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追杀你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现在都闹成这样了,追杀你还有什么意义吗?”
社稷城的戒严管制等级,从战时管制转入最高警戒管制,刚刚下午猎魔世界杯照办的新闻播出后,又很快调整到二级警戒管制,路上已经可以叫到少数特许经营的普通马车。
赵九州带上罗北空, 坐进马车的车厢后,就开始聊起了被追杀这件事。同样是被柳家追杀过,短短48小时不到,两个人现在对“柳家”和“被追杀”的态度,已然颠倒得不成样子。
赵九州转正又升职后,目前就图个稳妥为上,而且考虑到自己这两天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还收获极大,所以跟柳家继续纠缠下去, 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从理智的角度上,赵九州内心深处已经完全原谅了柳云飞和柳继心,毕竟他还打算睡柳一飞。
至于跟徐震那边的交易——进学、升官、发财,这三样徐震承诺给他的好处,赵九州已经全都凭自己的能力稳拿了,所以交易自然自动破产。出尔反尔这种事,赵九州干得毫无心理压力。除非徐震能给他更大的好处。比方说,两个柳一飞。
咦,两个柳一飞,那岂不就是双飞?
不过估计徐震那边很难答应。
所以在睡柳一飞这件事上,还得从长计议啊……
或者干脆什么时候骗出来,先特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了再说?
赵九州满脑子升官和女人,早把被灭口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而反观罗北空,这两天惶惶如丧家之犬, 吃不好、睡不好, 东躲xz, 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几乎快逼近生理极限, 对他来说,被追杀这件事,那是实实在在的就在眼前。
稍微一个不小心,命可就没了!
也正因这样,赵九州这么一问,他还真就有不少这两天认真思考得出的结论要说。
“就是因为闹成这样,柳家才更要杀了我。”罗北空沉声回答道,“柳家捅出这么大的大篓子,结果到现在两天过去了,我也没听到社会上有任何议论他们的声音。
很明显,这件事的真相,已经被白银盟上面故意掩盖住了。但是出了事情,接下来盟堂和长老会,总得给全天下的老百姓一个交代,对盟内和盟外,都需要有个说法。
这个说法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 他们得把柳家从这当中给撇出去。不然的话, 真要较真起来, 全世界就必须直面玄术这个问题。所以他们宁可不找柳家麻烦, 也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完全糊弄过去。而现在全世界仅剩的,知道柳家想杀你灭口的两个人,就只有我和魏关山。而一旦柳家曾经想杀你灭口的消息走漏出来,你这个人,就会马上又回到舆论关注的中心,关于玄术师的讨论,就会再次掀起,并且直接把柳家也拖下水。
后面再发展下去,这件事的走向就会非常复杂。
这也绝对不会是上面想要看到的结果。
柳家想杀你灭口的这个消息,必须到此为止。现在关叔已经去了黄金盟,柳家鞭长莫及,而且黄金盟方面,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应该也和白银盟高层一样,一定更希望舆论上再也不要出现你的名字,让这件事被整个社会慢慢遗忘掉,让这件事自己淡化掉。关叔是聪明人,他也肯定能想明白这一点,所以关叔那边,消息是传不出来的。”
“那我自己不能说吗?”赵九州突然打断罗北空。
罗北空呵呵一笑,“你不想升官了吗?”
“啊……也是。”赵九州不由点点头。
罗北空道:“所以说到底,最后一个需要死掉的人,就是我了。这两天我遇到过两次攻击,第一次是柳家派来的人,被我躲过去了。但是第二次,很明显战斗风格和柳家的死士完全不同,我怀疑是盟下戍卫堂特勤部的人,背后直接指挥的,极有可能就是唐威本人。”
“我草。”赵九州不由得肃然起敬了,“你的苟命水平这么高?”
“还行吧。”罗北空道,“我的技能刚好都是偏辅助方向的,直接战斗力可能不行,但是兜圈子、拼耐力,保命的功夫还是过得去的。”
赵九州听着罗北空自得的话,又问:“那你来找我,就能躲过他们的追杀了?”
