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气息,从空间的彼岸汹涌而来,一缕缕灰色的风往外汹涌。
而此间高处悬挂的“由伥王虎族全族,所有伥鬼,魔僧沙弥,以及种种意外”混杂而成的如同灰色太阳般的绣球依然在半空安静旋转。
脆弱的平衡在三者之间达成,明明是最激烈最残忍到了终末的厮杀,却偏偏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宁静。
魔僧在疯狂吸收着口中那诸多已经跌落了境界的紫府修士,以期能够在与虎皇的争斗中获得上风,从而彻底占据这九粒煞宝。
然而,别说虫王,七尾妖狐了,便是婴啼上人,古齿又岂是易与之辈?
双方疯狂角逐,但视线却又都停落在那唯一冲出重围,正在抬手按在煞宝上的男子身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宋延早被七尾妖狐杀了不知多少遍了。
刚刚魔僧封禁破开了一点,它也就差一点就能出去,却被那小子挡了回来。
若是能从魂阈出去,它会抛下一切,将这小子击杀,然后提出魂魄,折磨百年。
此时,它一边对抗魔僧消化,一边冷冷嘲讽出一句:“小子,别异想天开了。你不是摘宝人,更何况这煞宝如今还有虎皇念头存在,强行炼化不过自寻死路,并非逃出生天的法子。否则,哪轮到你来?”
七尾妖狐即便心中再恨这男子,却也露出和善的笑,道:“你那幡旗的操纵手段着实不错,不若我们再配合一次,老祖我既往不咎,回了妖国,重重有赏,便是你所属国度也能得到资源倾斜,如何?”
话音才落,它那一双狐眸却陡然开始紧缩。
只因它眼中那男人身上陡然浮现出了一团又一团斑斓的阴影。
漆黑的虎纹唤醒了那烙印在它脑海深处的恐惧。
所有妖魔都霍然失色,包括魔僧。
因为所有人都已认出,那个正在炼化煞宝的男人竟是拥有着纯粹的伥王虎血!!
各色表情旋即在众人脸上眼中浮现。
而最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宋...”
“延!!!”
婴啼上人几乎在一刹那之后就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两个字,紧接着疯狂冲撞向魔僧巨脸的边缘,趴在那透明的脸罩上,恶狠狠地喊着:“宋延!你是宋延!小辈!绛宫小辈,尔敢如此!!此间任何一位伸伸手都可以捏死你!你怎么敢戏弄所有人!?”
古齿表情陡然狰狞,正要说话,却被旁边的七尾老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食尸狼族的“口气”很冲,一旦开口就要得罪人。
食尸狼族自己也知道。
只不过它们在自己地盘横行霸道惯了,谁在乎得罪人?对方的愤怒反倒是玩乐的上好调味品。
但古齿也算是食尸狼族老祖层次的存在了,所以它还是能深深记得在这种时候就该把一切交给狐妖搭档们去做,它只要跟好不掉队就行了。
但古齿还是忍不住嘀咕出一句:“婴啼不都骂了嘛...”
七尾妖狐不理它,而是一边对抗魔僧,一边嘻嘻笑着看向魔僧的眼睛,道:“哟,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而且呀还是被个绛宫小辈给截了胡。
你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他,可是...你却不得不和我们耗着,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煞宝被别人当着你的面占据。
可怜,好可怜。”
古齿忽的明白了,婴啼上人那哪是在骂,那是在给七尾老祖做铺垫,是在唱双簧...
魔僧却不为所动,一双眸子直勾勾地拐着宋延。
陡然,四道灰袍伥弥身影从灰色太阳中掠出,分立四角地围住了宋延,双手合十,微微稽首。
前所未有的幻境力量往那男人覆笼而去。
男人闭上眼,好似陷入了幻境。
魔僧舒了口气。
而只是数息功夫,它猛然察觉了不对劲,因为...九枚暗金大珠中的第一枚已经彻彻底底地被伥王虎纹包裹,并且消失不见。
那男人已经将手按在了第二枚暗金煞宝珠上。
......
