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不是理所应当的?”
许新嘶哑出声,毫无情绪的波澜,那浑浊的瞳孔呈现着瘆人的阴芒。
“.”
周圣脸色若霜,再度喝问:“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与江湖上的易容之术不同,风后的七十二候变化,是无限接近于局内的万物,甚至连炁都可以照搬模仿,没有理由这么容易被识破。
“你太干净了。”
许新斜视此人,不掩脸上轻蔑之意:
“唐门的弟子成天炼毒,身上多少沾点药味儿,又因以丹噬为修行目标,每个人的药味儿都不同,你能模仿皮肉,却画不来更底子里的东西。”
“这样么?”
周圣自嘲道:“看来我真是人老疏忽了啊.”
“咻!——”
话音未落,尖锐的空气嘶鸣声响起,那些散乱的毒炁,再次聚合,密集的微粒随着许新的念头,朝着周圣的方向激射而去,势要取他性命。
无论是七十年前结下的约定,还是擅闯唐冢,许新都不打算让这位甲申余孽活着离开。
然而,周圣直接施起术法,大手一挥,脚下的位置瞬间化作吉位,茫茫的火焰从他身后倾吐而出,烧得空气灼热,地表温度滚烫若熔岩。
“滋啦.”
上百道透明的微粒,被焚烧瓦解,那种笼罩身心的威胁,一瞬如潮水褪去。
周圣有恃无恐的屹立原地,只要他想走,别说是许新,就算加上唐门的其他高手,依旧拦不住。
“看来你被禁足的时间太长,可把你的脑子给关坏了啊。”
周圣阴森森地笑着,一再以言刺激许新:
“再来试试?你但凡再动手一下,你唐门的苗儿,看我不给你屠个干净。”
“.”
许新沉默,以他的能耐想要杀死周圣,根本就不现实;
重修过后的他,损失早年所积累的底蕴,身体更是一大堆糟糕的问题,就算在丹噬的钻研上,有了新的突破,也于事无补。
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门里的人,是否在他们交手之前,就发生了意外?
唐冢的动静不小,只要继续拖延时间,自有答案。
念及此处,许新凝望周圣,质问来意:
“你来我唐门,意欲何为?”
“寻你帮忙。”
见对方的情绪逐渐稳定,周圣撇了撇嘴,甚是好奇地追问:
“你说12那个叛徒,前些年来找过你,你们见面了?是你最后杀了他?”
“没见.无论他的来意是什么,一旦与我相见,就如此刻的你我,两个只能活一个。”
“后来是师兄去追他的,结果不随人愿,倒是你说的叛徒,又是怎么一回事?”
许新一副警觉的神态,他被困在这里,苟活七十年,几乎不与门人来往,大脑浑浑噩噩,对外界的消息更是无从得知。
“看来你的门人,没和你说最近发生的事啊?”
周圣看着这个可怜鬼,一边嘲弄,一边复述前段时间端木瑛临死前暴露的秘密。
“瞧瞧。”
为获取许新的信任,周圣打开手机里保存的视频,隔空搬运到他的手上。
“.”
许新听见那些消息,一阵恍惚,哪怕知晓当年通天谷结义,是为窃取机缘的秘密,也没有多少失态。
他心如枯木,半生颓废,对过去的孽缘早已无所谓。
直到视频的进度条播放完毕,屏幕上歇斯底里的女子暴毙室内,许新才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问:
“你要做什么?”
“杀了张怀义、风天养的后代。”
周圣说得字字清晰,邀请道:
“风家的余孽,踏着我们这些手足的尸骨,在乱世求得安身之所,后世更是混得风生水起,我难以容忍,去年就把他们灭门了。”
“如今就剩张家的两人没收掉,仅凭我一己之力办不到,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你窃来还引以为傲的风后奇门,对付两位小辈,不管用了么?”
许新冷笑讥讽,他当年就知道这帮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鬼,现在看来真是一个比一个下作,不知七十年后,他那枉死的师兄在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
提起张予德、张楚岚两人,周圣脸色不由地阴沉,一字一句地挤出牙缝道:
“大的有炁体源流,我几个月前伏击了他一轮,风后同样是依赖炁来自行组成炁局,或借用原有的天地炁局,来影响他人,受其克制,伤到了他,却不能取其性命;”
“小的待在龙虎山,成了新的天师,被张之维看着,我找不到下手的良机,更没有一击毙命的手段,思来想去,还是你们唐门的丹噬靠谱。”
“就连12那个叛徒,我也潜入过公司调查,发现他的死因就是你们唐门的拿手绝活。”
“此行所来,欲邀你出山,共诛张家余孽。”
周圣说到最后,眼神就像是择人而噬的蛇蝎,杀意凌厉。
他不仅是在针对张予德、张楚岚两人,更是在威胁许新,今日所说,事关重大,若对方不能答应,就一并杀了。
“你凭什么要我帮你?”
