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南宫灵下了天山, 便踏上了去白驼山的路。

因想着要尽快把通犀地龙丸还给欧阳锋,自天山往南这一路,她并没有作任何耽搁, 依旧是从星宿海来天山时那样, 白日疾行, 夜晚休憩。

她并不知道, 在她下天山不久后, 李溯也匆忙拜别虚竹, 离开了灵鹫宫。

他倒是有骑马,只是快马加鞭了两个日夜, 才堪堪在她抵达白驼山庄前追到她。

南宫灵一觉醒来,听到马蹄声渐近时, 还没有太注意,只是在那“哒哒”的声音中, 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而后跳下树。

但就在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 继续往白驼山庄过去时, 她听到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阿灵!”

竟是李溯。

南宫灵震惊,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睁大眼回头,只见晨光里,一道熟悉的仙风道骨身影,正策马而来。

确认了自己的听觉没出错后,她倒也不那么惊讶了。

她想或许是李溯有什么要事寻她, 所以特地追了过来。

于是干脆没在原地等, 足尖一点, 便迎了上去。

以她如今的轻功, 这点距离,当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只见衣影浮动,青丝飞舞,不过片刻,一身碧衣的她,已经来到李溯马前。

李溯冲动之下追出天山,一路上打了不知多少腹稿,但真正追上她后,反倒又有些茫然。

尤其是她还主动迎了上来,问他发生何事。

“我……”看着她关切的神情,他一时卡了壳,只能先收紧缰绳,让身下神驹止步,“我想了想,决定与你一起去白驼山。”

南宫灵:“啊?”

“你去做什么?”她实在好奇。

她是真的不明白,李溯想。

“祖父说,我这几年武功没有长进,已不及你。”为免吓到她,他沉吟片刻,终于想到一个能过得去的理由,“我想,或许是我困在宫中太久了。”

果然,听到这个原因,南宫灵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道:“那你确实可以下山走走,换换心情。”

李溯笑了,笑完又轻声开口,问:“所以你愿意让我跟你同行吗?”

“当然愿意啊。”她毫不犹豫,不过应下后,又皱起鼻子提醒他,“但我将通犀地龙丸还给欧阳锋后,就得回济南了,你我恐怕同行不了多久。”

李溯垂下眼,声音微沉,道:“你回济南,我就不能与你同行了么?”

南宫灵:“?”

“那会不会太远了?”她试探着道。

李溯于是知道,那不是拒绝的意思,便又莞尔道:“你从济南来西域,不也没嫌远?”

南宫灵很想说我那是为了玉蟠桃啊,没办法,但转念一想,对武功不得寸进的他来说,如今似乎也是个“没办法”的境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愿意下山,去远一些又何妨?

“那好吧。”她没意见了,“那咱们就先去白驼山庄,再一道入关!”

南宫灵是真心想给他出主意,让他换换心情,琢磨了一下后,还向他提议,等办完事入关时,他们可以顺道去桃花岛转一圈,探望一下黄药师。

“我听朋友说,他前些日子收了个徒弟。”她告诉他,“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我们正好可以去瞧瞧。”

李溯和黄药师也算有些交情,对这种提议自无不可,可听她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也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圆面杏眼,裹在一件厚披风里,像一团雪。

诚然当时两人起了口角,闹得不太愉快,他还为此吃了一张生死符,但独自运功拔符那几日,他其实很快就冷静了,也并没有怪她。

再后来,他奉祖父之命教她折梅手的招式,被她天赋所惊,一日比一日上心,便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将她留在天山的期盼。

那时倒也没想那么远,只是单纯觉得,她这么适合练逍遥派的功法,那加入灵鹫宫,留在天山,肯定比在丐帮强。

她拒绝了他,他虽可惜,却也不太意外。

遗憾都是后来的事。

这几年他在天山,指点宫中弟子时,也曾想过,假如后来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或许他就不会这么遗憾了。

可若是真让他选,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愿意下天山千里东行,为她的生辰送上一枚玉蟠桃。

因为她惊喜起身,朝他而来的模样,动人过世上一切。

……

两人会合的地方离白驼山已经不远,剩下的路,便是放慢速度,也就半日功夫。

不过还没到白驼山庄,他们就先遇到了白驼山庄的人。

看装束,似乎还不是普通弟子。

这几名弟子见到南宫灵和李溯,先是十分警觉,但迎上来后,看到是她,互相对视几眼后,便试探着问道:“敢问姑娘可是丐帮的南宫少帮主?”

