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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我外祖母或明里或暗里会将自己私库里的银子分出一些补贴我与我母亲,又时常拿话来教导我,说,钱若是用到对处,总比人情世故更易拿捏些,还说,如今这男人当道的世道,女人才更应好好掌管手中的钱财,嫁妆多了,夫家就不敢轻看你,差人办事要舍得打发,这样下人才不怠慢你......我记在心里,也将那些所谓要作嫁妆的财物都收管好,只可惜,却是没有一样能带来的。”
讲论起一些往事,李玉娴一声叹气,包裹了诸多的无力。
陆怀也不敢问李玉娴这么些年偷偷藏了多少私房钱,只怕问了,一是问了也没用,反正这些钱都已经放在古代压箱底带不过来了,再者一想到这些钱要么都烂在库里要么就是便宜了其他人,别说李玉娴,就是自己都替她肉疼。
陆怀斜靠在沙发上,掰了一点从喜洲古镇上买回来的特色小吃喜洲粑粑,递到李玉娴嘴边:“哎,你一说外祖母,我就想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身体还硬朗不硬朗。”
其实是李玉娴想了。
人总是想要将自己觉得重要和开心的事,与最亲近喜爱的亲人分享吧。
“哎,若是也能像打电话这般,给外祖母通个电话去就好了。”李玉娴从陆怀手里衔了一些饼子吃了,叹道:“让她知道如今我在这边的世界好好活着,又遇上了欢喜之人,她应该会高兴的。”
陆怀听了忍不住一乐:“外祖母这么开明么?一问,结果发现自己的外孙女被一个女人拐跑了,会不会气坏了?”
李玉娴:“......”
见李玉娴不说话,陆怀也反应过来了,自知这个玩笑不好笑。
“哎,我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外祖母于李玉娴来说实在是很重要的人,自己确实不该随意调侃,显得不够敬重。
这边正想着要不要再道个歉,那边却听李玉娴认真道:“别人且不说,但外祖母......我想应是会高兴的。相较在那些陈词滥调的规矩里腐烂死去,能在这样的世界里新生已然是一生所不能求的美事,若她知道我来到了这样的世代,她兴许会说......”
她顿了顿:“遇上这么好的世代,喜欢什么就去喜欢什么罢,就是别再回来了。”
陆怀:“......”
这下,换陆怀说不上话来了。
她倏然有些惭愧。
“是我狭隘了......”
是现代人的骄傲,反倒让她狭隘了。
以为一个时代的远去,是连带着那个时候的人、物、见识、意志一同作了古,以为在那样的规矩里,人总是脱不开时代的束缚。
但也许并非如此,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代,爱始终都是爱,不管是什么爱,始终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抛却一些偏见与缠累,向着她好,也盼着她好。
“不是你狭隘。”李玉娴笑了笑:“大抵是你还不够了解外祖母罢。”
陆怀咬了咬唇,期待地望着李玉娴:“那你再给我多说说她,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罚你今天给我讲十章。”
李玉娴顿时佯装打起了哈欠:“困了......”
“你不要演戏!”
——
故事与美食,间或去吹吹不同时态下的湖风,依循着网红打卡攻略拍拍照,三天一晃就‘蹉跎’过去,乐不思蜀。
然不管日子多么舒坦多么留恋,人总要启程的,后面仍旧有其他的风景要去见见——见过了大理的洱海,接下来就是去丽江看雪山了。
因为在大理比预期多待了一日,时间上比原计划的稍微紧迫了些,所以陆怀避开了据说商业化严重的丽江古镇,直接将目的地定在了接近玉龙雪山的白沙古镇。
以她们的脚程和体力,估计玩过雪山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是不是又难受了?”想是因为这几天累了,一大早出发到丽江,打车到酒店,李玉娴又有些晕车,脸色不太好。
陆怀担心的就是这个。
一圈玩下来,别说是李玉娴,就是她自己都已经觉得疲惫。
她们会在大理待上这么多天,除了喜欢大理之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因为真的玩累了,不想那么频繁地挪地儿......