“不一定,但是可能性很大。”罗北空道,“白银盟是高度等级化的社会,我这两天被追杀,说到底是因为根本没有像样的社会身份,也没有什么家人,所以他们杀起我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但如果我能搞到一个临时工的身份,想杀我的人,就得掂量一下后果。
因为人死了,就肯定要被记录下来,要被立案。一旦立案,柳家、玄术,还有你这个玄术师,就又要被挖出来。可反过来,如果我回到白银盟体制,他们出于上面我所说的顾虑,或许就会换个方式让我闭嘴。只要能坐下来谈,这件事,也许就过去了。哪怕他们心里还是想杀我的,但最起码,我也能获得最初步的人身安全。等时间久了,这件事的影响淡化掉了,他们也就无所谓杀不杀我了。将来形势再有变化,那我的死活,就更加对他们毫无影响。”
“哇呜……”
赵九州看着罗北空,不由叹道,“看你分析得这么认真又复杂,我就觉得你可能特么的是在胡说八道。有没有可能,就是柳家之前颁布了灭口的命令,但那些接任务的人,到现在还没完成任务,所以没拿到尾款,才追你追个不停?但其实柳家早就已经懒得管你死活了?不然按你这个说法,其实最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吧?我死了,工厂里的事情,才叫一了百了吧?”
“嗯……”罗北空想了想,“有没有可能,他们把想我们都杀了?”
赵九州道:“那应该魏关山先死,他的处境,应该比你更危险吧?”
“emmm……”罗北空眼里神色变化。
这时马车一停,车内的传声器响起:“两位,到了。”
“别想了,先把看粪坑的工作安排好再说了。”
赵九州推开车门,两个人在黑虎岭分舵仓库区外下了车。
这破地方,赵九州其实一共也没来过几次,就上了几次班而已。
回想半个月前,他还是靠着老赵生前的贡献,才在这里捞了个临时工编制,他还整天闷闷不乐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结果谁能想到,这就几天时间的工夫,他不但编制转正了,官儿有了,女人也有了,还有一身神奇的打怪能力,现在甚至能带着别人过来找工作。
无常啊……
命运太特么无常了。
他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就走到今天的。
仔细想想,要是柳亚红没撕他的卷子,他还能这么快爬到现在的高度吗?
很难说……
反正大概率安安是睡不到了。
这么一想,是不是还得反过来感谢一下那个神经病的撕卷之恩?
话说那个神经病,现在还管着夜班处吧?
“没有,她死了。”
十几分钟后,赵九州带着罗北空七拐八拐地来到夜班处第三组,见到了第三组的新任组长韦绵子。从韦绵子口中得知柳亚红已经挂了的消息,赵九州异常惊讶。
“她怎么死的?!”
“不知道。”韦绵子坐在组长的座位上,架子摆得很正,对柳亚红的死完全无所谓,对朱大昌的死,更是就差要大喊万岁,他仰着头,斜乜着浑身臭烘烘、脸也没洗的罗北空,淡淡道,“你这个问题,我这边也解决不了啊,人事上的工作得柳执事说了才算,柳执事受伤请假了。”谷刽
“我草,我特么来的时候,可是朱大昌盖了个章就行的!”赵九州看着韦绵子新换上的黄金猎魔师作战服,这个货,这几天显然也是没少捞好处。城里一乱,平时鲜少能捞到战功的和平地区的一线执勤人员,只要不死,就是极好的升官机会。
韦绵子的运气,确实属于顶级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什么时候?戒严时期!”
韦绵子只要人还活着,就日常看赵九州不爽。管你特么的什么玄术师不玄术师的,现在摆明了根本不宣传这个。就算现在赵九州肩上戴的已经是高级军士长军衔了,那又怎么样?
高级军士长,编制级别上,依然对应学徒。
你也是资深学徒,我也是资深学徒,谁比谁大?
现在区区一个戍卫堂里的小兵,也敢伸手到地方基层上来?
