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姜轻霄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翻阅着医典,“你喝吧,我不饿。”

谁知她刚翻两下,便被柳惊绝蓦地抓住了手腕。

姜轻霄蹙了下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柳惊绝同样敛起了眉,望着眼前神情憔悴不堪,朱红的血丝爬满了双眼的女子。

抿唇言道:“轻轻,你喝点吧。”

语气轻柔到堪称乞求,可紧握着姜轻霄手腕的手,却是与之相反的强硬。

姜轻霄挣了一下没挣开,随即妥协道:“你先放在那晾凉,我待会就喝。”

青年心知她这话不过是在敷衍他,随即回说:“来时我便已经晾凉了,你现在就可以喝。”

姜轻霄无奈,只能端起身旁的粥碗,囫囵喝了几口,并向柳惊绝说了句谢谢。

青年看着她喝完后,担虑的面色稍霁,温声嘱咐她,“好好休息。”

随即,动作轻缓地退出了屋子。

姜轻霄无暇顾及他方才说出话的异常,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医书,可没过一会儿眼皮就越来越沉。

片刻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时,姜轻霄发觉自己正躺在榻上,柳惊绝则坐在塌边看她,手中紧握着她的手。

见她醒了,青年微微一笑,俯身温声问道:“醒了?要不要再睡会。”

闻听此言,姜轻霄蓦地一怔,瞬间联想到了他送的那碗粥以及临走前莫名说的那句‘好好休息’。

很快便猜出了柳惊绝对她做了什么。

姜轻霄沉默片刻后,抽出被他紧握着的右手,下榻打开了房门。

“出去。”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21章 二十一个鳏夫

闻言,柳惊绝神情微僵,强撑着面上的笑意站起,想要靠近她,“轻轻,你怎么了?”

姜轻霄浑身遏制不住地发抖,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

随即狠下心,又一次重复道:“你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进来。”

柳惊绝面色逐渐变得惨白,扯唇问道:“轻轻这是在赶我走吗?”

他眸中一瞬间泪光闪烁,“不是说好的......”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女子蓦地打断了。

“你知道那些孩子都在等着我吗,我若是晚一刻找出药方,便会多一个孩子死亡!”

姜轻霄深吸了一口气,喉间胀痛,眼睛发酸。

柳惊绝蹙紧了眉,神情受伤,“可是轻轻,你已经三天两夜不吃不睡了,再这样下去我怕......”

“柳惊绝,我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不是儿戏!”

姜轻霄眸中泪意汹涌,第一次在柳惊绝面前失了态,哽咽道:“我已经成年了,几夜不吃不睡没有关系的,可那些小孩子不一样,他们都在病着,都在等着我去救他们!”

“你说我怎么可以......”

后面的话,姜轻霄再也说不下去了,死死地咬紧下唇低下了头。

柳惊绝的瞳孔因她的这番话震颤了片刻,眸光渐渐灰败了下去,如一汪死水。

此刻,他的心中弥漫起恐惧与绝望,深切地意识到自己这次是触了姜轻霄的逆鳞、踩了她的底线,不久后便会被她彻底厌弃。

求生的意志迫使他开始奋力挣扎。

柳惊绝回望着她,惨然扯唇。

突然出声道:“轻轻,你不用再这般辛苦了,我已经找到了治疗这种瘟疫的办法。”

闻言,姜轻霄蓦地蹙紧了眉,神情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柳惊绝见状,试探性地想要靠近她,眸光却定定地落在姜轻霄的脸上,以便对方在流露出一丝对他的厌恶与不耐时可以及时停止。

他怕再惹得轻轻厌烦。

“我找到方法了。”

柳惊绝缓缓开口,“我昨夜忽然想起,自己幼时也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瘟疫,也记得该用什么方法去治疗。”

撒这谎时,他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姜轻霄察觉出什么异常来,可也只能极力维持面上的平和与镇静。

自打第一个孩子前来就医时,他便看到了她面上缭绕着淡淡的黑气。

那不是简单的病气,而是疫兽蜚的气息。

当时柳惊绝便确定,这病轻轻是救不了的,疫兽蜚是听从神的旨意下界清洗人间,凡人不得干涉。

也干涉不得。

所以他才这么不忍看她因此事这般伤神,才会出此下策。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事,姜轻霄会对治病救人这件事,态度如此坚决。

“什么方法?”

