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卡口中得到地址后,瞿意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村口。
一路上,缕缕炊烟断断续续地从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裹挟着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
不少祥吉村的孩子沿着村内那条水泥路正往村内走,相同的是,他们手里都拎着一套新文具,和布卡手中那套一样的款式。
有些孩子认出了瞿意融,同她热络地打招呼,她一边回应着,脚下步子却不敢停。
因为心中有浓烈的预感正驱使着她。
好像她在路上耽误哪怕一点儿时间,就会错过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
等她到达村口那块石坊碑下时,除了几个学生模样的小孩子,哪里有她脑海中的那个身影。
很明显,人早离开了。
终究是她来迟一步。
可心中那个空落落的念头,总提醒着她要做个确认。
于是,她四处张望,寻到一个相对熟悉的身影捞过来问。
“游植小朋友,等一下。”
男孩子听见熟悉的嗓音,很快转过身来。
跟上次差点被沈牛升霸凌时不同,这次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没有被人攥紧又松开皱巴巴的衣角,也没有被溅上泥点的衣服下摆。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眼珠漆黑,是深不可测的墨渊。
他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像昨天一样保持沉默。看到瞿意融后,他瞬间变成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小瞿老师?怎么啦?”
瞿意融将他状态的恢复看在眼里,欣慰地笑了下,随后看向他怀中抱着的那套文具,确认了他也是领过慈善文具的人。
她向前凑了凑,略微俯身与游植平视:“刚才那个做慈善的大哥哥,他长什么样子?”
小男孩儿并没有迟疑,稍作思考后凭借印象同她描绘着。
“那个哥哥,个子很高很高,头上戴着帽子,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
说到这,他像是再也想不出什么了似的,空出来的手挠了挠头,语气有些艰难:“其他的......”
瞿意融知道,一般人很难深刻记住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
可凭这些,她根本猜不出这个慈善家到底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人。
在她记忆里,邢舟平时并不戴眼镜,也不爱戴帽子,她也没有见过他穿过黑色长外套。
这些线索一对比起来,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
为了更精确的答案,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灵光一闪后,她抱着期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哥哥笑起来有酒窝吗?”
一秒两秒。
她抱着期待,等待答案的到来。
她怕自己的猜测被现实的锤子砸得粉碎,又怕猜测成功后自己来不及考虑怎样面对。
又过了几秒种后,在一片沉默之后,她听到了游植略稚嫩的声线——
“这个......那个哥哥好像不爱笑,我没有注意到他怎么笑,我看见的那一次,他也只是微微笑,我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有酒窝。”
等游植说完,瞿意融牵动了下苦涩的唇角,沉默着点了点头,默默接受并消化这个最终答案。
看来确实是她想多了。
邢舟分明是去出差了,他打电话亲口告诉自己不能陪她来吉祥村。
她还因为这件事在心里生了一小会儿的闷气。
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甩甩脑袋,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外,提醒自己将注意力放到眼下的任务上。
她再次看向游植,温柔细心地叮嘱他:“好,我知道啦。你回家注意点安全。”
“以后再遇见什么困难,或者再有人刁难你,一定不要埋在心里,要采取恰当的办法反抗,可以告诉家长,也可以告诉老师。”
看到小男孩儿点头之后,她轻轻一笑。
在她还待在祥吉村的日子里,她也会保护好这里的孩子的。
趁着周末,瞿意融对筛选出来的孩子进行了为期两天的上访心理辅导。
周末下午,她按照排出来的次序对最后一个孩子进行辅导教育。
这是一个五年级的男孩子,身形矮胖,相貌可爱,同样是个留守儿童,自幼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男孩儿名叫沈盼,看着他的脸,瞿意融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在心理辅导进行的非常顺利,沈盼懂事乖巧,有问必答,是个积极向上的孩子。他的爷爷奶奶又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不停地拿出家里的水果来招待瞿意融。
辅导结束后,一天即将结束,黄昏缓缓而至。
红灿灿的晚霞坠了祥吉村的半边天空,片片彩霞堆积在一起,像是颜色鲜艳的上好绸缎。
从沈盼家里出来后,瞿意融目光便被晚霞吸引。
抬头看着天,她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那天和邢舟几人结伴在廖海山看夕阳的场景。
与邢舟几日不见,她对他的思念愈发浓厚。
走在村里的小过道中,她抬头越过建筑物望着天,脑海里正回忆着那天的场景,冷不防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下。
