对拆那对,自己半百还打光棍!打光棍!”
没过多久,不远处走来一个脚步匆匆、神色举止皆十分异常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一过来便急忙吓唬、催赶那些孩子们。
“你们这群小屁孩,赶紧回家吃奶去!大白天跑出来,家里爹娘不担心啊!”
费了好大功夫,终于赶跑了那群奶大的孩子,但最后还是得了她们一人一个鬼脸。
陈瞎子不禁扶着摊子哑然失笑,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一改脸上的无奈嬉笑,转而被一本正经的凝重表情所代替。
“回来了?”
他悄然抬头,望着空中划过的那一道笔直的光芒,下一刻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语气加了些肯定,甚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轻松。
“回来了……”
随后,他眯着那双无法洞物的眼睛,神色从容地一屁股坐在了算命摊子后头,手指轻敲木桌。
“果然……
这个月,宜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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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宗山门外,一个扫地的外堂弟子正低着头默默清理着被风吹落下来的树叶。
然而随着缓缓向山门外头清扫,未至片刻他却突然呆滞在了原地,一双瞳孔早已发生地震了的眸子体现出了他此时此刻慌乱的心境。
当他看到眼前躺在地上的那个清瘦少年时,嘴唇不由得轻颤了起来,连手里的扫帚下意识都没能握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显然是认识这个少年,但如今再度瞧见显然是吓了他一大跳。
“这……”
突然,他神经一绷,不由得颤抖地抬起脑袋,当看到空中倒悬着的那把五彩斑斓的灵剑之后,终于蚌埠住了,狼狈不堪且惊慌失措地跑回了山门里头。
在其消失不见后,浑然剑便化作了一束光,涌入了少年手指上戴着的那枚储物戒里。
……
“主人,距离您回到天玄宗已三日有余,您该醒了。”
魂海深处,传来蒙德的呼唤声,江陵意识悄然苏醒,虽说脑袋还有些昏沉,但终究还是恢复了能够主宰自己身体的能力。
“这次多亏你了,实在是没有想到,我虽可以游刃有余地启动那座八卦五行大阵,但没想到施加在数百人身上的离魂术居然能够将我的身体累垮到这种地步。
不过,我回来了这件事情,宗门里面没有太多人知道吧?”
“这个……”
一听这话,蒙德显然变得有些迟疑了,犹犹豫豫地继续用神识传音道:
“您还是自己去外面看看吧……”
江陵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不过下一刻意识还是从黑暗中遁了出来,眼皮缓缓睁开,重见了光明。
突如其来刺眼的强光,使他不得不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用手遮掩。
然而适应了周遭的亮度之后,一观眼前,他突然被近在咫尺的一张俊俏动人的脸庞给吓愣了神,细细轻嗅,还能闻到一种扑鼻的幽香。
“师……师姐,你为何会在这里?”
夏紫檀显然也被江陵的突然苏醒给吓了一跳,不过还是面露愁容,语气显的十分担心。
“师弟,你昏迷三日了,宗主以及四位掌座已为你诊治过,说你只是丹田内灵力透支过多,身体承受不了负荷。
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江陵讪讪一笑,正要起身下床,却没成想一个脚步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夏紫檀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他的手臂。
少年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阻止。
“我猜,师姐你定有话想要问我吧,而且宗主跟几位掌座亦是如此。
不如就与我一同前去宗门大殿,我身子骨现在可虚可虚了,真的没那个力气再说第二遍啊。”
夏紫檀点了点头,心中虽有千般疑惑,但俏脸之上依旧神色不动。
反倒是江陵,此刻却难受头疼的很,内心暗道:
还得想出一副合理的说辞来蒙混过去,真是伤脑筋啊……
咚咚咚……
偏在这时,房外传来了敲门声,江陵的身子骨毕竟还虚弱着,所以夏紫檀便上前打开了房门。
没成想,刚一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冲了进来,只见其端着一个钵盂,气喘吁吁地开怀乐道:
“啊哈哈哈,鸡汤来喽!”