姜轻霄闻言,眼前一亮,快步来到青年的面前,焦急地追问。

柳惊绝抬眼望向她,微微一笑,须臾间便下定了决心。

疫兽蜚虽强大,可也有弱点,那便是极其讨厌生活在阴阳交界处的涅槃草。

若是得到足够多的涅槃草分给那些孩子,便自然可以消弥掉它的气息,届时无药自愈。

凡人干涉不得,是因为凡人只有一条命,惟有死后才能途径阴阳交界处,下到黄泉过奈何桥。

而他恰好不是凡人。

想到这儿,柳惊绝第一次无比地庆幸自己妖的身份,也庆幸他终于可以帮到姜轻霄。

青年温声开口,“涅槃草,它可以治疗这种病。”

闻言,姜轻霄微微蹙眉,乍一听觉得这个名字略微有些耳熟,但是稍稍思索过后又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见过。

“你告诉我长什么样子,哪里能采到,我现在就去。”

姜轻霄说着,便要去拿堆在门边的药铲和竹筐。

谁知刚拿到手,便被青年不由分说地给抢过去了。

期间,柳惊绝的长指状作无意地划过姜轻霄的手腕,见她并未再像那晚一样躲开他后,心中欢喜得险些落下泪来。

每每想起姜轻霄侧身躲开他的那个画面,柳惊绝的心都会猛地刺痛一下,余痛直达肺腑,经久不散。

他真的......接受不了轻轻会厌恶抗拒他的事实。

柳惊绝强压下心头的哽咽,眸光湿软地望着她,“让我去吧,问晴山我最熟了,很快就能回来。”

姜轻霄微微颦眉,神情担忧,“可是你一个人去......”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青年温声打断了。

柳惊绝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俊逸的面上因她流露出的关怀而溢出淡淡的笑意,“安全的,况且轻轻你不能走,万一有别的孩子前来就医呢?找不到你该怎么办。”

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姜轻霄劝住了。

犹豫片刻后,她终于点了点头,可在柳惊绝快要出发的时候又喊住了他。

然后递给他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他爱吃的点心与水囊,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竹哨。

见青年的眸子浮现疑惑,姜轻霄解释道:“拿在路上吃。”

接着,她又指了指那个哨子,“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若是你在山中迷路或者遇到危险了,吹这个我就能去救你。”

闻言,柳惊绝心中一暖,望了她片刻后乖声道了句好。

柳惊绝之所以要回问晴山,是因为问晴山正位于阴阳交界之处,以至于这里的灵力十分的蓬勃丰沛,开了化的生灵也非常多。

不知过了多久,柳惊绝行至一处山谷时方停下脚步。

接着,他将带来的东西都放在了一旁,随后解开了腰带,将白皙健瘦的胸膛坦露了出来。

柳惊绝曜黑的瞳色渐渐被苍翠色所取代,额角与眼尾的鳞片也全部显露了出来。

接着,他抬起手,变幻出了一把黑刃匕首,接着毫不犹豫地将刃尖对准自己的胸口,深刺了进去。

瞬时间,锥心的疼痛让他差点稳不住身形,柳惊绝闷哼一声,尖锐的毒牙死死地抵住唇边,陷进了肉里。

瞳孔由于剧烈的痛意骤缩成一条细线,紧绷颤动着。

如玉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经络乍起,一直延伸至他的心口处。

随后,泛着淡淡金光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缓缓地流出,又滴落在了地上。

细细的血线朝四周蜿蜒流去,浸透了他脚下荒芜萧索的土地。

慢慢地,那些被血液浸泡过的地方,一株株翠绿的嫩芽破土而出,接着越长越大。

眨眼间便舒展了身形,足有柳惊绝小腿那般高。

它们好似有生命一般,根系朝着四周蔓延,贪婪地吮吸着青年的血液,又汩汩地将其从根茎输送到叶端,最后惬意地抖着叶片,无风自动。

直至周边都长满了涅槃草,柳惊绝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抽.出刀刃的那刻,青年清癯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尽管心口精元血的流失让他虚弱至极,眼前阵阵发黑,可他仍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强撑着收割了这来之不易的涅槃草,踉踉跄跄地朝山下走去。

涅槃草虽生活在阴阳交界处,却十分的脆弱难得。

逢奇年不长、月缺不长、日盛不长,除此之外,生长还十分缓慢,唯有用心头精元血浇灌才能催生并加速其生长。

枯萎起来倒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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