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黄昏，开完一天会的莫雨农收拾好文件准备回家。吕施勉敲门走了进来，问道：晚上有安排吗？
莫雨农本打算晚上回家跟莫奇好好谈谈。他晾了儿子几天，觉得差不多该跟他谈谈了。但吕施勉找他肯定不是小事，便只好把家事先放一放，问道：什么事？
吕施勉微笑着说道：带你见个人。
好啊，莫雨农说道，什么人？
吕施勉说道：我先卖个关子，不过你一定会有收获的！
莫雨农也笑了，举起随身的挎包，说道：我刚收拾好，现在就走吗？
吕施勉点点头，说道：坐我的车，路上刚好和你说点事。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吕施勉提起春申城最近回流人口安置的事。自从春申城战区率先消灭瘟疫和蝗虫机器人军团之后，几十年来大量外迁到龙象国其他地区的春申城市民开始大规模回流，不到半个月，十几万人回到春申城，这给春申城的物资供应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这还仅仅是开始，这段时间以来，根据政府开放的返城登记程序反馈的信息，预计后续三个月内将有一百余万人口将回到春申城。但有关部门预测，未登记人口极有可能还有近五十万人。而春申城现有的物资供应系统最多只能满足五十万人口的日常生存需要。目前春申城常住市民有三十五万人，加上新接收已经登记的十二万人和暂未来得及登记的预计五万余人，只要城北的生产基地满负荷运转勉强可以满足，但一旦这些已登记计划返城的市民三个月内回流，春申城的物资供应系统将会崩溃。
为这事市政府已经组织有关部门连续开了五六个会讨论解决方案，也大致形成了初步的方案：首先，立即与负责城北生产基地运营管理的春申战区军方有关部门协商扩大产能，尽快招募社会闲置人员安置就业扩大生产；其次，交通、城管、警察及军队部门组建返城工作组，严格控制春申城所有入城通道，对所有返城人员进行实时登记和身份鉴别；第三，与返城人员数量较大的来源地区政府进行数据对接，派出工作组与这些地区政府有关部门衔接，与返城人员代表磋商，尽最大努力控制返城人员的返城速度和节奏，以避免造成盲目损失；第四，向最高指挥部申请物资援助；第五，政府牵头组织国有农产品及生活物资相关企业采购部门，奔赴全国及海外，采购各类生产生活原材料及产品；第六，加强市政管理部门的力量，充分发挥社区管理中心和社区联防队的作用，加强对留城人员和返城人员的登记和正向舆论引导；第七，通过宣传部门通道鼓励市民勤俭节约，同时发动市民积极参与生产性活动，对表现优异者给予积分奖励；第八，鼓励自足自足式创新创业，对能有效解决春申城物资供应压力的创业项目提供相应政策支持；第九，政府牵头，尽快恢复春申广场农资交易市场的运营，促进春申城各类生产生活物资的交易流通，搞活市场；第十，严格控制各类物资交易价格，严厉打击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第十一，严密监视里恩叛军的动向，加强城市安防管理，一旦发现叛军踪迹立即劝服，如不能劝服则坚决消灭之；十二，加强政府部门管理建设，全员总动员恢复大生产，提倡效率透明办公，同时开放公务员办事评估系统，请市民对政府办事人员进行实时评估，对表现优异者根据政府有关制度给予表彰，消极怠工者则进行相应惩罚。
这个方案昨天提交最高指挥部，很快得到了批准并被以“春申十二条”的名义转发龙象国其他城市相关管理部门以资参考。
这是莫雨农到市政府入职以来主导出台的第一个方案。吕施勉全程参与了这个方案的制定，并在落地执行方面提供了很多有效的建议。这是两位市长的第一次合作，一切都很顺利。
相比于莫雨农过度的理智和谨慎，吕施勉则随意很多。他就这个方案后续执行落地方面陈述了自己的一些新的观点和建议，并对莫雨农说道：你做得很好。
莫雨农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位拥有丰富城市管理经验并且成果斐然的前辈，对他提的内容也很有感觉。他一一谨记在心，谦虚地说道：谢谢吕市长。我经验不足，还不是很习惯政府的办事方法，请您以后一定多多指导。
虽然吕施勉已经从市长任上调离，但莫雨农还是喜欢叫他市长。吕施勉也不讲究，欣然受之。
吕施勉笑了，直率地说道：政府与军队和研究所是一样的，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边有一个团队在协助你。我觉得你很快就会适应的。
莫雨农感激地说道：谢谢。
