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是娘子你有意安排周道登他们那么做的？那就好，那就好。”
从崔文茹口中知道这个结果后，朱五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心中疑云丛生，向崔文茹不解道。
“娘子，你为何会让周道登去鼓动匠人干齐行叫歇的事啊？”
一想到那些大明匠人中的文人，朱五就感觉自己有点心虚。
虽然不是思想觉悟发展到了那一步，那些文人那么做只是为了利用匠人，但那可是文人组织匠人。
哪怕虚有图表，只是个纸老虎，可朱五这个封建王爷心里还是害怕。
他不理解，崔文茹干什么不好，非要去组织匠人罢工？
崔文茹发觉在朱五眼里，自己那么干可能有问题后，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妾身只是想着相公关心民生，那些富商又为了能多赚几两银子，对匠人敲骨吸髓，见不得匠人歇息片刻，发工钱时，更是想方设法克扣。
妾身于心不忍，就想着借周老之力吓一下那些富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那些富商有没有被吓到，我不知道，但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朱五心里腹诽一句后。
突然发现崔文茹那事干得确实没啥问题，资本那玩意从出生开始，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朱五为了让自己手里的力量发挥出更大的价值，对他们大力帮扶。
资本的力量开始飞速膨胀，虽然不至于很快演变成资本操纵一切的局面，但，必须进行必要的未雨绸缪。
地主乡绅的战斗力太低，而且他们那一套迟早要完，还是让匠人们去和资本斗比较现实。
想清楚那些，朱五有些诧异地看向崔文茹道：“娘子之才，远胜为夫，为夫佩服。
不知娘子打算怎么解决整个南直隶的争执？”
见朱五换了一张脸，崔文茹松了口气，笑着回道：“既然那些地主乡绅们觉得开作坊误国误民，那就把作坊关一段时间不就好了吗？
现在作坊里面确实很苦，可那是可以吃饱饭的，要是作坊没了，百姓是愿意当吃饱饭受累的匠人，还是吃不饱清闲的佃户？
那些算不上锦衣玉食，只是小有家财的地主们愿意放弃那么大笔的进项吗？
他们会甘心受那么大的损失吗？
毕竟，相公之前早就分析过了，会反对退佃改雇，让佃户进作坊的，就是周道登他们那些达官显宦，以及一心为官的酸腐文人。
现在斗得旗鼓相当，只是大部分人只愿意拿好处，不想和周道登他们交恶而已。
要是大部分拿好处的人愿意参与进来，周道登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确实，财帛动人心，哪怕再怎么骂退佃改雇，佃户入作坊的政策，那么干也实打实地把劳动力从土地的束缚中放了出来。
让劳动力通过劳动制造了更多的财富，分那块蛋糕的人太多了，周道登他们必输无疑。
可那么干有一个大问题啊。
朱五眉头深皱地问道：“娘子，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那些商人之所以不敢出头，主要是因为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力。
要是娘子借他们的力量把周道登他们斗跨了，他们知道自己有多么强大后，他们会怎么做？”
崔文茹闻言，愣了一下，提醒道：“相公，多半百姓靠着商贾吃饭，商贾自然会势力大增，靠着地主乡绅吃饭，地主乡绅就敢对着政事说三道四。”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些商贾只缴税，只搞钱，不插手权力？
朱五刚问，就发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太蠢，他想靠着商贾办事，商贾就一定会控制权力。
然后他换了说辞道：“为夫从感觉那么干有些不妥，那么一来，商贾的气焰就有些过于嚣张了。”
“可是，若是不让商贾信心大增，他们把自己手里的银子拿出来开作坊就会心有疑虑，到时候南直隶兴起退佃改雇时，那些佃户又该去哪？”
朱五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等明日为夫亲眼看看应天府，再做决断吧。”
……
“刘大，你埋你爹的时候，我给你借的那些银子就算了，这地你就不要种了。”
刘大，一个精瘦，面容坚毅的男子这时候脸上全满是鼻涕眼泪，一个劲地哭嚎，“樊爷，您就行行好，给我和我弟弟一条活路吧。”
樊爷拉着一张脸怒道：“你少在这跟我刷无赖，隔壁村那个姓张的赖着不走，直接被衙役揍得好几天站不起来，你可别逼我。”
“同样是没个活路，怎么死不是死，要是樊爷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就不怕被衙役揍。”
樊爷见刘大不吃那一套，态度缓和了一些道：“你怎么就没个活路了，那什么商会的作坊不就不限量招人吗？”
“樊爷，你就别蒙我了，人家确实是要人，但就让你家里先等着，新作坊开了才会让你过去干，那时候才发工钱呢。”
樊爷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条子道：“这是三个月前那商会的条子，到时候新作坊一开，你就给老子走人。”
刘大连忙接过条子，又盯着樊爷谄媚道：“樊爷，我弟都八岁了，吃得比我都多，我一个人……”
“给老子滚。”
樊爷直接上脚踹了。
……
“我明明干了三个月，你凭什么就只给我发了两个月的工钱。”
“你这个月连十天都没干够，哪来的脸要工钱？”
“那你认他在你这干了是吧。”
看着面前的读书人，管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警惕，狡辩道：“他确实是在这干了，但那几天刚接大单子，他那时候不干，误了工期，害得我们损失不小。”
“那就把账簿拿出来看看。”
……
朱五漫无目的地在应天府四处游荡，他看了很多很多，也只是看着，到最后，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感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虽然他已经算是一个成熟的政客，哪怕国力源于压榨百姓，可该拿的还是不会手软。
但，如果他能想办法让百姓过得好一点呢？