七尾妖狐一瞥头,只见那男人身上除了伥虎纹之外,竟还有密密麻麻地伥鬼。
伥鬼里三层外三层,不知覆盖了多少层,在替他挡下伥弥的度化。
那男人假装闭目陷入幻境,实则在全力炼化煞宝!
无论是七尾妖狐,还是婴啼上人,亦或是古齿,心底都冒出了一丝寒气。
眼前少年和从前那君临天下的伥王虎皇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伥王虎血”最可怕,也最遭人嫉恨的地方不是其在绛宫境的力量,而是在紫府境之后...
一步步发力,越是挖掘,越是恐怖。
“伥”的无解之处,在于先天对神魂的精准控制力,这使得许多原本无序的魂类法宝变得可以控制,从而能够制造无限可能。
而如今的“伥鬼甲”则是之前那伥王虎皇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宋延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掌握了“伥王虎血”的正确用法,这让七尾妖狐都感到可怕。虽然那人类男子现在境界还不高,可假以时日...却无可估量。
而就在这时,魔僧那空荡冰冷、冒腾着黑烟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丝异芒。
它也有些急了。
所以,它又冷冷道了声:“出手。”
没有人知道它在和谁说话。
因为所有在这魂阈尽头的人都已出现。
还能有谁?
而随着“手”字落下,在魔僧口中出现了一道白芒。
一道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白芒!
这白芒极其突兀地从后刺入了婴啼上人,又突胸而出,强大的力量宛如余震,在剑尖破胸而出的那一刹那爆发。
剑柄处产生了阵阵恍若怒潮的震荡,每一滴潮水都是一道蕴藏了特殊力量的念头,这些力量使得婴啼上人的躯体在迅速爆开。
而握住剑柄的...竟是冬君!
是一同被魔僧吞了的冬君!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魔僧鸟尽弓藏,一并吞了,毕竟它们若是魔僧,它们也这么干。
可没想到此中竟还有变数。
婴啼上人反应迅速,勉强护住身体,与那一柄剑对抗。
然而,躯体无论于人还是于妖魔,都是最好的壁垒。
躯体受了如此重伤,神魂就产生了破绽。
而魔僧极度默契地同时对婴啼上人出手,加大了对它的消化。
“冬君?!你疯了?你都已经被魔僧吞了,还为它做事?”
众妖魔将视线投向那出手的冷冽女修。
冬君冷冷一笑,道:“不一起被吞,怎么帮魔僧消化你们?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们这些妖魔,玩弄诡计,如今也被玩弄了吧,哼!哈哈哈哈!!”
狂笑声里,冬君神色癫狂,再度出手。
一道白虹闪过,实力最弱的韩雨铃勉强撑开一面念头护盾,但面对有着天赋法术的古族,她的护盾也不是那么好使,“嘭”一声就炸开了,继而身上也很快挂了彩。
“为妖魔办事,该死!”
白虹厉咤一声,继而又窜动向另一处。
而远处,莫名地传来一声喝彩声。
“好!!”
冬君虽在偷袭,可用余光扫一扫是谁在说话还是能做到的。
然后,她看到了宋延。
宋延远远看着她,赞道:“好一个‘为妖魔办事该死’!未曾想到此间竟还能遇到同道!冬君,同为人族,我们...要不要联手啊?”
说完,他那因炼化煞宝而痛苦无比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尤其那双眸子竟是干净且纯粹,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
冬君:......
她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不要脸,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好像很熟的样子,但他说的话好像又挺有道理。
因为这个男人不仅站在妖魔的对立面,还站在魔僧的对立面,那不就是站在人类一边么?
冬君道:“先顾好你自己吧。”
她的回应让高处的魔僧微微眯起了眼。
事实上,无论她回不回应,在宋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刺就种下去了。
刺,能不能伤人并不重要。
什么狗屁联手,说出口也就忘了。
重要的是,这些话很可能能起到阻碍作用。
此时此刻,此处所有人的阵营立场都在飞快变幻,充分的阐释了什么叫做“四个人六个群”...
