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房间内,数缕午后的阳光从木窗外射了进来,使得这个本来有些昏暗的卧室,终于明亮了一些。
最里面的墙角,有一张用几块木板搭成的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被。
一位身穿麻布禅衣的年轻男子,此时正坐在床头,抬头望着房梁发呆。
“想不到,一觉醒来竟然就穿越了,这叫什么事啊!好歹也让我准备一下啊!”男子此时心中苦笑不已。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谁想到莫名其妙中了穿越这项大奖,来到了这个类似于华夏古代的世界。
在那边,他叫周方,在这里,却叫陈谦!
乃是大赵国代郡高柳县治下,水阳乡临水里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年轻人。
这个世界和华夏很像,一直到西汉为止,历史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从后面开始,两个世界就开始分叉了,变化出现在王莽身上。
在华夏的历史上,王莽篡汉建立了新朝,坚持了二十多年便彻底灭亡了。
但在这个世界却不一样,这里的王莽也是篡汉而立,但他的新朝却是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历经十三帝而亡。
新朝末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结果便是天下分裂,最终形成了如今这个天下割据的局面。
而他所在的这个大赵国,便是其中之一,立国至今也有百十年之久了。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穿越到王侯富裕之家,而是成了一个普通百姓。
要说是平民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家中独子不说,老爹三年多前还在战场上战死了。
如今的家中,就只剩下了他和老娘林氏相依为命。
看看这家徒四壁的光景,陈谦便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正当他在想着,该怎样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时,一位中年妇女从外屋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黑色粗陶碗。
“儿呀,赶紧将这汤药给喝下,这身体就好得快了!”她来到床前,看着陈谦心疼的说道。
“知道了,母亲!”陈谦连忙坐直了,接过陶碗,看了一眼后,直接一口全干完了。
见到他如此痛快,这妇人不由的是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母亲,孩儿已经完全好了,您不用再熬药了!”看着这妇人憔悴的面容,陈谦心中一叹。
虽然他穿越过来才三天而已,但这三天以来,他亲眼见到这位瘦弱的妇女,是怎么样撑起了一个家来的。
事实上,从这个身体过往的记忆来看,在他老爹死了之后,近三年的时间里,家中的一切几乎都是她在打理着。
而他自己嘛,则是在守丧之中,其他的事情几乎是一概不管。
其实他娘还没有到四十岁,但因为经历丧夫之痛,再加上辛苦操劳,以致于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透过这具身体的记忆,陈谦清楚的知道这一切。
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母亲。
“这怎么行呢,大夫说了,要吃过三剂汤药才能好全的!你就好好养伤吧,为娘再去给你做点吃食。”闻言,林氏立刻正色道。
“不孝子啊!为了守丧,竟让她一个人承担家中重担!”看着母亲略显佝偻的背影,陈谦不由的暗骂一声。
他这躺着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受伤了,而且还不轻。
在他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是躺了好几天了。
否则的话,他早就出门去了。
正当他打算下床活动一下筋骨之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说话声,显得有些吵闹。
陈谦颇觉奇怪,自打父亲去世之后,家中可谓是人声稀落,今日是怎么回事呢。
正打算出去看个究竟,从外屋便进来了五六个人。
这几人俱是身穿粗布短衣,一看便是庄稼人的打扮。
为首的一个,乃是个面色黝黑的老农。
“你们是.....?”陈谦愣了一下。
“儿呀,这是租种咱家田地的佃户,这位张翁你先前见过的,怎的忘记了?”此时,林氏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说道。
听到这话,他才想起来了,自家的田地的确是租种出去了。
否则的话,靠自己娘俩耕种,那只能喝西北风了。
“原来是张翁,大家快快进来坐下。”见状,他连忙招呼道。
“陈家郎君不必客气,我们这一次来,实在是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在这里说也是一样。”姓张的老农连忙摆手道。
这几人也不进门,就站在房门口,看起来有些拘谨,或者说有些顾忌的模样。
林氏见此,连忙是出去打水给他们喝,房间里就剩下陈谦与这几人了。
“咱们也是相识多年了,张翁有话但说无妨。”陈谦也不勉强,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直说了吧!就是...就是你家那些田地...我们都不打算再租种了!”张姓老农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之后才说道。
听到这话,陈谦不由一愣,再看看其他几人脸上的神情,似乎都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自己家的田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从前分到的口粮田。
另一部分则是当初老爹战死,朝廷奖励了几十亩地,算是抚恤。
这两部分加在一起的话,田地还真不少。
所以,租种的佃农也不止一家。
“若我未曾记错的话,这几年来咱们之间一直相处得不错啊!为何突然间决意退租呢?”陈谦有些吃惊,忙问道。
高柳县这地方算是赵国的边境地带,所以,相对于腹地来说,土地兼并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的严重。
但即便是如此,每一家的土地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多。
当然,如果仅仅是用来自己吃喝的话,就算一家五六口人,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问题在于,按照现在的生产力,产出本来就不是很富裕,还要交各种的苛捐杂税。
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下来,留下的粮食能够糊口就算很好了。
所以,如果有地可以租种,额外获得一种收入来补贴自己,那是很多百姓都愿意去做的事情。
像他家租种出去的地很多,对于张姓老农他们来说,乃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一般情况下,他们恨不得一直租下去才是,哪里还会急着往外推呢。
听到这话,张姓老农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一时间沉默不语。
倒是他身后的那几人中,有一个比较年青的男子,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要不是那王全忠,谁会想退租啊!”
声音虽小,陈谦却听了个清清楚楚,本来还疑惑的心,一下子全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