神思瞬间被拉回,她回过头去,道歉的话来到了嘴边,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生生被堵住。
真是冤家路窄。
看着沈牛升那张脸,瞿意融恨恨地磨了磨牙。
但想到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她又启唇,将那句被堵在嘴边的话放了出来。
“不好意思。”
听到她的道歉,沈牛升狭小的眼睛瞬间眯起,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说出来的话让人止不住地恶心。
“这位姑娘,一句道歉就完事了吗,这也太没诚意了啊。你看这样成不,我请你吃个饭,你赏脸答应我。”
看到他这幅不知好歹的的样子,瞿意融懒得再分给他一个眼神,起身绕开他,换了另一条路准备回去。
走出几百米后,在即将转向下一条过道的时候,瞿意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后空荡荡的道路后,她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沈牛升并没跟上来。
谁知这短短几百米路,她走的有多么提心吊胆。她生怕沈牛升再跟上来,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力气远比不上一个身材魁梧、正值年轻的壮汉。
像沈牛升这样的无赖,她不确定他疯起来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暗暗在心底反复提醒着自己——
一定要离他远一些,能避开就避开,能少说一句话就说一句。
千万不要试图惹怒他。
可她没有想到,她没去计较先前发生的事情,劫难却率先找上了她。
晚饭过后,瞿意融正准备收拾碗筷,正从院子走进屋内的王红莲叫停了她的动作,说外面有人找她。
瞿意融擦干净了手,正准备向外走,却突然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转身回了自己休息的那屋,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支防狼喷雾。
她现在处境危险,不得不为危险存在的可能性准备些什么。
她将防狼喷雾藏好,然后换上了运动鞋,才向院中走去。
在院子门外,她看到了沈盼的身影。
他朝她摊开手,递上一个东西。
“小瞿老师,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
说话间,瞿意融低头看向他摊开的手掌心。
借着院门处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了躺在他手心中的钢笔。
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冲上心头,她眯起眼向男孩儿道谢。
这支钢笔并不普通,对她而言有重要的意义,这是瞿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十岁那年,看到同桌有一支非常好看的钢笔,看向自己手中有些破旧的铅笔,她撒着娇向瞿父说出了自己的生日愿望——想要一只新的钢笔。
可瞿父最终因为工作忙碌而缺席了她的生日,小时候不懂事,她还因此和瞿父置了气。
这件事让瞿父心存愧疚。后来他在带一支外国的旅游团时,看到一个外国友人手里漂亮得很特别的钢笔,于是用外语同他交流。
从交流中,他得知这种钢笔是国外生产的,而且在中国内陆没有售卖。
可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支钢笔会是自己女儿喜欢的款式。最后在他再三请求下,这位外国友人答应买一只新的钢笔,然后跨境邮寄给他。
所以瞿意融才有了这支钢笔。
她一直无比珍视这只钢笔的存在,就像珍视她和瞿父之间的父女感情一样。
今天结束完沈盼的心理辅导之后,她在家清点物品时发现这支钢笔丢失,她猜想到可能是掉在了回来的路上,于是返回去寻了一圈,可什么也没找到。
现在,这支钢笔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眼前,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喜悦。
正在她沉醉于喜悦中之时,沈盼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犯起了犹豫。
“小瞿老师,我叔叔想请你去我们家做客。”
看着沈牛升真挚的眼神,她不忍心就这么拒绝,但是看着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她总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打算先从沈盼口中再探探他这个“叔叔”的底。
她俯身,借着昏暗的灯光盯着男孩儿的眼睛,问道:“你叔叔还说什么了吗?”
沈盼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说:“他说你免费对我进行心理辅导,是个大善人,他想当面谢谢你,并且向你了解一下我的状况。”
听到沈盼这么说,瞿意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家长关心学生的状况,很正常。
家长会对她这么一个突然来到祥吉村自发慈善的人存在疑惑,想看看她的专业水平,她能理解。
戒备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放下,她很难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儿起疑。
于是,她回屋向王红莲报备了一下,然后同沈盼一同前往。
可走着走着,瞿意融发现两人所去的地方并不是沈盼的家,而是通往一个陌生地方的路。
先前压下去的那股疑惑又浮上心头,她转头,不确定地看了眼沈盼。
“小盼,我们现在走的是去你家的路吗?”
