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一闪,舒乐手中的刀刃没入黑衣人的左肩,如果不是他久经沙场的敏锐,那把刀将会又稳又准地扎进他的心脏。
他眼中是意料之外的神情,对面那双凤眸中的笑意转冷,他没有料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疯。
剧烈的疼痛传来,像火一般点燃了心中的愤怒,他用手肘重重地击退了舒乐,一把握住左肩上的刀柄,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与此同时,舒家小院的门被笃笃扣响。
有人来了,事情就棘手了,黑衣人失去了耐心,他必须快速地解决掉这个疯女人。
他的眼神像狠戾嗜血的凶兽,雪亮的刀影划过他的眉眼,刀锋向舒乐斜劈过来。
舒长贵在一旁蛰伏已久,将手中的矮案一把拍过去。
“哗啦”没有费丝毫的力气,那矮案像菜叶一样被脆生生削成两半,舒长贵被刀刃带来的劲风往后带了个趔趄,倒在地上。
黑衣人根本没有理会舒长贵,提着刀逼近舒乐,肩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下,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舒乐手上抱着一个瓷瓶,惊艳绝伦的脸上殊无惧色。
她知道,对方的武功之高强,并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敌的,那把金刀已经被全柄没入,事到如今,她已经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就这样死,她心里也痛快。
舒乐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嘲讽至极,却也美艳得令人心惊。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像催命钟一样,黑衣人强压着肩头的剧痛冷笑一声,“游戏结束了,小姑娘。”
雪白的刀影闪得舒乐的眼睛刺痛,她孤注一掷地将手中的瓷瓶扔了出去,紧紧闭上了双眼,成不成的,都去他妈的吧!
“不要!”
舒长贵痛心的惊呼之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舒乐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时间静止了一秒,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降临。
舒乐缓缓睁开了眼,“噗通”一声,黑衣人的身影豁然委地,倒下的时候还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睛渐渐合了起来。
“忽忽忽——”空中有一道白影带着风回旋去了门外的暗处。
抬眼看过去,暖融融的灯下先是出现了一双流云白靴,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像是哪家闲庭信步的公子,修长如玉的手上握着一把折扇,芝兰玉树的身影现出来,再接着,是俊朗的下颌线。
当那张脸彻彻底底地显露在灯光下的时候,舒乐忍不住惊讶出声,“太子……殿下?”
苏琰垂眸看着她,面上毫无波澜,像是俯瞰众生的神明。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舒乐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她的老板——聂玉书。
舒乐的大脑彻底混乱了。她老板和苏琰认识,看样子不仅是认识,从这身位上来看,老板好像是苏琰的狗腿。
所以她一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其实是在给苏琰打工?
好家伙,她苦心孤诣下定决心要远离男主的,怎么越滚越近了?
舒乐暗搓搓打量苏琰,他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特意来赶自己走的。
不喜欢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真是个小心眼,烦人精,就为这么点儿事值当大半夜亲自上门来赶她?
舒乐心里腹诽的时候,苏琰已经毫不客气地进了门,大概是暖光的缘故,他周身的棱角被化开了些许,俊美的面庞也柔和起来,倒不像往日那样冷冰冰的,像神明下了凡间。
原本在来这里的路上,苏琰的心里平静无波。但在见到舒乐的一瞬间,他好像挣脱了什么桎梏,心底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那股挣脱桎梏的快感令他觉得畅快。
满院的桂花香气勾得他心弦微动,她鸦青的发丝间也是这样甜的香味。
由着这桂花香,苏琰又想起更熟悉的味道,目光在房中缓缓逡巡,果然,桌上摆着一碟桂花糕。
“太子殿下不必多说,小女子不知九香楼与殿下有牵扯,决不是有意纠缠,现在既然已经明了,以后在宫中,小女子也会远远绕着殿下走,绝不会扰了殿下的清净。”
舒乐想了想,毕竟苏琰这也是阴差阳错地救了自己,还救了不止一次,毕竟她给苏琰打工也挣了他的钱,那她就大大方方,主动一点,让他免开金口,也少惹他嫌。再者说,她脸皮虽然厚,也架不住他再叫自己滚一次呀。
苏琰那双桃花开扇的眼睛挪到舒乐身上,含了一层薄怒。
绕着他走?
好一个绕着他走,他三番五次救了她,就救出来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硬邦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满,“怎么,连声谢谢也不会说?”
舒乐满头问号,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啊,他什么时候稀罕人跟他说谢谢了。
她偷偷抬眼打量苏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被他抓了个正着,苏琰眼里含了薄怒,在等着她说话。
舒乐只好干笑起来,想了想,今天上午谢他的时候,他好像还挺乐意听,故技重施,又搬出了她的老一套,“谢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身手不凡,侠肝义胆……”
“停。”说到一半就被聂玉书打断了,他可是知道太子最烦罗里吧嗦,更讨厌人油嘴滑舌溜须拍马,他要是敢这样跟太子说话,太子殿下用眼神都能把他杀得体无完肤,他趁早也别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当差了。
然而,他喊了停,还是被太子殿下用眼神杀了个体无完肤。
聂玉书十分惶恐,额头上霎时出了一层细汗,他捉摸不透太子的意思。
难道他打断的不是时候?
难道太子殿下乐意听这些?
他看向苏琰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诧异。
舒乐问询的目光追着聂玉书问,“老板,你看我还说吗?”
聂玉书不敢看她,袖底偷偷抬手示意她继续。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现在虽然不清楚太子殿下是不是想听这些,但只要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别在他头上就行,他真是遭不住太子的目光了。
接着他极有眼力劲地去收拾地下躺着的黑衣人,他得忙活起来,不然真的显得他很废物。
得了聂玉书的肯定,舒乐就继续流畅地说下去:“太子殿下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臣女感激不尽。”
说完,她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着苏琰,等他的回复,满脸都恭恭敬敬地写着“您看您还满意吗?不满意我还能再拍”。
苏琰的薄怒被她这流水一般的马屁浇灭了,她仰着头瞧他的时候,像是一只乖巧的微笑狗狗,苏琰心情稍霁,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半晌,几个人都不敢说话,木头人似的定在原地,等着苏琰的反应。
最后还是舒长贵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太子殿下,这是小女新做的桂花糕,还没动筷,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尝尝?”
他看太子也不说话也不动,摸着手里的折扇站了半天了,眼光似乎一直在那碟桂花糕上,左思右想,还是鼓起勇气试探了一番。
聂玉书正在捆人的手一下子停下来,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舒长贵一眼,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舒乐更是大惊,她可是知道苏琰的,爱干净得很,别说她这小厨房做出来的菜了,就是筷子这一关,他肯定就过不了。贸然邀请他,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冒犯,不是等着挨刺儿吗。
她赶忙带了笑拉住舒长贵道:“爹,你瞧你,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什么没见过,哪缺咱们这点吃食?是吧太子殿下?”
“缺。”苏琰淡淡吐出一个字,打断了舒乐的话。
舒乐噎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脸上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舒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她满脸都写着“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你人设呢?
苏琰看向她,漂亮的桃花眸似有若无地勾起了一抹度,“缺。”
声音如环佩琼响,淡而又淡,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给你五分钟招待我”的表情。
舒乐不知道他又在折腾什么,心底发苦,但还是带着笑应下了。这个世界他是爷,他说了算。只要不涉及到命的事,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