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条件
玫瑰城夜晚。
霓虹灯外的摩天楼顶端，一处别具匠心的空中庭院。
花园经过精心的光污染处理，玫瑰城绚烂的灯光颜色无法浸染到这里，庭院中心的池塘安静地倒映着皎洁的月色，几朵承载蜡烛的纸船从人工小溪中滑落下来，左右晃动着。
小桥流水间，每一石、每一木都注满了岁月的诗意。
池塘不远处的过道转角，还挂着几个白色的晴天娃娃，铃铛悬在玩偶下方，风吹过便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这些都是雨宫伊澄童年记忆的一部分，现在再看到，不由得感慨万千。
时隔许久，她终于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见到了雨宫家的家主，过去最宠爱她的爷爷。
雨宫伊澄跪坐在蒲团之上，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晃动。
那些熟悉她的下仆与侍从们躲在暗处，虽然没有议论声，但她能感受到他们的困惑和惊讶。
目光如同一道道利剑，悬停在雨宫伊澄身上……或者说她那条显眼尾巴上面，让雨宫伊澄下意识想用大尾巴的毛绒遮住自己，避开这些异样的打量。
身前有一张紫黑色的木质长条形茶几，雨宫莲也就坐在茶几对面。他看起来精神矍铄，一点也不老，倒不如说，那份深沉而威严的气质，消抹了苍老带来的虚弱。
他已经有些枯槁的手力度很稳，转眼间一尊茶盏就落到付羲面前。
“我还以为付君会一个人来，没想到还带了其他的客人。”
雨宫莲也没有给自己曾经的孙女倒上一杯招待的茶，甚至未曾看她一眼。
“要想见雨宫老爷子一次可真不容易，亏得有伊澄牵线搭桥，否则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付羲端起茶盏轻轻品一口，然后赞叹道：
“好茶！”
“哦？付君还是个懂茶之人？”
“不懂。”付羲放下茶盏坦然承认道，“不过雨宫老爷子招待客人，想必不会拿出什么下等货色来。”
两人相视一笑，笑意中却或多或少有些狰狞。
雨宫莲也在笑，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意气风发。
活得长的好处就是辈分够高，有充足的理由去倚老卖老。雨宫莲也是个生意人，从来不乏把自己的辈分当做商业手段使用。
而从付羲的笑中，他看出一股威胁。
参加私人邀请，他却在身边带上人不人狗不狗的雨宫伊澄，意图不言而喻。
大家都很清楚重生军用有能力让人‘死者苏生’。
——若最终结局不如付羲所愿，他绝不介意将眼前这个‘仿生人雨宫伊澄’变成‘重生者雨宫伊澄’，然后像操纵傀儡一样，在丛雨重工内部争权夺利，制造风波。
丛雨重工联合米德加海业让他不好过，那付羲也不会让丛雨重工过得舒服。
所以雨宫莲也会笑，
他发笑的原因是，已经好久没有人敢如此公然、如此直接地威胁他。
霸气外露，找死！
“那么，付君想要见我做什么？”
雨宫莲也挺直背脊，与平日一样地严肃。
就像有无形的气势与压迫散发出来，令雨宫伊澄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用大尾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很清楚，这是爷爷认真了，已经将付羲视作一个正式的对手。
雨宫伊澄稍稍侧过眼，身边的男人面不改色，丝毫未受所谓气势的影响。
他把她从陆赧笙身边‘借’过来时，拍着胸脯保证会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但现在的情况……
“当然是想聊一聊，谈生意嘛，不就是在接触里慢慢达成共识，求同存异？”
付羲摊着手轻松自如答道。
“哈哈哈哈！”老人被他的自信逗笑了，大笑逐渐转变成讥讽，“你以什么身份来见我？所谓‘商业同盟’的大当家？还是重生军用的继承人？”
“咱没有雨宫老先生那么的江湖气，就事论事，只是一个普通商人。”
付羲随意解释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雨宫老爷子很在意身份的话，那我就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前来给老爷子和丛雨重工一个忠告。”
“哦……？”
雨宫莲也眯起眼，所有丛雨重工一方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就连雨宫伊澄的尾巴尖也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付羲这番话，实在太过傲慢了！
“住嘴！你这家伙，竟敢在家主面前大放厥词！”
原本在雨宫莲也身后丹鹤屏风遮掩下跪坐的八公骤然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瞪向付羲，恨不得为了主家的荣誉，立即与他拼命。
“住嘴！八公，退下！”
雨宫莲也沉声斥责。
八公犹豫了好几秒，方才重新收敛坐下。另外几个家臣也蠢蠢欲动，看起来恨不得将付羲生吞活剥。
付羲悠然地端起茶盏，眼角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轻声说道：“我早就听闻，雨宫家有着‘死谏’的规矩和传统。”
“当主家受到侮辱时，手下家臣会不顾场合、不顾僭越站出来，要替主家教训出言不逊的人。结果往往是被被主人训斥，满脸不甘地坐回去。被训斥是种荣耀，被训斥的次数越多，场合越隆重，反而在家臣里的地位就越高。”
“很复古的规矩，有种封建的虚伪，雨宫老爷子不觉得吗？”
说的话越来越过分，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只有雨宫莲也脸色如常，淡漠地盯着他，反问道：
“付羲先生想说的警告就是这些？”
称呼从‘付君’变成了‘付羲先生’。