谁给你的权力?
说白了,你一个破大头兵,想在本队长面前装逼,你算什么?!
熟谙基层规矩的韦绵子,完全不把赵九州当回事。
赵九州这下特么的尴尬了。
装成大佬的样子把罗北空带来找工作,结果居然连韦绵子这关都过不了。
什么叫体制的力量?这特么就是!
“你这边不行是吧,行……”赵九州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就要摇人。
他的通讯录上,此时就特么三个人。
韩明明、潘安达和安安。
当然原本应该是四个的,但是另外一个韩明明貌似挂掉了,手机号自动注销。
“老潘!”赵九州二话不说,先给潘安达拨过去。
韦绵子却笑道:“别费劲了,潘执事升职了,调去作训处了,夜班处这边现在没直接领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不去别的组问问?”
话音刚落下,门外却响起了手机的铃声。
潘安达一身执事打扮走进来,见到赵九州,顿时不由一笑:“这么巧?”
“巧个毛,就是来找你的。”赵九州把手机一收,指了指罗北空,“这哥们儿,要跟我一起去西北支援,当我的勤务兵,先在你这边挂个临时工的职务行不行?”
潘安达看到罗北空,先是惊愕了一下,又一看赵九州肩上的高级军士长军衔,瞬间明白过来,也不问两个人是怎么搅和上的,很干脆道:“行啊,没问题,刚好我也要去。”
“去哪儿?”赵九州一愣。
“西北啊。”潘安达道:“前几天死了那么多人,之前的支援名单全部被打乱了。你又转了军籍,黑虎岭分舵这边总得有人顶上去,我自己报了个名,另外上面抽签,又抽了个人出来。”
韦绵子不由笑道:“哪个孙子这么倒霉?”
“你。”潘安达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韦绵子跟前,“韦绵子同志,我代表黑虎岭分舵城防部作训处正式通知你,明天下午三点,去盟下戍卫堂特战部总部大楼报到。从即刻起,你暂时归戍卫堂特战部节制,你现在还有二十三小时可以交接工作,并做好出征准备。抓紧吧。”
潘安达说完,转头对赵九州和罗北空道:“你们跟我来吧,现在到处缺人手,有人肯主动去西北就太好了,妈的社稷城里一群大少爷,贪生怕死,一听打仗就哭……”
一边说着,就要领着两个人出门。满脸懵逼的韦绵子,突然回过神来,连忙抓狂地叫住他:“等等!等一下!特战部的征兵,关我特么的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潘安达转过头来,用很理所当然的口吻道,“现在社稷城内,全面人手吃紧,你怎么说也是个黄金猎魔师了,而且战斗记录上,除了前几天吃到一次屎,已经连续二十四年没任何无负伤记录,遭遇战全胜,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你说你不进特战队,谁进特战队?上面的领导,这回对你寄予很大的期望啊!”
韦绵子听得一愣一楞。
潘安达又道:“这回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像你这样的资深一线工作人员,支援回来至少升一级,回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弟子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副执事,抓紧准备吧,赵九州……”
他朝赵九州一点头。
赵九州和罗北空,跟着潘安达麻利走了出去。
只留下韦绵子,木然地坐回到屁股都还没坐热的组长座位上。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桌上的征兵令,两眼发直。
草泥马……有没有搞错?!
遭遇战全胜,那是老子凭实力拿到的全胜吗?
支援西北,特种作战……
这特么就十死无生的事情,为什么要叫上我?
为什么?
为什么?!
“啊——!”韦绵子抱头大喊。
小楼外,走远的三个人听到,潘安达不由笑道:“老韦很兴奋啊。”
罗北空道:“听起来怎么好像是哭了?”
赵九州道:“是老屌丝终于看到人生曙光的喜极而泣。”
“是吗?”罗北空满脸怀疑。
“是的,你相信我,我完全能理解他想升官的那种心情。”赵九州一脸认真,“那种迫不及待想要杀怪立功的心情我也有!而且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