没想到沈盼回复的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不是啊。”
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抱有歉意的道:“对不起啊,小瞿老师,我刚才说错了,我叔叔想请你去他家做客。”
瞿意融愣了愣,消化了这个答案。
虽然没有过多怀疑,但她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不舒服,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来到了一栋陌生的房屋前。
“就是这。”
沈盼指了指面前的房子,然后脚步正准备往里迈。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是刻意装出来的甜腻,听得瞿意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盼啊,我刚才路过你家,你奶奶正在门口着急找你呢。”
瞿意融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发现这女人,就是自己在大巴车上遇见的,那个抱孩子的女人。
女人的话突然提醒了沈盼。
瞿意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焦急,正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突然意识到些什么,猜到沈盼出门可能忘记了告诉爷爷奶奶,所以才让他们这么着急。
她拿出一片纸巾,蹲下身,温柔地替他擦了擦额上因为赶路而冒出的汗珠,然后替他做了抉择。
“去吧,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别让他们着急。”
沈盼走后,瞿意融正准备再打量一眼女人,没想到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身边,揽住了自己的腰,抵着她往前走。
像是艳阳天,倏地兜头劈下一道响雷。
一个迟来的念头在瞿意融心底生成,让她虽身处十月,却感受到行走于严寒十二月的深夜带来的毛骨悚然。
她被威胁了。
从女人紧紧箍住她腰的手臂,从她不容抗拒带着她向前走的力道,她后知后觉地发现。
两人之间力量悬殊,她不知道一个刚成为母亲没多久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试图扭动身子,却突然感受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侧腰。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这坚硬让她头脑瞬间清醒,一切感官在不断地放大。
她低头,看了眼女人捏在手中的东西。
是一把匕首。
而抵着她腰部的,正是匕首的鞘。
她瞬间丧失挣扎的念头。
她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被追杀到陡峭悬崖边头的人质,紧贴在身后的大掌掌握着她的生死,若是她敢反抗一下,就会被这施加力度的大掌推下悬崖,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绝对不能硬碰硬。
她现在就是一个鸡蛋,而她面对的,确是坚硬无比的石头。
她只能静观其变,先看看这女人要干什么。
趁着女人不注意,她一只手悄悄朝藏着防狼喷雾的地方摸去。
手下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在。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女人已经推着她来到了院内,此时恰好有脚步声向这边逼近。
瞿意融听到声音后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眼睛内。
原本规律的心跳因为这一眼而跳空了一次,她感受到因心脏跳空而带来的窒息感,和密密麻麻正包绕自己的恐惧感。
对面,沈牛升毒蛇般的眸子里正散发着看到猎物后的精光,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方向,眼神黏腻恶心。
一个巨大的阴谋正散开表面遮掩的云雾,显露于眼前。
失望感如同潮水一波一波涌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原本来到祥吉村只是因为自己的善念,没想到到这里之后却被一些心肠歹毒的村民三番五次地刁难。
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这些人才肯收手。
不想去考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敢去考虑。瞿意融紧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觉得心中悲愤交加,她难耐地偏过头去,索性不再看眼前这人。
下一秒,她感觉到抵在自己腰部的硬物突然后撤,自己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前一推。
还没来得及站稳,她的脖颈便被粗糙的大掌扼住。
女人说出最后一句话,接着传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人在这儿,怎样处置自己看着来,要想杀了手脚就麻利点,别留下痕迹。”
力道不重,却也不清,够她呼吸,却也逃不开。
她被掌心的力道带着抬头,只能死盯着眼前沈牛升的脸,眼里灌满了恨意。
偏偏那人以为自己这副模样很好玩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狂放,手上力道一分也没减轻。
混着笑声的话传入瞿意融的耳朵,沈牛升模仿村里孩子的对她的称呼同她交谈。
“小瞿老师——”
“我这样做,是为了给你道歉。”
尽管恨意即将蒙蔽双眼,瞿意融还是保持了仅有的一丝理智。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不该做的事就是惹怒他,尽管心里对沈牛升的恶心已经达到了极点,但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尽可能说恭维他、让他感到愉悦的话。
她费力的在脑海里搜罗些话,试图为自己谋求哪怕一丝生机。
良久,她开口道:“我也有错,我也该向你道歉。”
因为有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声带不能达到正常发音的功能,尽管用尽全身力气,她说出来的话还是嘶哑低沉的。每说一句话,她就得停顿下来,呼吸一下空气。
一两秒后,她试图同他商量:“你先将我放下来,我们好好谈一下,好吗?”