南宫灵点头称是。

“快请!”开口的弟子如释重负,“我们二庄主已等候多日了。”

南宫灵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随着这几名弟子,入了白驼山庄。

她原以为这回也会像上次那样,很快见到欧阳锋的兄长,却不想入了山庄后,不仅没见到这白驼山庄的庄主,就连欧阳锋都没有立刻出现。

南宫灵觉得奇怪,便问带他们进来的名弟子:“你们二庄主呢?不是说他已经等候多日了吗?”

弟子立刻躬身答道:“南宫少帮主有所不知,我们二庄主中了毒,如今正昏迷着,大庄主每日为他运功疗伤,才可令他清醒半刻,这会儿应当还在疗伤。”

“至于等候多日……”弟子顿了顿,将本就弯下的腰折得更低,“乃是因为二庄主昏迷间,总会唤起南宫少帮主的名字。”

南宫灵惊了:“他为何会中毒?中的什么毒?”

这个问题,那弟子就回答不了了,只告诉她,他是被庄主夫人,也就是他兄长之前娶的妻子所伤。

南宫灵闻言,立刻想起,当初欧阳锋确实说过,他兄长成亲一事,或许有蹊跷,忙继续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庄主夫人为何要伤他?”

弟子一脸为难,不知该从何说起。

恰在此时,花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南宫灵循声抬头,只见当年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欧阳庄主,正快步行来。

此刻的欧阳庄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憔悴,但见到她和李溯,先是一愣,而后便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即冲进花厅,而后毫不犹豫,朝他们俩跪了下来。

这一下差点给南宫灵整不会了,当即起身去扶,让人起来。

“欧阳庄主这是做什么?”她不明白。

欧阳庄主起来是起来了,但没有站直。

他屈着膝,看看南宫灵,又看了眼李溯,道:“南宫少帮主,我求你救救我弟弟。”

南宫灵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紧,但还是压下担心,冷静地开口,问:“您能给我们讲讲,究竟发生何事了吗?”

说完又补充道:“欧阳兄帮过我一个大忙,如今他有事,只要用得上我,我定会相帮,但我总得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庄主听到这番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大约是觉得,有她这句承诺,自己的弟弟应当有救了。

然后他就把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南宫灵讲了一遍。

事情还要从他成亲说起。

就像欧阳锋当初对南宫灵提及的那样,按他原本的计划,早在三年前,他就该与定西柳家的女儿完婚了。

但聘礼送去后,柳家却以女儿生病为由,要求将婚期延后三年。

欧阳庄主同意了,他也不想强行迎一个病恹恹的妻子进门。

欧阳锋返回白驼山时,恰逢三年之期已至,柳家前来送亲。

他当时还很高兴,弟弟离家出走好几年连个音讯都没有,一回来倒恰好赶上了自己成亲。

婚礼当天,一切都很顺利。

可第二日一家人坐到一起吃饭,欧阳锋见到自己的大嫂,也就是那据说久病初愈的柳家女,竟眉头大皱,张口就是一句不对。

“他说那绝不可能是柳家女,他见过她,她是石观音的徒弟。”欧阳庄主叹气,“然后他二人便动起了手,他身上的毒,便是在那时中的。”

南宫灵听到这里,亦眉头大皱。

“石观音的徒弟我也都见过,不论是哪个,应当都打不过他才对。”她说,“他怎会中毒?”

欧阳庄主点头,说:“那冒充柳家女的女子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在被他擒住之前,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

“那鞭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倒刺,情急之中,我和阿锋都没有多想,结果他伸手一抓,制伏那女子之际,对方却忽然向他提起了少帮主你!”

南宫灵:“???”

等等,这又是什么操作?

见她不解,欧阳庄主便蹙着眉继续解释道:“然后阿锋便忽然稳不住身形,一个踉跄,差些倒下,我担心他,一时失神,便叫那女子逃脱了。”

南宫灵心想这也太离奇、太没道理了。

思考片刻,才问:“他中的毒,便是那鞭子上的毒吗?”

欧阳庄主说应该是,但可惜的是,他找了许多大夫来给欧阳锋诊治,竟无一人识得,那究竟是什么毒。

“只知他疼痛难忍,一日辛苦过一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说到此处,已是满脸颓然,“他每次清醒,都会问我,灵姑娘到了没有?”

南宫灵:“……”

“他告诉我,其实他并非很怕死,只是想到与你分别前,你说会来一趟白驼山,便想着至少要等到了你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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