转眼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莫雨农下车，发现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黑瓦泥墙，院子里铺着一层乡间常见的鹅卵石，中间有一个横竖五平米宽的小池塘，里面养着一些鱼虾，四周种满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和果树，一派丰硕景象。几只肥硕的老母鸡在零散地觅食。一条土狗和一只猫慵懒地趴在鱼塘西侧，见到他也不欺生，抬起头来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尾巴就别过头去躺回地上。见此情景，莫雨农顿觉别有洞天。
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正等候在正厅门前。吕施勉亲昵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向莫雨农介绍道：这是我妻子张凤娟，不过平时我都叫她张老师。
莫雨农忙伸手和张凤娟握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张老师您好，真不好意思吕市长没跟我说是来您家里，第一次登门拜访我什么都没带，下次一定补上！
张老师笑了，说道：莫市长您好！您不用这么客气！老吕这几天一直念叨着想请您吃个饭，又担心您见外，所以没告诉您是来家里。
莫雨农恍然大悟，顿生如沐春风之感。他放下戒备，对吕施勉说道：原来是这样，吕市长，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不然我都不敢来了！
张老师松开手，说道：赶紧进屋坐！晚餐马上就好，我去厨房帮会忙。
她回身对吕施勉说道：老吕，赶紧泡茶！
吕施勉应了一声，拥着莫雨农的肩膀请他进屋。边走边介绍这个古色古香、繁花簇锦的小院。
这个小院是吕施勉父亲留下的。他从小就住在这里，上学、工作后也没离开过。他的妻子张老师曾是一名高中老师，后来去一家企业工作过一段时间。生完双胞胎儿女后，她放弃事业辞职回家，悉心照料孩子和家庭。
莫雨农一张张地看着吕施勉在个人终端上打开的家人们的照片，不由得很羡慕，问道：您平时那么忙，是怎么腾出那么多时间和家人相处的？
这是最近十几年来最令他苦恼的地方。在家人眼里他就是个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工作狂。
吕施勉笑了，把泡好的茶递到他手上，说道：主要是张老师的功劳！她以前是管理企业的，管人很有一套。所以辞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我签了一个分工协议，要求我每天必须完成哪任务，完不成她就去领导那里投诉我，如果特别严重的就去上访教训我。
莫雨农没想到张老师这么厉害，顿时对她刮目相看，连连赞叹。随后，他也调出家人的照片放给吕施勉看。
吕施勉早就听说过他的儿子莫奇，对这个破解了瘟疫病原体的小天才充满了好奇，问了不少问题。莫雨农都一一作答。一问一答之间，俩人人又亲近了不少。
过了一会，张老师和服务机器人一起端着简单的菜肴摆到桌上，请莫雨农落座。
吕施勉去厢房里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冲莫雨农摇了摇，乐呵呵地说道：这是我母亲在世时家酿的白酒，放了三十多年，晚上我们把它喝掉！
莫雨农一直认为喝酒容易误事，平时在家就很少喝酒，更从未在家之外的场合和别人喝过酒。但不知为什么，见到吕施勉拿出酒来，他居然很想和这位素昧平生、相识不久的老前辈喝一杯。所以，他爽快地应道：好啊，不过我平时很少喝酒，您要让着我点！
吕施勉也很干脆，拧开瓶盖，把酒瓶放到他面前，说道：喝多少你随意！
后半夜，莫雨农醉醺醺地回到浣花里的家里——自从他的工作重心转向政府之后，为了保密和往来方便，他们一家就搬回到这里——口齿不清地对坐在客厅里等他回家的林芳说道：芳～芳，我回来了！
林芳迎过去，闻到丈夫身上刺鼻的酒气差点没晕过去。她忙弯腰抵住随时可能摔倒的莫雨农的肩膀，问道：雨农，你这是怎么了？
莫雨农乐呵呵地说道：吕市长叫我去他家吃饭去了！
他醉态可掬地伸出一根手指往前一挥，说道：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林芳结婚以来就从没见丈夫这样失控过，头都大了。她对三楼儿子的卧室高叫道：莫奇，莫奇！快起来帮忙，你爸爸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