“胸口有些疼。”李玉娴侧歪在沙发上,单手抚着自己的心口,说话都提不起劲儿。
陆怀顿时紧张了起来,挨过去急问:“哪种疼?是之前疼过的那种吗?”
“不是。”李玉娴摇头。
“来我看看。”
李玉娴挪开自己的手,让陆怀看。
陆怀极小心地触了触她的心口:“是动了会痛还是不动也会痛?手可以抬吗?”
“动了会疼,呼吸也会有些疼,手也可以抬。”李玉娴将自己的感受如实说来:“在车上的时候就隐隐有些,但还可以忍受,我就没有说。”
“怎么就不说呢?有一点不舒服也要跟我说啊”一想到之前她说自己心绞痛,那种急出一身汗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呢:“你是不是在大理的那两天就已经有点症状了?”
要是那时候就难受,她都不会带着她来丽江,索性歇一歇,直接回家了。
这么一说,以李玉娴的性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完全可能会因为怕误了下面的旅行选择隐瞒。
李玉娴摇了摇头:“没有,半程的时候......”
“其实......这两天,我还做些奇怪的梦。”李玉娴眯着眼,眉毛拧到一处,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那些诡谲的梦。
“梦?又梦见什么了......”
多梦并不是什么好事,说明她睡眠质量不好,而引起睡眠不好的原因太多了,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有可能,
李玉娴短促地喘了一口气:“昨日,你与我说,我们此行来到丽江,主要是来看雪山的。”
“嗯。”
“于是梦中......我亦梦见了我见了我们来看雪山......”李玉娴神色中掺着些许惊惧和恍惚,好似不敢将那些梦见的场景传诉出来:“和先前那日梦见洱海边的事,有些像......”
说着,李玉娴的眼眶泛起了些许红意:“我从未见过那雪山,也不晓得梦里的雪山与我们要去看的玉龙雪山是否一样,只依稀看到我们确然坐了索道也登了山,你......”
“我......怎么了?”
“你跌了一跤,摔得很重,我急坏了,再后就醒了。”
与洱海大鱼不同,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只要是醒来,就能大致分辨出那大概是假的,且情境之中又关乎着喜事,心情也好过于直接做噩梦的强。
可昨夜的那个梦,并没有喜事,真实地让李玉娴害怕,怕这不仅仅是梦,还是预言,怕梦成真,怕陆怀会受伤......
“这应是后半夜的梦了,前半夜我亦做了个梦,已经不太记得梦见的事,但终究不是什么好梦......”
陆怀听得有些怔:“在家的时候,也时常也会这样吗?”
陆怀有些不太确定心中所作的假设。
“......没有。”
“也就是说,到了这边之后这种情况才多起来的是吗?”
“嗯。”
陆怀替她揉着心口,暗下忖了忖,不确定问:“那......之前我们去张家界,是不是也有这样类似的情况,只是你没有说呢?”
她本是个不信鬼神先知的人,家中无人陪伴,辗转难寐的夜晚,她就是脑子里有些幻想,也不会去想那些令人害怕的鬼怪神魔,毕竟若是想了,就算害怕也只能自己担着。
然后她就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奇遇,李玉娴。
她头一次认真去想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未知的鬼怪与未尽的缘分,不能以常理去推敲,不能按逻辑去理解,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和存在,而存在即合理。
有时候她还是试图用现代人的、科学的方式去解释发生在自己和李玉娴身上的事,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就像曾经的她选择不去相信鬼神的存在一样,本质是让自己不多浸淫于未知当中,从而产生敬畏甚至是恐惧。
然而这种盖着被子自欺的方法,在如今的境况下,摇摇欲坠。
“张家界......”李玉娴想了想,摇头:“我忘了,但应是没有的......”