说着话的功夫,冬君的动作并不慢,对抗魔僧的平衡也在飞快被打破。
随着一声尖叫,最弱的人族女修,那位大齐的镇国老祖惨死。
紧接着,就是婴啼上人。
婴啼上人虽然还未死,却也只是在苦苦支撑。
另一边虫王一边尽可能压制着冬君,一边苦苦支撑魔僧消化。
而腾出了手的魔僧则再无犹豫地对宋延出手了。
它记得它在每个人心中都种下了心魔。
没道理,这个男人没有。
处理心魔最忌“因恐惧心魔而斩杀心魔”,若如此,那就会导致心境的永久残缺,比心魔活着还要破绽百出。
之前,下面所有人里,宋延实力最弱,魔僧都懒得管他,可现在它却把能够抽动的所有剩余力量都对准了宋延。
佛渡人,或许需要一世时间。
但魔诱人,却只需要刹那。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并非说说而已。
苦修的老禅师,若是看到脱光了衣裳的心上人趴在他身上,在他耳畔悄悄说“不会告诉任何人”,那老禅师心底会否产生波痕?
人生苦短,怎么活,百年之后都是一抔黄土。既然有机会及时行乐,为什么要拒绝呢?
可老禅师错了吗?
没错。
因为,只有欲望,才是人之常情。
‘让我看看你的心魔。’
万般幻境皆是魔僧引诱,它自然也能看到幻境中发生的事。
看完,魔僧邪异的脸庞陡然露出一抹诡笑,然后苦声道:“塞上牛羊,不过幻梦一场,如今你在此处,陪你去塞外的人却已不在了吧?”
声音悠悠,带着无限惆怅,其中每一个字都蕴藏着可怕的引诱力量。
末了,它陡然神色一换,厉声质问:“她是怎么死的?!是你保护不力,还是...被你杀了?!”
话音落下,它看到了对面男人面露痛苦之色,那男人痛苦的全身都在颤抖。
魔僧如当头棒喝般,怒斥道:“说!!”
男人越发痛苦。
魔僧见有效,继续道:“快说!!”
嗤...
嗤嗤嗤...
第二枚暗金煞宝大珠被伥王虎斑彻底包裹,消失不见。
炼化进度,加一!
......
魔僧看到那上一刹还在痛苦万分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讥诮与戏谑,然后把手按在了第三枚暗金煞宝大珠上。
魔僧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时,那上一刹还眼显讥诮和戏谑男人却深吸一口气,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她...她是被我杀了的。她是被我亲手杀了的!我...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没错!我没有错!”
他的声音颤抖至极,有一种在强行支撑的感觉。
如果是在数息之前,魔僧肯定会以此为破绽,一举击碎对方道心。
它估摸着眼前之人乃是个冷血无情到了极致之人,但既然幻境中确确实实产生过心魔,那它就可以将其情绪无限扩大,哪怕一点点心里破绽,也会变成崩堤蚁穴。
可现在,它已经听出了这男人居然在演它。
这个男人没有心魔!
这个男人只是想通过“配合它表演”来拖延,以给他炼化第三枚珠子留足时间。
魔僧放弃了继续原本计划,而是盯向自己嘴中的那几位,目光陡然扫向冬君。
它还未开口,宋延却已提前开口。
宋延的声音诚挚无比。
“冬君,对抗魔僧,帮我拖延时间,我若出去,人族必然大兴!”
魔僧:...
它紧跟着道:“冬君,加快速度!你我已结魂誓,我绝不可能背弃。我会帮你杀了所有妖魔!”
宋延道:“邪魔外道,满嘴谎言!”
魔僧心中忍不住道了句“你也差不多”,但却继续道:“这小子境界太低,纵然拿了煞宝,也是怀璧其罪!讨不了好!”
一人一魔,你一言我一语。
冬君明显是个“情绪向”的人,这从她为杀妖魔复仇不择手段就可以看出端倪,此时...她竟被宋延和魔僧的言语在反复拉扯。
所以,她的动作并没有快,也没有慢,就维持在原状。
宋延迅速收回视线,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念头飞快蔓延,在煞宝暗金珠中探索,很快他感到了一丝残念,虎皇的残念!
宋延急忙将念头传达过去:“族长,我也是伥王虎族的一员,我身体里流着伥王虎族的血,我之后必定杀尽狐狼二族,杀尽魔僧,为族人报仇。族长,助我!”