说完,她感到施加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希望一闪而过,受到刺激后,她摸着脖子处留下的勒痕,低头咳嗽着,本以为自己有了更多可能性。
却没想到,下一秒,锋利的针尖倏地刺向她的脖颈。
痛楚过后,意识不受控制地下坠,她整个人如同踩在了棉花堆里,脚步一软,眼前彻底暗了下来。
再次睁开眼。
眼前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幻,瞿意融缓慢地眨了眨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她正躺在一辆面包车的后排上,而与自己隔了一排的正、副驾驶上,正背对着她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沈牛升,但副驾驶上那个人,自己却没见过。
借着车内的光,透过中控台前的玻璃窗,打量到外面是白茫茫一片的沙漠。
不知道沈牛升刚才在院中用注射器给自己脖子上注射了什么药物,导致她现在浑身都软绵绵使不上劲。
被注射药物的针眼处又酸又疼,她想伸手去揉揉那片地方,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捆在身后,嘴巴上正黏着胶带。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伴随着这一眼,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仅有的希望被打破。
她藏着防狼喷雾的外套不知去了何处,现在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
而她的手机——身上唯一可以与外界通讯的设备,原本也放在那件外套里。
希望彻底破灭,她绝望地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她眼神落头上那一片车顶处,大脑是完全放空的状态。
真没想到,这种她在各种电视剧中看过无数遍的绑架戏码,竟然有朝一日发生会在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前排两人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她迅速合上眼,假装还处在昏迷中。
两人低声细语了一阵,一阵细微声响后,一段录音被播放了出来,瞿意融闭着眼,仔仔细细地听着录音中的内容。
听到录音的第一个字,她就敏锐地认出录音中先说话的这人,就是刚才要挟自己的女人。
很明显,录音里,是女人和沈牛升的对话——
“我昨天回祥吉村,在大巴车上看见一个女孩儿,那模样别提多俊。她也来了咱村儿,就她一个人,说不定又是来搞什么支教的,姐要不给你出个法儿,你用用什么手段,把她永远留在祥吉村做个媳妇儿。”
“怎么,不想还钱了,想用这种办法来还债?不过,我有时间去看看那女的长什么样,如果真的合我意,那我就给你减点债。”
“行,姐怎么能骗你呢。”
录音播放完毕,沈牛升说话的声音接着响起。
或许是因为刚播放过录音,这次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瞿意融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幸亏我提前录了音,我怕那娘们儿坑我。就算真出事了,也要拉上她做垫背的。她蹲监狱的相好欠我那么多钱,早就该还了。”
“你别提,上天还真给了我机会,那天在小学门口,我真碰见了这个女的,嘿嘿,你猜怎着,果真貌美如花,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正的妞。”
沈牛升说完,陌生男子的声音接着响起。
“那你打算怎么整这个女的,我配的那个药劲儿估摸着也快要过了。”
听到刚才那些话,迷雾才彻彻底底地散开。
瞿意融得以窥见了这藏匿于祥吉村背后的,扭曲的阴谋。
她在心底无声叹息。
原来这祥吉村,并没有多么吉祥。
她满心欢喜的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这里的留守儿童能够以更健康的心理状态成长。
没想到,她这是把自己带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内,成为别人恩恩怨怨的筹码。
这些仅有的心思恶毒的人,拿着最童真无知的孩子为饵,一步步钓着她走进陷阱圈里。
她忽然怀疑起自己来祥吉村这个打算,究竟是对是错。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思绪混乱地回想着自己来到祥吉村后的点点滴滴,再联想到自己现在身处悬崖边缘的处境,眼眶募地一热,一滴泪不受控制地自眼角处滑落。
正在这个关键念头,前排的人突然结束了对话,齐齐朝后排看过来。
沈牛升草草打量了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很快便转回头去。