“不是。”付羲摇摇头，“忠告也好警告也罢，听一听总不吃亏，对么？”
雨宫莲也眯着眼，最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请！”
付羲也端起茶盏做了个奉茶的姿势，一饮而尽。
“爽快！”雨宫莲也深深看了他一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现在，付羲先生可以讲讲你的忠告究竟是什么了。”
“雨宫老爷子应该放弃和米德加海业一起找死，选择更明智的合作对象。”
付羲的话爽快利落，说完又拿起茶壶往自己杯中注水，继续说道：
“说起来，我这个人本性就是贪心，什么东西只要抓到手里，就绝对不允许外人染指。就像那些自然界中的捕食者，我可以把吃不完的食物丢掉、放着腐烂掉，亦或者送给其他人。但绝不允许鬣狗不请自来，把东西偷走。”
“米德加海业趁我打盹的时候偷走很大一块肉，吃的时候固然满足，但总得付出代价。”
“那付羲先生想要什么？从米德加海业手里拿回丢掉的市场份额？还是争一口气讨个说法。”老人反问。
“不。”
付羲摇了摇头，拳头一捏：“我全都要！”
雨宫莲也面无表情：“付羲先生也不怕胃口太大，把自己撑死。”
此时，屏风后忽有银光一闪，金铁交击声与人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旋即归于沉寂。
唯一改变的，就是空气中少了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老人表情阴翳起来，他没有回头，却也知晓发生了什么。
挑衅！
雨宫莲也想在他面前讲雨宫家的规矩，他却反而告知，这里要讲他的规矩。
靠‘死谏’来彰‘忠义’，不存在的。
既然想死，那就真的死吧。
“我胃口向来很好，否则又怎么会有资格这样坐在雨宫老爷子面前呢？”
付羲憨厚笑了笑，眉头一挑继续说：
“言归正传吧，我这里也不擅长讲什么谜语，直接说明白一点好了。”
“现在蔚蓝星能源市场三足鼎立…或者说二雄争锋。丛雨重工无非是看到灵光天能源的虚弱，也想掺上一脚撕下一口肥美的肉，这我能理解，毕竟商业就是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
“不过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等灵光天能源彻底死了，丛雨重工和米德加海业难道还能像现在一样和睦相处？”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用不了付羲先生来替雨宫家操心。”雨宫莲也冷淡地回应，“正如伱所言，放在眼前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是啊，换做是我也肯定忍不住想咬一口。”
付羲肩微耸，双手摊开，“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条件——摆在眼前的盛宴是无毒无公害的。再鲜活精致的美食，若是会把人毒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么？”
瘦死的骆驼，也还是骆驼。
付羲确实不想放弃灵光天能源，但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让灵光天能源拉着丛雨重工和米德加海业一起死也不亏。
银河之星上可是还有六颗缩小化的o型恒星戴森球，
o型恒星是宇宙中最亮、最热、辐射强度最高的恒星种类，作为戴森球的能量来源，其供能效率是sol-iii星系g型恒星太阳的四百倍以上。
大不了等三家能源巨企都死了，他再拿出一颗戴森球来重建市场。
“说实话，雨宫老爷子，现在米德加海业看似风光，实际只是烈火烹油，如履薄冰。一不小心把绷紧的弦断掉，很可能背后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呐。”
“我的忠告到此为止，丛雨重工还是不要和他们绑太死，免得骑虎难下，让自己叫苦不迭。”
雨宫莲也被他逗笑了：
“看来付羲先生才是雨宫家最好的合作对象，不过我也想问问你，你说米德加海业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可是要比风光，近一两年来玫瑰城谁有你付羲风光无限？要比如履薄冰，你的境界线同盟情况真有那么乐观，也不会变着法子来见我。”
他眼中闪过厉色，脸上露出一抹狞笑，漠然反问道：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付羲先生只是色厉内茬，外强中干。没有更好的手段，只能来我面前狺狺狂吠？”
近乎羞辱，近乎撕破脸皮！
“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来提醒雨宫老爷子罢了。”
付羲淡定的回应：“我个人不介意使一些更极端、更高效的手段。”
“不过毕竟做生意需总应有所规矩，特别是丛雨重工马上要接任星际开拓联盟的委员长，应该比我更看重规矩才对。提前来拜访老爷子，也是看在您德高望重的份上，给您留一些体面。”
“罢了！不必再说！”雨宫莲也站起来，不想再纠缠下去，直截了当地说道：
“要是付羲先生愿意答应我一个条件，丛雨重工不余遗力全面支持你又何妨？”
付羲放下手中茶盏，问道：
“什么条件？”
“宁宁，你过来吧。”
雨宫莲也招了招手，如春风里的的画中仙子般的女孩就翩翩走来，那拖曳的和服长袖轻舞飞扬，好似飘散在空气中的芬芳，让人心醉神迷。
“这是我的孙女，雨宫宁宁。”
老人介绍道，“要是付羲先生愿意与我的孙女结婚，从今天起丛雨重工就是你最忠实的盟友，你提出的一切条件丛雨重工都毫无怨言全盘接受。”
在付羲旁边，听见这话的雨宫伊澄绷直了尾巴，尾部的柔顺软毛宛如惊慌的波纹般炸开，瞪大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