虎皇念头很快传递回来,道:“放开心神,无需炼化,本座自带着煞宝归你神魂。”
宋延加快炼化速度,疯狂数量的伥鬼以近乎自杀的方式,帮他念头劈开煞宝上厚重的鬼魂,继而往里钻去,同时应了声,恭敬道:“那...那族长,您准备好,小辈也调整一下。您数到一百,小辈就放开心神,让您进入。”
虎皇终究只是一缕残念,虽然占了主场优势,可却只是个巡查者之类的角色,它能够阻挡别人占据煞宝,但却无法自己占据煞宝,而只能掌握部分地方,让人无法入侵。
在经过连续入侵者、尤其是虫王、七尾妖狐这一波的严重消耗后,它已经极度虚弱了,虚弱到处于可以被夺去煞宝的状态。
魔僧原本的打算就是消化了那些紫府强者,然后一举吞并九枚煞宝。
虎皇的脑子在有些地方确实已远不如活着时那么清楚,见宋延这么诚恳,竟真开始数了起来。
“一...”
“二...”
“三...”
在他数到“十三”的时候,它陡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而第三枚暗金煞宝大珠已经被宋延的伥王虎纹彻底包裹。
炼化进度,再加一!
......
虎皇终于反应过来了,知自己想法被识破,怒道:“小辈,竟敢耍我!”
宋延不理它,把手按在了第四枚珠子上。
在宋延看来,虎皇明显是想用残魂夺舍他,或是掌控他的部分躯体,他怎么可能答应?
虎皇开始调动残魂全力对抗。
就在虎皇怒吼的时候,不远处魔僧口中传来一声惨叫,那是婴啼上人的惨叫。
那只六尾狐狸,终于被消化殆尽。
而魔僧在看到九枚煞宝只剩六枚时,越发暴怒,它加快消化,将目标对准了弱一些的“鹿魔”和“古齿”。
它的承受极限是“四枚”。
它已经感到了虎皇的暴怒。
虎皇残念一开始对那有着“伥王虎血”的人是存在一丝纵容,且抱着幸灾乐祸情绪的,但如今...虎皇开始对抗那人了。
虎皇纵然虚弱,却也是极度难缠的。
它反倒是多出了时间。
多方角力,每个人都是敌人,每个人都有立场。
错杂的厮杀,不同的厮杀,在每一处爆发。
而涌出的苦海气息越来越多,化作灰色幕布从“伥王绣球”后掠出。
很显然,伥王绣球的巨变,在使得那扎向苦海的力度越来越大。
此处秘境和苦海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宋延看似平静,实则疯狂。
他一边疯狂地和虎皇角力,一边则是冷静地观察着远处。
一为魔僧,二为秘境出入口。
他能感到,如果再多一枚珠子,他就可以自主随意地打开秘境出入口然后离开。
那一枚珠子是第四枚,也是他打算炼化的最后一枚。
他并不贪心!
炼完就走!
也只有炼完,才能走!
时间的流速好像已经降低到了极致。
每个人都在拼命,都在争分夺秒,却又偏生如此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时间,也许已过几炷香时间,宋延全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透,他全身绷紧,看似游刃有余,可其实已经紧张到了极致,他整个人都好像是被放在地狱之火上灼烤。
他周身那万魂幡的二十余万恶魂已折损了许多。
他整个人的消耗也已快达到极致。
这本是一场超过了他实力的厮杀。
忽的...
似是某个临界点到达了。
突变再生!
魔僧巨口中陡然传来三声凄厉惨叫。
第一声是鹿魔的,它已是剩下存在中最弱的。
第二声是古齿的,它甚至都未曾能够和宋延去完成恩怨,就已陨落。
第三声竟是冬君的。
冬君凄厉道:“你我有魂誓!”
魔僧笑着淡淡道:“我没有魂。”
既然无魂,那冬君看到的魂自然是假的...
魔僧甚至连生命都不算,也是苦海在无穷岁月里孕育出的怪物,最擅诱人。
冬君怀着深仇大恨,一心复仇,又岂能不被诱惑?