陆怀松了口气。
“怎么了?”李玉娴望着陆怀,眉眼之间亦有几分不安。
“我不知道......可能我有点想多了......”陆怀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我傻了,我居然在想,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束缚的机制,比如说穿越过来之后,只能在家里方圆十里活动,要是出远门的话,就容易伤神伤身之类的设定。”
李玉娴:“......”
“所以我才问你之前带你去张家界的时候你有没有这样的反应。”陆怀表情浸着些许苦涩:“但就算不是这样的反应,我记得你那时候其实身体也很不舒服,晕车很厉害,会不会也是......”
很多现象,若是不多想,好像都是正常的,但在串联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有迹可循:晕车、水痘、肺炎、心悸、多梦......真的很多,多到越来越不能忽略。
“别怕......”
察觉到陆怀那骤然惊慌的情绪,李玉娴赶忙握住了她发颤的手:“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嘴上是这么安慰,但李玉娴也很难勉强自己轻松地笑出来,然后好好安慰眼前这个人:“但......”
“什么?”
李玉娴咬了咬唇:“我晓得这么说是要扫兴了,但一想到那个梦,我心里就犯怵,要不......雪山我们就不上了吧?”
李玉娴不是不怕,只是与陆怀怕的不尽相同。
她怕的是梦境照进现实,怕的是真的会有厄运降临在陆怀身上。
“不去了不去了,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去啊!我们就在酒店里歇一歇,要是有力气就在附近看看逛逛,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回家。”陆怀已经满是愁绪了,哪里还顾得上玩这件事。
她甚至已经在想一会儿把附近的医院查一查,如果后面一直不见好转,就去挂个号再问问医生。
“若是后面好转,是不是可以去雪山脚下看看,否则这来是为了雪山,来了却什么都没有看成,岂不可惜?”
“你先别想什么可惜不可惜,身体是第一要紧的,况且雪山上气候复杂,就算身体是全好的状态下也可能出现不良反应,更别说是生病的时候了,我带你来是旅游,不是来玩命的。”陆怀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现下只关心李玉娴的状况:“现在怎么样了,躺一会儿有没有好些?”
“好些了。”
“真的?你如实说,不要为了哄我,张口就来。”这还真是李玉娴可能会做得出来的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身上若是有什么不适,我全都是告诉你的,就是做个噩梦都告诉你。”李玉娴瘪了瘪嘴,摊出一点不高兴来,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就差打个嗝都来跟你汇报了。”
陆怀有些想笑,但目前的状况又让她不能完全放松,于是扯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来。
“你不要......”话到一半,陆怀有些犹豫。
“我不要什么?”
“你不要觉得我大惊小怪......”陆怀抿唇:“我真的很害怕家里人生病......”
李玉娴默了默,揽着她的脖颈将她拉靠过来,亲了亲:“我明白的,不是大惊小怪,若是换过位来,你身子不舒服,我也会很急。”
陆怀垂眸:“......”
有些话,她怕说得太重,反而让李玉娴有了负担。
“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吧,我陪你睡一会儿?”
“也好。”李玉娴撑着身子起来,陆怀立即过来,搂起她的腰,使着小心翼翼的劲儿,好似真将她当做是玻璃做的一般。
李玉娴失笑:“好啦,其实也没严重到这程度,你现在就这么小心,若是到了老,我真的一点身都起不了,你要将我挂在裤腰带上服侍么?”
“你要是真能挂裤腰带上,我肯定不把你挂着呀,挂着多难受啊,我把你含嘴里供着。”
“噫......”
“怎的了,嫌弃我口水啊?”
“不是,我怕的是,到那时你的牙都已经掉光了,含不住我怎么办?”
陆怀品了品,怪道:“你这话说的......”
李玉娴回过视线来盯她。
“怎么了?”陆怀装得纯真。
“青天白日的,脑子里不要想这些。”李玉娴幽幽道。
陆怀:“......我想什么了啊!”
“你知道我知道你在想甚。”
“少装了解我哈。”陆怀将她扶坐在床沿,哼说,就是主打一个不承认。
“我就是了解你,你耳朵红了。”
陆怀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看罢。”
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