许新早已和他们划清界限,不留情面地叱骂道:
“你们这缺德、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早该死了,你是这样,张怀义也是这样,对我来说,没区别。”
“三十三,你真觉得你能拒绝我?”
周圣怒极反笑,气得青筋暴起:
“我就给你划两条道,要么你跟我走,宰了张家的崽子,要么你把丹噬之法交出来,不然我不介意在杀他们之前,先把你唐门灭了!”
“蠢货!”
许新丝毫不惧他,厉声狞笑:
“你这畜生也配得丹噬之法?想都别想,唐门的弟子,长老,门长,就在外面,你要杀不难,转身去就是了,而我也会拦着你,把你一起拖进阴曹地府。”
周圣胸腔冒火,快要咬碎了牙,他看得出来,许新可不是在放空话。
先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再次将他围绕,而且更为不祥,真撕破脸皮斗一场,他想活着离开,不死也得残。
然而,接下来,许新所说的话,更是让周圣脸色剧变。
“另外,你猜猜,我唐门的老爷子,在离世前,有没有和三一门那位做过交易?”
“你不妨赌一把试试,看你动手的时候,会不会惊动他,我可告诉你,门里的一位长老和他渊源还不浅。”
许新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周圣,他笃定此人色厉内荏,故而诈他一诈,甚至有了某种大胆的想法。
“老匹夫,你休要诓我!”
周圣确实慌了,心脏砰砰乱跳,一时拿不准口说无凭的交易,究竟是真是假。
他若在唐门杀人,无论是灭门,还是伤人,事后只要许新提到的某位长老,去往三一门寻求庇护,甚至要求兑现当年可能存在的交易,他肯定得死,连逃都逃不掉的那种。
“诓你?笑话,你试试不就知了?”
许新从容而笑,他把谈判的节奏控制得松弛有度,不敢逼得太紧,大脑都快要荒废掉的他,这会儿在谋划着怎么把周圣敲骨吸髓。
“不必啰嗦了,我岂会信你这子虚乌有的妄语?”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这鬼地方,速速交出丹噬修炼之法,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周圣同样狡诈,他已有八成的把握,推测许新所说之话,是类似空城计的盘算。
而另外的两成,只因他暗中占了一卦,得不到结果,所以心底始终不安。
“丹噬你得不到。”
“所谓的八奇技,我后来也听来探我的师兄弟,偶尔提起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据风天养当年透露的情报,你的风后好像是能随意拨动天地人神四盘,掌控局内的物质,时间,空间的变化吧?”
“怪不得欲夺丹噬之法,于我等而言,是九死一生的修炼,而你有风后容错,水到渠成就迈过去了,哼哼,你想要丹噬,我何尝不想要风后?”
许新打量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周圣,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般勒索道:
“话我给你说明白了,要么我死,给你添点麻烦,要么你把风后留下,选吧,丧家之犬。”
“你!!”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周圣勃然大怒,拳头握得格格作响,当即就要杀人灭口。
“杀。”
“你不杀的话,那我彻底肯定,你就是废物,怂包,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臭虫,硕鼠。”
许新尖锐的话语,像是一把刀刃插入周圣的心脏,他羞愤恼怒,血压直线飙升。
二人的距离不断缩减,许新颤颤巍巍的走来,明明是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周圣却忌惮不敢动手,脸上的冷汗不断渗落。
“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嗯,欺你又如何?”
“一口一个三十三,既视我为手足,多年来何不看望我一二?”
“今日不请自来,闯我门重地,还欲夺丹噬,周圣,你好大的脸啊。”
反正没几个年头好活了,许新索性豪赌一把,若能博弈胜出,也算是为宗门赎罪,下去见到师父、各位长辈无愧于人,无愧于己。
如11年前张怀义夜闯唐门,杨烈作出的选择一样,如今,许新也想为后辈留一份大礼。
周圣,他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