此时,魔僧接连吞下鹿魔,古齿,冬君,力量大升。它却是不等了,竟猛然松口,放开最硬的虫王和七尾妖狐。
在取舍之间,它选择了赶紧去消化煞宝珠,然后再对付虫王与七尾妖狐。
漆黑魔手横亘天穹,并未立刻抓向煞宝珠,而是虚空捏决,苦海气息重重叠叠将此件秘境竟是加固了一重。
若是原本全盛时候的虫王,七尾妖狐,还有机会直接破开秘境,往外逃逸,但此时...此消彼长,它们却是做不到了。
然而,无论虫王和七尾妖狐却并不再出手,而是一边施展秘法抵御苦海气息,一边静静地站在封闭的秘境出口处,仔细观察远处。
下一刹,魔僧瞬间将手落在了煞宝珠上。
刷!
几乎是一息的功夫,第一枚煞宝珠就已被炼化。
它和宋延之间的差距,本就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而就在这时,也许是与宋延角力的虎皇分了心。
刷!
第四枚煞宝暗金珠被宋延炼化!
......
刷!
第二枚煞宝珠被魔僧炼化!
散发着漆黑烟雾的僧人已经对宋延露出了狞笑,那戏谑的眸子好似在说‘纵然你算计到了极致,运气也不错,可那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空’。
宋延已然炼化四枚煞宝珠,他已经有了钻破秘境离去的能力。
可是,他一扬首,却对上了七尾妖狐笑眯眯的狐眼。
然后,七尾妖狐和虫王突然默契地分开了,但分的并不远,且死死盯着宋延。
此时此刻,谁都不用再说话了,便连念头都不需要使用。
所有人都是心机深沉的老怪。
所以,只是对上一眼,宋延就已明白。
七尾妖狐好似在笑眯眯地说:“快开门吧,还等什么,难道你还有选择?”
但开门之后呢?
面对七尾妖狐,虫王,宋延可能逃脱么?这胜算比当年他以绛宫之境被迫挑战章韩还要困难无数倍!
他不可能战胜七尾妖狐,更别说更厉害的虫王了。
刷!
第三颗煞宝暗金珠被魔僧炼化。
魔僧阴冷眸光微抬,扫过那各怀鬼胎的三人,陡然一笑。
下一刹,它忽的死死盯住了宋延,双眸中厉射出恐怖且神秘的念头力量,那是强大的属于苦海之魔的引诱之力。
境界稍低者,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会心中欲念无限膨胀,道心直接粉碎。
这一刻,它已经无需再对付七尾妖狐,虫王,婴啼上人,古齿,鹿魔,韩雨铃等人,也无需防范冬君反水,这力量比起之前的交锋强了无数倍。
一瞬间,宋延周身伥鬼直接被清空了一条线。
线的彼端触碰到了宋延。
无穷欲念在他心底撕裂开来。
他看到世界开始变成狭窄的洞穴,羊肠般蜿蜒的小道彼方有着光,光外是塞外浮云,是无边草原,是呦呦鹿鸣,是牛羊成群。骑着白马的少女带着甜甜的笑,挥舞马鞭,似是一个无意而发现了他,于是远远挥手,张开小口,好像在喊着什么?
她在喊什么?
隔得太远了,听不清。
但她的脸,宋延却记得很清晰。
正是裴雪涵。
他本能地就想靠近一点,听清楚自己心爱的人在说什么。
他已经很累了,他看似正常,可身心其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他也想有一个妻子,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哪怕没有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喜乐,也已知足。
这...有什么错呢?
“呵...”
“哈哈哈哈哈...”
陡然,笑声响起,将一切撕碎。
塞外碎了...
牛羊碎了...
少女也碎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漫天扬起的碎片,碎片上的光影飞快暗淡,化作灰烬。
区区幻境而已!
剩下的只有散发着无边苦海气息,即将崩溃的秘境。
魔僧诧异地看到对面的男人双目发红狰狞地看着它。
“是那四枚煞宝珠的力量吧?”魔僧神色冰冷,淡淡道,“再放你身上几息,很快就是我的了。”
远处,七尾妖狐急了,喊道:“宋延,你还等什么?快过来啊!”
它的踌躇满志也正在落空,它已焦急了起来,方寸大乱!