李天德将鸡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猛朝自己的手指头吹着凉气,看样子是被烫了个不轻。
“师弟,你能平安归来,我这个做师兄的真是高兴坏了。
田师兄的洞府里养了不少灵尾鸡,我特地抓了一只上好的,让人做成鸡汤,给师弟你补补身子。”
江陵瞅了瞅桌子上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汤,再瞟了一眼门边耷拉着脸,神情不悦的夏紫檀,当下不由得故作姿态,笑意盈盈。
“多谢师兄的好意,不过宗主以及四位掌座急召我进宗门大殿,现下只怕是要让这鸡汤再多凉上一会儿了。”
话罢,江陵便要迈步出门,不料却被李天德一把扯住其衣袖。
夏紫檀见状,玉手攥紧,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一脸的凝重担忧之色。
江陵眉头一皱,侧头看向李天德,没成想在此之前后者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此时竟在二人对视之时突然遍布笑意。
“师弟,你昏迷数日,拜见宗主跟掌座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
这鸡汤可是花了好大功夫炖出来的,师弟可莫要辜负了师兄我的一番心意啊!”
眼瞅着这张笑起来猥琐到了极致的面目就在自己的眼前,江陵忍不住想起了他那个亲手被自己杀死的太师父亲,当下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腹诽道:
这般獐头鼠目的恶心模样,真是跟你那个亲爹一毛一样……
“师兄,你如此急切地想让我喝这鸡汤,里面不会下了毒吧?”
江陵也毫不顾忌,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一时间让李天德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表面上还是强装淡定。
“师弟,你这人就喜欢开玩笑,快趁热喝吧。”
见江陵迟迟未动,李天德忍不住转头望向夏紫檀,搓着手低声细语地开口说道:
“嘿嘿,师妹,你不会相信我这鸡汤里真的有毒吧?”
“我信,我非常相信。”
没想到夏紫檀根本不给他半点面子,冷漠的表情一时间也让李天德有些无所适从。
“你要是没放毒,就自己先喝一碗。”
听见这一句话,李天德后退了半步,连忙摆手。
“师妹,这鸡汤十分的珍贵,应该让师弟先喝。
我身子骨好得很,怎能先喝这鸡汤呢?”
江陵憋着坏笑,轻咳一声。
“欸,此言差矣!
师兄这么辛苦,喝碗鸡汤算什么呀?”
说着,少年突然板起脸来,语气略显低沉。
“你要是真不喝,就说明这鸡汤,你真的下毒了。”
眼瞅着二人一唱一和,李天德认定江陵对自己已经有了戒心,当下咬了咬牙,心一横。
“行,我喝,我喝。”
只见他端起钵盂,仰起脖子闭着眼睛大灌了一口,随后咂咂嘴,舔了舔嘴角,面色舒畅,满意地说道:
“哎呀,这喝灵尾鸡炖出来的鸡汤,多是一件美事啊!
“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言及此处,他还不忘跟夏紫檀确认道:
“师妹,你看,没事吧?”
后者倚在门框边上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多言。
李天德不动声色地够了勾唇,转头对上江陵的视线,刚想劝他喝汤,没成想门口突然出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不知江陵师弟是否苏醒,宗主跟几位掌座请你去宗门大殿。”
少年闻声眉头一挑,略微有些喜出望外,高兴地笑着对门外说道:
“这便去,这便去!”
李天德脸色一变,刚想抬手阻拦,没成想江陵直接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走到门边拉起夏紫檀就往外走。
待人走远了之后,李天德一摔碗罐,脸上怒中带煞。
“他奶奶的,幸好我提前就服下了解药。”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男弟子,语气十分恭敬。
“师兄,您这鸡汤里面,真的下了毒?”
“哼,只是为了防止他在宗门几位高层面前胡乱说话,放了些让他丧失语言能力的药物罢了。”
那名弟子微微颔首,神色复杂。
“如今看来,他已经对您有戒心了。”
李天德闻听此言,脸色一变再变,面目顿时狰狞了起来。
随后只见他一摔钵盂,清脆的响声顿起,鸡汤撒了一地。
“哼,不喝?不喝也别想活着!”
言及此处,他将目光对向身旁的弟子,脸中带煞。
他不过练气期十层,尚未臻至大圆满之境,今夜你亲自动手,将他做掉!
我倒要看看,一个修为低微的臭小子,有能有几分本事推翻我如今在宗门之中不可撼动的牢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