他身旁的男子却心思缜密,眯起了眼,伸手拍了两下沈牛升:“她醒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让瞿意融再也装不下去,她睁眼,用斥满红血丝的双眼狠瞪着两人。
这目光却刺痛了沈牛升,他将手机用力地摔到中间那排的位置上,一边放着狠话,一边伸手摸向自己裤腰带的位置。
“妈的!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既然醒了,就该让我爽了。”
恐惧感瞬间被积攒到极点,披盔戴甲地攻打着她因畏惧而不断瑟缩着的心。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她不甘心。
委屈与不甘夹杂在一块,她不断扭着身子向后缩,碰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后座。
她现在不仅手无寸铁,而且连手脚都被人紧紧束缚着,但她面对的却是一头身形健硕的饿狼。
在沈牛升覆上来的那一秒。
她将浑身力气灌到手脚处,试图用手推开,试图用脚站起,可这些施行最基本动作的肢体,早就被死死捆束住。
嘴上的胶布突然被人用力揭开,她感到有血珠因为这动作冒了出来。
沈牛升附在她耳旁,毫无下限的话让她感到胃内一阵阵犯恶心。
“叫吧,还没开始呢,攒点力气,待会叫得好听点儿。”
突然,视线内闯入那人的肩膀。失去了束缚,她不管死活,盯着他的肩膀,一抬腰,用尽最大的力气,死命咬了上去。
一时间,沈牛升痛苦的□□充斥耳尖。
浓厚的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
她朝那人身上啐了一口,看着他捂着肩膀仰倒在中间那排位置上,突然痛快地笑了起来。
听到她得意的笑声,沈牛升捂着肩膀起身,眼神凶煞,冲她扬起了大掌。
瞿意融闭上眼,她知道逃不掉。
她宁愿惨死在饿狼手中,也不愿自己的清白被夺去一分。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到来,她睁眼,却因为头上的巨痛蹙起了眉。
沈牛升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车壁上惯去。
狠命惯了几下后,一股温热液体顺着眉眼向下蜿蜒,瞿意融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那人还是不解恨,粗鲁地拉开车门,车门碰撞发出一声巨响,他一声声的辱骂却超过巨响。
“妈的!你找不痛快,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你他妈别想舒服着死去,老子让你痛着去见阎王。”
迷糊间,拽着自己头发的手改而拽住她的领子。
瞿意融感到自己身体的腾空,一阵失重感后,她被沈牛升结结实实地扔到了地上。
好在有柔软的砂砾保护,摔得才没有那么痛。
她摔倒的姿势,脸面对的正是面包车的方向。
她努力睁开眼,看到沈牛升在车上翻找一阵,接着提着一个钳子朝她走过来。
夜晚沙漠呼啸的风声,伴随着恶毒的咒骂,一道融进她的听感内。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今天老子就烧光了你的满头头发,让你到地底下也是个丑得吓人的东西。”
“竟然还敢咬老子,看我今天不一颗颗卸掉你的牙。”
瞿意融突然觉得世界变得有些吵。
她的嘴虽然失去了约束,可以自由地发言。但她在此刻,却没有一句想说的话,哪怕是出声喊救命。
因为她知道,没人会来救她了。
她要命丧于这漫天黄沙之中了。
面包车的两个前车灯不知何时被打开,在这无尽黑夜里形成两束光束,尘埃在光束中飞扬乱舞着,同这两束光一起,照到蜿蜒着无限延伸的远方。
瞿意融突然调动全身力气,为自己换了个姿势,面朝向天空。
身下是柔软的黄沙,眼前除了深蓝墨色的夜空,还有一颗颗璀璨于其中的星星。
她惊艳地发现,原来这里的星空,那么美。
可惜这是她头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邢舟。
远在万里的他,所在的城市,是晴天,还是阴天呢?他那里会不会也有这么好看的星空呢?
耳边脚步声逼近,脚踩在沙子上的声音宛若她正一点点碎裂的心。
她的心彻底黯淡下去,她绝望地闭上了眼,这次,她没再抱有一丝希望。
她突然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死在这里,其实也不错,有柔软的沙子为床,有最璀璨闪亮的星星为伴。
脑回路一转,接着巨大的悲伤突然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但是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了。
挣扎突然又生根发芽,生的希望即将突破她的大脑,拽着她万念俱灰的思想自无底深渊往上浮。
与此同时,熟悉的发动机的声音自远而近地逼近。
急刹车声划破夜空,车门甩上的声响紧随其后。
下一秒,她日思夜想的声音划破了沙漠寂寥的夜色。
“你他妈再动她一下,我保证你的下场比她惨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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