宋延却不管妖狐和魔僧,也不说话,他目光微动的刹那,也不知扫向了何处,继而飞速地从虚空中抓出了个阵盘。
小天道聚引阵!
他嘴角一翘,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同时分落阵旗于方寸之地,继而启动了安装了“因果白洞晶玉”的阵盘。
这是他的一根“针”。
这根针很细,在外面秘境根本没用。
但此地乃是魂阈尽头,此时距离苦海已然很近很近,且因为堵住苦海口子的煞宝产生了剧烈动荡,这个秘境甚至都已快被冲垮。
此时,若是再给它一针。
结果会如何?
魔僧,虫王,七尾妖狐的视线纷纷落在了那阵盘上,然后它们还未给出任何反应,就已看到秘境的空间如被打碎了一般,苍茫古老磅礴的气息疯狂涌来。
彼岸的天地逐渐清晰,上黑下白,中央如割裂昏晓的无边长剑。
那长剑也彻底割裂了此处的秘境。
宋延抬头,对着远处三位露出微笑,抬手挥了挥,做了个“再见”的姿势。
他一定要用这个动作给三位造成心神震荡,让那三位以为他能够好好地在这世界活下去,让那三位以为他有办法脱离出去。
只要种下了这个种子,那三位的心气就会受阻,死的就会更快点。
魔僧沙弥从苦海中来,但它们却绝不想再回到苦海,否则它们若是有本事从苦海里爬出来,那人间岂不早就沦陷了?
至于他,早在炼化第四枚珠子时,就已经利用天赋测试过了。
身怀煞宝者,是能够在苦海岸上活下来的,只要不被吹入海中,那就有希望。
而他勉强可以控制方向。
下一刹那,宋延祭出刚刚炼化的四枚暗金大珠,一瞬间无穷伥鬼乃至已然失去了理智的伥王虎族族人神魂纷纷出现,在他周身形成了个快速旋转的圆。
让他如同一个绣球般,飞到了苦海岸边。
无数执念疯扑而来,但四枚暗金大珠却飞快旋转,如是均摊了苦海海风的伤害。
但在这旋转中,四枚暗金大珠也如跌落熔炉的金属,开始产生进一步的怪异变化。
宋延的万魂幡也落在了其间,成为了一部分。
绣球飞滚,又如在无边灰色旷野上跌宕起伏的风滚草。
宋延躯体开始崩溃。
纵只是苦海海岸,也绝不是一个紫府境初期的身体所能承受的。
他的精血烙入神魂。
他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往苦海方向去。
然而,苦海海岸却也是个小苦海,纵有煞宝保护,却也有执念会躲过围剿而钻入宋延脑海,让他经历旁人的执念。
期间,他隐约听到了七尾妖狐老祖的绝望尖叫,不过...那不重要了。
如今的他已然开始全力固守心神,全力在这苦海海岸活下去。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神魂也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强。
......
......
铡刀岭外...
旌旗犹在,万甲于春日暖阳里熠熠生辉。
陡然,一阵狂暴的能量从远而来,整个铡刀岭如积木玩具被横推一空。
那高耸的青山脆弱不堪地夷为平地,轰隆隆的尘埃在半空炸开一个又一个蘑菇云。
雄威国的士兵皆是骇得面如死灰,口干舌燥。
而就在这时,一道破败不堪,狼狈无比,裹着黑烟的身影从烟雾里掠出。
那身影伴随着喑哑的虫啸,又转瞬落在雄威国大军后方的一个营地中,之后跌着滚着爬入了主帐。
雄威国军队全部跪下,一副恭迎神灵的模样。
可他们明明是在狐狼二族势力的军队,又为何会叩拜异族?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雄威国已经变成这异族的属国。
许久...
再许久...
那主帐门外传来女修怪异的声音。
“珠儿求见虫王...”
但帐篷中并没有回应。
且一缕淡淡的光罩出现在帐篷周边,显然其中之人已经重伤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此时也不顾地方,就地养伤。
自称珠儿的女修戴着银色面具,其后双眼闪过隐晦的思索之色,又一行礼,然后退开,侧头眺望远处那铡刀岭方向,阴晴不定的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